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1906

第八十七章 擦屁股的袁世凱

第八十七章 擦屁股的袁世凱

雪下的愈發的大了,隻是幾日的功夫,璦琿城內城外,便已經堆積了厚厚的積雪,而城外的原野與山林,也盡是銀白『色』,再也沒有一絲的雜『色』。

大江也是早早的封凍,雪花打在大江冰麵上,延綿數千裏,撲麵而來的便是古樸與沉重,蔚為壯觀。

江麵封凍的壞處便是再也無法打漁,不過冬天的魚肉反而更加鮮美,李安生猶愛那大馬哈魚魚子,生鮮甘甜,回味無窮,還有那碩大無比的大鰉魚,雲飛揚興衝衝的跟著王伏白等人去敲了冰麵,捉了幾桶魚上來。

諸人本也沒事,便都聚在了衙署之間,人頭擠擠的喝酒聊天,吃起了全魚宴。

程德全也不擺架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也來湊趣,跟著眾人一起言笑不禁,一派和融氣象。

其中也有黑龍江總管財政善後的姚福升,這回程德全上奏保舉姚福升為璦琿副都統,旨意還沒有下來,索『性』一起帶了來璦琿。

黑龍江將軍雖說獨攬軍政大權,但副都統這樣的官職,還是需要朝廷批準通過,但能讓程德全緊急推出來準備接手璦琿城的,想必也是員幹將。

這幾天姚福升每日都在跟俄軍水磨,折騰的古辛苦不堪言,甚至還過江了幾趟,據說阿穆爾總督府被姚福升幾番激辯,也是敗下陣來,可見他為人的剛強堅韌。

根據《交收東三省條約》,要求俄方歸還強占的中國領土,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俄方當然不占理,但也要有人能義正辭嚴據理力爭,姚福升正是個好人選。

這倒不是程德全要讓姚福升來搶李安生的功勞,而是趁著朝廷還沒有就璦琿城事件下定論,能夠盡快『逼』俄軍北返。

這邊占著個理,姚福升又幾次單刀赴會,膽氣過人,借著璦琿遇匪查那圖被殺一事,步步緊『逼』,俄方也開始軟了下來,這幾天已是遮遮掩掩,再也回避不得。

沙俄公使廓索維慈幾番交涉也是如此,完全不占理,再爭辯下去隻能顯得強詞奪理,於是也軟了下來,隻是一口咬著要懲辦李安生,翻來覆去攀咬的,也不過是『射』殺俄軍軍官,另外便是勾結匪徒襲擾俄軍這等沒有證據的事。

廓索維慈以為『逼』著清廷將李安生撤職,就能夠暫時的緩和璦琿城的局勢,能夠讓俄軍繼續賴著,可他這番心思還是錯了。

程德全不僅準備推姚福升為璦琿副都統,而且還當機立斷出手,讓姚福升迅速跟進交涉,隻要廓索維慈與外務部的交涉停當,達成俄軍撤走的協議,那麽黑龍江地方就要大幹一場。

程德全要的也隻是這個協議,雖說俄方仍然會玩老伎倆,這邊同意撤軍,到地方上俄軍卻故意推諉,但提早識破了俄方撤了李安生的陰謀,眼下雙管齊下,怎麽都由不得他們。

派去璦琿城調查的是徐世昌的人,不過璦琿城的形勢隨便誰都能看的出來,俄軍是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已經無法逆轉。

徐世昌雖然不想讓程德全因璦琿城收回的功勞而在黑龍江繼續占著位子,袁世凱也不想讓瞿鴻機這個老對手在對俄交涉中出風頭,但他們都知道分寸,收回國土也是頭等大事,隻能看著程德全與徐世昌得意。

不過徐世昌堅持用自己人的信念還是沒有動搖,段芝貴剛被任命為東三省練兵處軍務總辦,便是為了下一步提黑龍江巡撫做的準備。

段芝貴自己也爭氣,走通了載振的門路,讓載振一門心思的幫他在奕劻跟前求官,有了總理大臣的點頭,太後老佛爺那裏也不會強攔著。

程德全雖然得太後的看重,但還沒有到她一門心思保他的地步,這點程德全也清楚的很,誰都知道,這兩年,太後老佛爺所看重的無非是自己還能多活幾年。

一直身體欠佳的太後老佛爺,能有多少心思在朝政上,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袁世凱從儀鑾殿出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踏著積雪,微微的鬆了口氣。

他眼下盼望的,是能夠壯大北洋集團,自己進不進軍機處倒是次要的,關鍵是實權。

這些實權不僅是手下一三五六四鎮北洋軍,還包括了各項兼差,尤其是練兵處、督辦電政大臣、督辦鐵路大臣及會議商約大臣,他在發展北洋工礦企業、修築鐵路、創辦巡警、整頓地方政權及開辦新式學堂等方麵,得了無數的好處,深知手握這些權力的重要『性』。

