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行刑!
下人不知他在等什麽,但這一等就是三日後。
這幾日,梁興平周旋於各路鄉紳,流水似的宴席吃了一場又一場。
雖不是日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卻也疲累非常,便叫楊知府推了一幹應酬,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揉著額角出現。
楊知府一早便候在了偏廳,見人一出來,忙躬著腰迎了上去。
“梁大人,您醒了,昨日歇息得可還好?”
梁興平渾身酸痛,聞言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不耐。
“你怎麽來了?本官不是說了,今日什麽人也不見。”
“大人,您誤會了,不是鄉紳的事。”
楊知府賠著笑臉,“是牢裏那幾位……”
他嗬嗬笑著,梁興平不甚在意,繼續揉著額角。
“牢裏?什麽人?”
“就是冒充賑災——”
楊知府話還沒說完,卻見梁興平猛地停下了動作。
“不是已經斬首了?難道是逃了?”
“不是!是小人回去後又思索了一番,覺得此事還需大人坐鎮。一是在那些鄉紳麵前樹立威嚴,二則您是朝廷派來的,此事無論如何也越不過您老。”
見楊知府一臉諂媚地看著自己,梁興平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自作主張!”
楊知府見狀誠惶誠恐地垂下了頭,可心裏卻暗暗鬆了口氣。
這幾個人,若當真叫他下令處死了,那日後翻起舊賬來,自己可難逃一死。
但要是梁興平出麵了,自己不過是一個聽令的小知府,無可奈何罷了。
梁興平不是不懂他的心思。
眼下幾人已經關了好幾日,再不處置難免節外生枝,到時謝司宴若是再光明正大派人來,自己必受掣肘。
不如趁消息還未傳出,先悄悄處死幾人,這樣待謝司宴察覺不對再派人來,小小漳州怕是也盡在掌握了。
想到此,他來不及和楊知府拉扯,黑著臉喝道:“速速將人帶去刑場!”
天朗氣清,盛夏的太陽炙烤著濕漉漉的大地,蒸騰起的水汽散在空氣中,悶熱得叫人難以呼吸。
刑場四周圍了無數人,目光皆落在被壓著跪在中間的幾人身上。
突然,人群中一個老婆婆喃喃出聲:“我認得他們……他們是好人,還給了我……”
話還沒說完,便被旁邊的人捂住了嘴。
“可別亂說話,殺頭的大罪,莫連累了你!”
兩人對話聲音極低,卻還是落到了陳泰了耳朵裏。
他頂著肩上的壓力,側頭看了宋菁一眼,見她正偷偷打量著上方的人,也忍不住跟著看了過去。
隻見幾人正上方的案桌前,一個中年男子正襟危坐。
這人,便該是梁興平了。
再來不及多想,身旁的劊子手喝了一口酒,猛地噴到了大刀上。
濃烈的酒氣帶著星星點點的酒滴,噴濺到跪在地上的幾人身上。
隨著一道響亮的聲音:“時辰到,斬立決!”劊子手奮力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幾人神情一滯,抿著唇繃著臉,麵上卻沒有一絲害怕與惶恐。
突然,宋菁清脆的聲音響起,用不緊不慢的聲音問道:“梁大人就這麽殺了我等,也不怕東廠和秦閣老積怨更深,他老人家怪罪下來?”
此話一出,周邊的人一臉疑惑,楊知府卻知道宋菁在說什麽,慌忙擺手攔下了劊子手落刀的動作。
可梁興平卻隻是掀了掀眼皮,看向了宋菁。
這道視線太過溫和,仿佛日光照在人身上一樣自然,叫人生不出一絲警惕。
宋菁迎上他的視線,麵上不卑不亢,一顆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梁興平相貌平平,看著不過四旬,表麵上漫不經心,但眼底深藏的平靜與謹慎卻叫人心頭一驚。
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恐怕是秦閣老的心腹。
想要從他手裏逃脫,難!
梁興平不說話,宋菁也收回視線,垂著眸子看向眼前的地麵。
見兩人誰也不說話,楊知府急得滿頭大汗,覷了一眼梁興平的臉色,試探著嗬斥出聲。
“大膽賊人!死到臨頭竟口出狂言——”
話還沒說完,便被梁興平揮手打斷。
“處死一個冒充朝廷欽差的賊人,本官不知如何會和東廠積怨,更不知這和秦閣老有何關係。”
“大人不會不知道我等是東廠的人吧?”
宋菁歎了口氣,“還是說大人想裝傻充楞,趕緊處置了我們幾個。等消息傳回京都時,您也早已掌握了衢州,到時東廠怪罪下來,您也能用一個不知者無罪的名頭來脫身。”
這麽明顯的心思,梁興平沒想過隱藏,可如今被這人大喇喇說出來,日後若是傳回去,自己怕是必要遭彈劾。
可也無所謂,不過是一些小麻煩罷了。
“本官以為你要說些什麽……”
他嗤笑一聲,百無聊賴地收回視線,再沒了繼續的心思,朝楊知府擺了擺手。
可沒想到,下麵又傳來了一道擲地有聲的聲音。
“若我說,我是謝掌印近身內侍呢!梁大人可別想左了,我不僅是謝掌印的人,還是宮裏的人!”
話音落下,四下一片嘩然,楊知府更是後怕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目光顫巍著看向梁興平,見他也微微變了臉色,心中大驚。
可沒想到隻是一瞬,梁興平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樣子,隻是哼笑一聲。
“空口白牙,無論你們是宮裏的人,還是東廠的人,你可有證據?”
許是料定了宋菁拿不出證據,他眼裏閃過不屑。
宋菁聞言神色一沉,他們所有人的東西都在被抓時搜走了,其中也包括東廠和宮裏的腰牌。
她本以為搬出自己的身份,能叫他有幾分忌憚,暫時放了他們。
可沒想到梁興平竟囂張至此,連宮裏的人都敢殺!
見她再沒了話,梁興平麵上閃過果不其然的神色,隨即便招了招手示意繼續。
一旁的楊知府見狀遲疑著咽了口口水,權衡一二後終究是喊了一聲:“行刑!”
劊子手的令複又舉起了手中的大刀,跪在地上的幾人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一心赴死。
宋菁卻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腦子瘋狂運轉。
不行!
她不能死!
全怪該死的謝司宴!
當初的事情還沒調查個水落石出,宋家還沒洗去冤屈!
快想辦法!自己不能就這麽死了!
一瞬間,她心思百轉,可劊子手手裏的刀也已經緩緩落下。
電光火石間,刑場外傳來一聲焦急的大喊:“刀下留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宋菁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整個人愣住了。
他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