孽舞

第二卷 若妖嬈 第二十八章 今世魍魎(四)

容艾的幾句問話,把一直縮在床角的寧兒給震住了。 她有些呆的看著容艾,心中卻沒由來的有些恐慌。

其實她不是沒注意過,不是沒想過,若是之前聽別人說什麽相像,她還可以嗤之以鼻,但自從看到那副畫像,她就明白心底已經有了一種在意。 她想到過初見藍顏時看到的那幅畫,她會也想到過藍顏看著屏風上那幅畫時的表情,她更想到藍雲對自己的欲言又止和溫柔體貼以及到最後對自己說自己是他的妹妹。

她選擇了不去信,她選擇了把一切都歸到了藍家老爺不許自己和藍羽在一起的因由上,但是內心卻很清楚,她在害怕,她怕會因此知道一些她並不想知道的秘密,她怕她知道那些秘密之後,心會更痛,更難過。 畢竟當她麵對春夫人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麵對了太多的秘密,也知道自己必然和春夫人有著關係,而且這關係幾乎是呼之欲出的,誰讓她們太相像,誰讓春夫人捏著那血玉說那是她的。

“怎麽不說話?”容艾看著寧兒的樣子微微笑了起來:“是不是你早知道因由了?”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知道?”寧兒有些緊張的問著。

“你以為逃避就可以嗎?逃能逃的了多久,何況有些事你想逃也逃不掉,就好像蕭煜,他總想把你抓在手裏,你逃是逃不掉的,就算是把自己變成一個卑賤地妓女也還是逃不掉他要捏著你在手的心!”

“是啊逃不掉。 但是,你是要我麵對嗎?我有什麽能力可以麵對?我什麽都沒有……”

“不,你有,你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力量,你有很多看不見的棋子,隻不過,在擁有這些的時候。 你依然需要自己先邁出一步來。 ”容艾看著寧兒很輕聲地說著,幾乎如耳語一般。

“我自己要邁出一步來?”

“是。 ”

“我要做什麽?”

“有人不是說她可以給你力量嗎?你要做的就是先強壯自身的力量。 ”容艾說著起了身。 慢慢地向外走。

“力量……你和春夫人認識?”寧兒盯著容艾地背影。

“認識,而且,很熟。 ”容艾雙手背在背後,輕聲地說著。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寧兒腦袋亂亂地,她隻是本能的問到。

“討債!”

“什麽?”

“每個人都在討回自己該拿該擁有地東西。 我是,春夫人是,你也將是。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身份,你看看你失去了什麽,難道你不想重新過會你那無憂無慮的日子嗎?”容艾說著回身對寧兒一笑。

“無憂無慮?怎麽可能無憂無慮。 不對,你在殿裏和蕭煜說的話,我聽的清楚,分明是你在操控著,應該是你操控了他去篡位……”

“錯,不是我去操控。 我隻是幫他而已,幫他去得到他想得到的而已,哦,這些也是我要討債必然經曆的部分。 ”

“因為你是恭睿太子?因為你想坐上帝位?但是你為什麽不自己篡位,哦,我知道了。 你對於世人來說是個死人,你沒有好的借口。 ”

“對。 你說地很對,所以我寧可在背後處理朝政,也不需要去做到那位置上啊?不過,你不用瞪我,你在深宮並不知道那個寵愛你的父皇他是多麽的窩囊,他在位的日子,百姓卻要在貪官汙吏和外戚專權下,垂死掙紮。 你在青樓的日子,或多或少總能感覺到點什麽吧?”

