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切自有天意
恢弘的紫禁城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宮門口，手持火把和刀劍的人喊打喊殺著，和平日裏的寂靜肅穆大相徑庭。
小皇帝和秦閣老站在城牆下，看著下方再明顯不過的局麵，神色各異。
秦閣老瞥了一眼麵色難看的小皇帝，揣著手神神在在道：“萬歲爺看好了，今日這課是教您，再運籌帷幄，實力不夠前隻能韜光養晦。”
“誰輸誰贏還未必，老師這話說得為時尚早。”
小皇帝咬著牙，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著。
秦閣老借著微弱的火光，收回落在他背後的視線，哼笑一聲。
“是嗎？老臣再教萬歲爺一個道理。成大事者，要有能輸得起的氣度。男子漢大丈夫，若死在臨頭還在嘴硬，難免叫人看不起。”
城牆下，穿著禁軍鎧甲的人影一個接一個倒下，漸漸與對麵曾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士兵齊平。
小皇帝眼裏滿裏怒火，偏偏秦閣老不打算放過他，長長歎了口氣。
“這紫禁城的禁軍，竟如此不堪一擊，如此怎麽能護得住陛下。”
小皇帝聞言神色一僵，還未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隻要秦閣老死了，自然能護得住陛下。”
眾人聞聲看去，隻見以宋菁為首的一行人，正每人手持一個火把快步而來。
灼目的火光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躲在士兵後麵的朝臣立馬認清了城牆上的人。
“是秦閣老和陛下！”
秦閣老不顧下麵的呼喊，死死盯著宋菁的身後。
“謝司宴呢？躲在你一個小太監的身後不露麵，真是膽小如鼠。”
宋菁哼笑一聲，“秦閣老說錯了，對付你，一個我足以。”
秦閣老麵色一沉，隨即冷哼一聲。
“你們不會以為這等小手段，就能除掉老夫吧？”
“閣老說得是，這等手段實在不足掛齒。隻是您的人都帶著兵闖進宮了，閣老該如何給天下一個交代。”
“交代？你們蠱惑聖上，軟禁首輔，朝臣為了清君側闖進宮內，何錯之有？”
“是嗎？可眼下閣老和陛下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何來蠱惑軟禁一說呢？”
宋菁看了小皇帝一眼，大喝一聲：“下麵的人聽好了，陛下和閣老安然無恙，爾等救駕心切的心思陛下能體諒，隻要現下你們能扔掉手中的兵器，便饒了你們一命！”
“沒錯，隻要你們停手，朕立馬恕你們無罪！”
小皇帝話音落下，眾人卻沒有動作，看向了秦閣老，卻見秦閣老一動未動。
手握兵刃的士兵見狀不敢輕舉妄動，皆看向了陳廣平。
而陳廣平則看向了身後的梁興平，“恐怕他們挾持了閣老……”
梁興平眼神微眯，心裏浮起同樣的念頭。
“放肆！爾等奸宦！快放了陛下與閣老！”
話音一落，陳廣平大手一揮，城牆下立馬再次打了起來。
宋菁見狀撇了撇嘴角，“這便是您所說的清君側嗎？”
秦閣老神色不變，“陛下年幼，本就是非不辯，眼下又被你等蠱惑，清君側是我等老臣必須要做的事。”
“不！”
隱忍了許久的小皇帝突然大喝一聲，“朕不年幼了！朕能明辨是非！用不著你們清君側！秦閣老，朕命你現下立刻叫人退出皇城！”
他聲音很大，足夠叫城牆下的每個人聽個清楚。
“萬歲莫要激動。”
秦閣老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清君側是老臣們的職責——”
可他還沒說完，便被小皇帝嗬止住了：“住口！你這是要違抗皇命，以下犯上嗎！”
此話一出，躲在宮門外的老臣們立馬變了臉色。
秦閣老也神色微變，還想說什麽便又聽到小皇帝驚疑的聲音：“你要造反？！”
天色晦暗，距離又遠。
眾人看不見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卻清清楚楚聽見了這一句。
一瞬間，群臣嘩然。
而秦閣老和梁興平卻瞬間想明白了他們要幹什麽。
秦閣老驀地沉下了臉色，將視線移到宋菁身上。
“你真以為憑借這幾個禁軍，就能打得過我？”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宋菁挑了挑眉，麵上的不屑刹那間惹怒了秦閣老。
他不怒反笑，看了一眼城牆下驍勇善戰的士兵們，突然大喊了一聲：“好！那老臣今日便造反了！”
“眾將士聽令，活擒司禮監眾人重重有賞！”
話音一落，朝臣們大驚失色！
閣老……閣老竟然造反了……
可話已經喊出來了，底下的士兵卻遲遲沒有動作。
秦閣老看了一眼陳廣平，還沒等說話，耳邊突然響起宋菁的聲音。
“陳將軍，動手吧。”
隨著這一聲“動手”，所有士兵瞬間倒戈，將身後的朝臣圍個水泄不通。
秦閣老懵了，顫抖的手指著陳廣平，半天隻說出一個“你”字。
陳廣平見狀拱了拱手，“對不住了閣老、梁大人，本將軍騙了你們。”
原來，當初那一式兩份的密信，俱是他投誠的保證。
而秦閣老的那封是假的，謝司宴的那封是真的。
想到當初自己不顧幕僚的勸阻，信了陳廣平的話，秦閣老目眥欲裂。
氣急攻心之下，竟生生噴出了一口血。
小皇帝見狀心中好似出了一口惡氣，揮手大喝一聲：“都壓下去！”
沒多時，所有參與這場逼宮的官員，全被下了大獄。
而家中正酣睡的妻小，也通通被扔進了大牢。
自此，十八歲的小皇帝終於親政。
朝堂之上，也掀起了一場血洗秦黨的血雨腥風。
這場清算足足用了一個月，才將涉事官員清洗個幹淨，有功之人也論功行賞，加官進爵。
小皇帝還取消了內廷，親自處理政事。
謝司宴恢複了身份，封首輔；宋菁卻依舊當個小太監，掌管東廠，坐起了東廠提督。
而鎮北侯的案子，也被翻出來徹查。
終於查明當初與韃靼的通信，是秦閣老等人造假陷害。
宋氏一族，終於洗脫冤屈，重見天日。
事情告一段落後，宋菁終於有時間去當初董賀說的地方，將父親接回來。
拜別了小皇帝後，她帶著人踏上了路途，卻在出城後，遇見了單槍匹馬追上來的首輔大人。
“你怎麽來了？”
烈日下，宋菁身著錦袍，英姿颯爽。
謝司宴看得癡迷，夾緊馬腹追了上來。
“路途遙遠，恐生變故，我陪你去。”
宋菁甩了甩馬鞭，“變故來了躲也躲不過，我尚有自保之力，首輔大人不用擔心。”
說完便拱手揚鞭而去。
謝司宴苦笑一聲，不過是想遠遠看著她而已……
罷了，隻要她喜歡，怎麽樣都好。
遠處宋菁的背影已經越來越遠，謝司宴忙勒緊馬腹追了上去。
夕陽西下，馬蹄揚起一陣塵土。
宋菁揚鞭跑在最前頭，聽見身後追趕的馬蹄聲，嘴角露出一抹淺笑。
天地遼闊，餘生且長，一切自有天意……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