容艾的問話立刻讓寧兒想到了秀秀。 想到那可憐的小人兒。 她的心一顫。 深吸了一口氣:“也許他是有錯,是有做地不好的地方。 但是你不可以這麽說我的父皇,他……”

“你還喊他父皇?嗬嗬,藍雲應該和你說過,你是他的妹妹吧?”容艾打斷了寧兒的話,毫不客氣的問著。

“……”寧兒一時噎住沒有了言語。 而這時容艾卻對她說到:“也許他做為你地父皇,是一位很好的父親,但是他作為一個君主卻是無能的昏君。 我知道你想反駁我,但是,相比之下,我認為你還是知道你的身世好了,本來,這不是個該和你說的時候,但是有些事會超出人們的預料,相比之下,還是讓你知道的好。 ”

“知道什麽?你要告訴我,我是春夫人的孩子嗎?你要告訴我,我的父皇和母後不是我的爹娘嗎?”寧兒緊張地大聲吼到。

“你跟我來吧,你會知道地。 ”容艾說完,就邁步出屋,但他站在門口沒看見寧兒跟出來,隻好又退回來,對在站在床邊遲疑的寧兒說到:“逃是逃不掉地,麵對才是解拖的辦法,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你娘和你爹的事,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麽會成為一位公主嗎?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你和藍羽之間的關係嗎?難道你真的要無視你身上的責任嗎?”容艾說著歎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屋,而他才走了幾步,寧兒便追出了屋子,低聲問到:“會告訴我所有嗎?”

“會。 ”

“一點都不隱瞞?”

“不隱瞞。 ”

“好,我聽。 隻是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聽故事。 ”容艾說完就邁步前行,寧兒隻有跟在他身後。 兩人繞過了竹橋石亭,穿過了假山花圃,終於在一閃小門跨過後,眼前是一片帶著雅致韻味的聽風水榭。

寧兒看到那小小湖麵上綻放的荷花,聞著撲鼻而來的淡淡清香,她的心反倒不那麽緊張,略略有了些寧靜。 舉目遠眺。她看到了,水榭盡頭處,有幾個人坐在那裏,其中一個銀白的發與鮮紅地衣是那麽的耀眼。

“我們過去吧。 ”容艾輕聲說著,伸手扯了寧兒的胳膊便往那水榭的盡頭去。

漸漸地她的眼睛睜大了,因為她不僅看見了春夫人,她還看到了教她舞的常知春也看到了雲水坊裏的雲媽媽。 哦還有一個頭發顏色是深紫色地老頭。

全然的意想不到,讓她走到快入亭閣地時候。 駐了足。 她沒法在往前走,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會站在一起。 都站在自己的麵前看著她。

容艾沒有勉強寧兒,他鬆了寧兒的手,走到了雲媽媽的跟前,小聲耳語,然後雲媽媽竟一個點頭就出了亭子,當她從寧兒身邊過去的時候。 她連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安靜的離開了。

“雲媽媽的事你不要想,你還是先過來聽故事吧。 ”容艾一邊說著,一邊相繼將他跟前地老者,春夫人還有春都一一的按到了座位上,而後他對著寧兒招招手,自己隨意的坐在了一旁。

寧兒小心的邁著步子走入亭閣,此刻她的耳朵裏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可謂是聲如鼓擂。

“來,坐這裏。 ”容艾一把將寧兒拉扯到他跟前坐了,並示意春和她貼近些。

春輕點了下頭,來到寧兒身邊,動手拉上了寧兒的手:“不怕,聽聽吧。 我。 我陪著你。 ”

寧兒茫然的點點頭,腦袋有些緊張地發疼。

“你怎麽帶她過來了?你要她聽什麽?”春夫人看了眼寧兒,輕聲質問著容艾。

“我知道提前了,你料想不到,但是,現在必須讓她知道了,與其慢慢地等她去了解真相,倒不如我們痛快的告訴她,何況現在教主已經回來了,我們的計劃也該有個調整了。 ”容艾略低了頭回答著。

春夫人沒在說話而是看著寧兒。 最後她歎了口氣。 從懷裏摸出那個血玉,走到寧兒跟前。 放進了她的手裏:“罷了,反正爹也在問我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妨將前後的因由都講了吧。 ”說完,她回身坐到長廊上,輕聲講了起來。

“我,叫玉羅春。 可小的時候,我並不隨娘姓,我姓程,單名一個‘春’字。 我從小就跟著娘一起生活,沒有爹。 ”春夫人說著看了那老頭一眼:“我那時想不明白為什麽,總是問娘,為什麽我沒爹。 可娘從不回答我,隻是輕聲地歎氣。 我便以為我爹是死了的,也不敢再問,可是我卻常常看到娘一人發呆。 有一天,我和小夥伴們一起從山上玩回來,我拿著采得野花想給娘看,可是卻看到好多人圍在我家門口,她們動手扯著我娘的衣服,口中罵著她是妖精,妖怪。 ”

“我很納悶,心想他們怎麽可以說我娘的壞話,我便衝了回去,撲到娘的懷裏,我大聲地說‘我娘不是妖怪,不是!’可是,沒人注意到我的話,她們隻是動手扯著我娘,說什麽話的都有。 我被他們一把扯開丟到地上,立刻有人指著我說:‘她是妖怪的孩子,是孽種!’我心想孽種是什麽?他們怎麽說我是孽種呢?我正要開口,卻不料有人踢了我一腳,我吃痛便哭了起來,便哭便喊著:‘娘,娘!’忽然間,好像刮起了大風,又好像下了場雨,我聽到了慘叫聲,我嚇的停住了哭泣,睜眼去看,就看到娘一雙眼發紅,她的長發四散,到處是倒在地上地人。 ”春夫人說到這裏,臉上全是那種驚恐地表情,她就想是真的回到了記憶裏,回到了那故事當中一樣。

寧兒看著沒由來地抖了一下,但她身邊的春卻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滿是憂鬱。

“我看到地上一下倒了那麽多人好害怕啊,我想問娘他們怎麽了,可是娘紅著一雙眼好嚇人。 我支吾著不敢說話,卻看到娘忽然就身子一倒栽到了地上。 我嚇的連忙跑過去,娘的眼已經不紅了,可是她看著我卻說不出話來,隻流著眼淚看我。 我好怕,想拖娘走,可是我又拖不動,漸漸地來了很多村民,他們舉著鋤頭和棍棒,他們叫罵著叫我丟到一邊。 把倒在地上的娘用繩子給捆了起來,而後,我和娘都被抓著著帶到村頭地空地上,那裏竟紮起了一個木樁子。 他們把娘捆在了木樁上,然後在她的身下堆滿了柴火,他們不時的罵著娘,還有一些女人對她丟著石頭和鞋子。 我不明白娘做了什麽。 他們都罵她是妖精,妖怪。 就連我,他們也不時的會對我吐口水,或是丟石頭。 ”

“村長出來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他們便開始點火,我就看見娘在木樁子上,看著我流淚,我想喊。 我想跑向娘,可是我不能,我的嘴巴被他們用布團塞著,我的手腳被他們用繩子捆著。 我聽到了人們地歡呼,我看到了娘身體在火焰裏掙紮,我好痛。 忽然我被人給提起,就像是一個東西一樣,被人提著遠離了人群。 我不明白是誰抓了我。 娘在我的眼前變地很小,隻剩下燃燒的火焰,我手腳的繩子被鬆開,我嘴裏的布團被取出,我發現我站在山上看著那村頭燃燒的火柱。 我回頭看了下是誰抓了我,結果就看到了一頭紫色頭發的人。 我立刻想到了妖怪。 我當時就問他:‘你是妖怪嗎?他們要燒死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娘?’”春夫人說著又看想了那紫發地老者:‘結果我看到那紫發的男人滿臉的淚。 ’”

“春兒。 爹對不起你還有你娘……”紫發的老者滿臉的悲傷,但春夫人卻對她微微笑著比劃了個安靜的收拾:“我還要接著講呢。 ”

“我被那紫發的人帶到了雪山上,從此我改了名字,與娘同姓,叫做玉羅春。 我也有了幾個師傅,他們有些會教我武功甚至陪我練功,有些教我認字學習詩詞,有些教我認識草藥看他弄各種奇怪的玩意,也有人會教我跳舞,教我喜歡地舞。 因為我莫名的很喜歡舞。 而那紫發之人我卻不怎麽見。 後來山上多了一個小哥哥,他便陪著我一起在山上修習。 甚至我差點就做了他的妻子。 ”春夫人說到這裏有些抱歉般的看了一眼容艾,而容艾卻對著她淡淡地笑著。

“我早山上待了很久很久,我發現了我的與眾不同,我的身上有一種神奇地力量,它會幫我變的強大,但是也會在我無意中控製了我,讓我做一些我無法掌控的事。 後來,雪山上年紀最大的一位師傅和我講了一夜的故事,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魔族之後,我的身上流淌著魔族的血液。 而雪山上陪著我的人,都是信奉魔神的教徒。 ”

寧兒伸手抓上了自己的衣領,她地呼吸有些緊張。

“在我快要十六歲地時候,我下了雪山,我實在好奇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地,是否還有兒時記憶裏的集市和熱鬧的人群。 結果我玩的很開心,在中原的土地上,我一路玩的歡快,最後踏入了京城,遇到了一個男人,他姓藍,叫藍蒼楓。 我喜歡上了他,可是我卻被人找到帶回了雪山。 緊跟著,雪山上發生了變故,而後我又看到了他,可是他卻帶著一幫人來到雪山,要剿滅了那裏。 然後,一直陪著我的小哥哥,對藍蒼楓提出了要求,一個是為他查出是誰殺了教主,一個就是要永遠的在我身邊做我的跟隨。 藍蒼楓同意了,於是雪山上發生一場屠殺,走出來的隻有藍蒼楓,而後我便跟著他,嫁給了他。 ”

“大婚之夜,小哥哥成了我的隨身侍衛,他站在屋外聽著我成了藍蒼楓的女人。 我實在對他抱歉,幾番為他說媒,都被他推拖了,也隻好作罷。 那時我和藍蒼楓日子過的很愜意,不久之後我就懷孕生子生了下藍雲。 但是在生下藍雲不久後,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太多無法預料的事。 ”春夫人說著,歎了一口氣看向程逸飛。

“先是武林盟主的大選。 身為剿滅雪山魔族唯一活著回來的人,藍蒼楓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但是,也有不服他的很多人反對,畢竟他太年輕。 於是有人提議由親手殺掉了魔教教主的人來做盟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而這個時候,我的公公,卻亮出一把刀。一把嵌著藍色幽石的寶刀,誰都知道那是魔教教主從不離身的刀,於是我的公公告訴大家,是他用計讓魔教教主死在了他的手裏。 隨後他說自己年歲大了,願意把盟主之位交給自己的兒子,他隻從旁指點。 於是,藍蒼楓成了武林盟主。 一直在我身邊的小哥哥,知道了消息,他幾次想要下手殺掉我公公,可是都被我阻止了,他一氣之下離開了莊園,不在我的身邊了。 不久後,江湖上突然出現流言,說我是魔教的人,藍蒼楓沒有資格做盟主,他私通魔教。 一直以來我在大家麵前都是他從雪山上解救回來的祭祀品,可是這樣的傳言卻因為我是從雪山被救下來的而被眾人相信,加之活著回來的最後隻有他一個,更是沒有了辯解的餘地。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公公告訴我和他,為了化解這樣的矛盾,他要藍蒼楓再娶一個妻子,而把我降成妾。 因為我和他的前途相比,微不足道。 ”

“怎麽可以這樣?”寧兒聽著不自主的就cha了嘴。

“是啊,怎麽可以這樣,身為女人就不能有一點尊嚴嗎?我當時也不願意就和公公吵了嘴。 大家不歡而散。 不久後,江湖上因為傳言的事鬧的越來越厲害,我看著公公見我就扭臉,看著藍蒼楓焦慮的吃不好,睡不好,我就心疼。 於是我便鬆了口。 我問公公,是不是他娶了別人就真的可以化解掉問題。 公公說他說的那家是江湖上的大家,因為家中有人擅醫,在江湖上有極好的口碑,若是他兒子娶了那女人做妻,便不會有人再說什麽,而他也並沒叫他兒子為了平息事端就休了我,隻是要我做妾罷了。 我想啊想,最後一咬牙同意了,但是我實在討厭妻這個身份,所以我提了唯一的要求,平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