瞿鴻機正是看到這一點,處處與他為難,為的就是要分他的權力。

這些權力用的好了,可是能動搖國家根本的。

這次從天津趕到北京來,一是為了徐世昌的事,二是為了探望太後老佛爺。

其實他是在怕太後看穿了他的野心,特意來看看太後還能不能時刻緊緊關注著朝政,隻有太後一直為身體狀況所羈絆,他才能少些顧忌,能放開些手腳。

讓徐世昌拿掉程德全這個太後親自提拔的重臣,便是一招老到無比的試探。

奕劻隻是個庸才,被他輕易便用些好處籠絡住,要是太後這個威壓一去,那麽他就能隨心所欲,哦,不,前提是瞿鴻機等一幹清流領袖要鏟除。

璦琿事件,他倒是極為欣賞李二愣的膽略的,瞿鴻機為了滿足廓索維慈的要求,不惜要拿李二愣來做棄子,這倒讓他喜出望外。

李二愣的作為也有人傳到了京津,雖說真真假假,但功績卻是真的,硬生生『逼』著俄軍忍氣吞聲,盼著能在交涉上找回麵子,瞿鴻機這個蠢貨如此一來,倒是讓北洋新軍同仇敵愾,對李二愣生出不少好感。

袁世凱一路走一路想著心事,瞿鴻機漸漸老邁,已經不足為患,倒真要感謝他,李二愣是個人才,瞿鴻機攛掇著要懲辦,他也沒說話更沒有向奕劻求情,而是冷眼旁觀。

想必李二愣經此一挫折,也能受些磨礪,將他調來天津,在北洋軍中找個位置安置他,再找機會提拔並推心置腹,又是一員心腹幹將。

不過,若是真要定李二愣的罪,也無非私起邊釁之類,罷官是能罷的,程德全也無法硬保,但懲辦就說不上。

瞿鴻機為了哄騙廓索維慈趕緊同意交換璦琿與黑河,不惜對李二愣喊打喊殺,還借著李安生身家清白與否做文章,其心可誅。

真要到那一步,他是要為李二愣說話的,雖說他要保的人瞿鴻機隻會加倍的往死裏整,但有一點是明的,這樣隻會讓李二愣真切的看到誰在害他,又是誰在幫他。

說來說去,還是李安生來曆不明,在美利堅弗吉尼亞軍事學校並沒有找到他的履曆,而李安生的三代也無從考證,這一查還真查出了問題。

古代到現在做官都要遞三代出身的文告,才能拿到告身,也就是說,做官的資質也要看三代政治背景,是否清白。

到了本朝規矩沒有從前那般嚴格,比如遞文告要上京親自麵官,甚至要考試,如今北洋新軍許多都是留學生,不再計較那麽多。

其實在袁世凱看來,李二愣是不是美國學軍事回來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有才。

這點在劉竣那裏得到了證實,無論是軍事或是西學,李二愣都有涉獵,從這上頭看,留過洋是無疑的,更為關鍵的是,李二愣沒有滿口的革命道理,也沒有任何舉動顯示出與革命黨有瓜葛,這才是袁世凱最關心的。

至於李二愣的能力,這次璦琿事件便能看的出來,也不用再考證。

本來這麽一個人才,也無足輕重,要招攬也不急於一時,隻是剛才在太後老佛爺那裏,聽到了李二愣的名字,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原來李二愣給太後老佛爺送了味『藥』,叫長壽丸的,顯而易見的名字,由李蓮英試用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用李蓮英的說法,往日裏身子乏總覺得老朽之氣『逼』著人心思蕭索,可服了這『藥』之後,倒是身子骨有力了許多,腳步也踏實了些。

既然太後老佛爺還記著李二愣這個人,記著他的好,那麽無論如何,太後在一日,李二愣這官就得讓他做一日。

本來他可以選擇裝作毫不知情,等李二愣給瞿鴻機整的死去活來,等到太後老佛爺過問此事,瞿鴻機那蠢貨便是一頓訓斥,你讓人家上哪找延壽丸去?

可他是心智卓絕之人,這樣一來,便能給太後老佛爺看出蹊蹺來,自己一門心思想要整倒瞿鴻機的心思就明了,要是給她知道她還活著自己便要迫不及待的將瞿鴻機這等政敵趕出朝堂,那麽等她死的時候必定有一道遺詔,是要懲治他的。

要扳倒瞿鴻機,不急於一時,至少要等太後死後,在奕劻的幫助下,才能放手去做。

本來徐世昌也想借著李二愣這事打壓程德全,畢竟是程德全一手給李二愣辦了官身,免了許多手續,如今追究起來,也有程德全的不是,但袁世凱此時不得不感歎程德全的好運,這招是用不上了。

不但用不上,他袁世凱還得親自給程德全與李二愣擦屁股。

第二天,他果然從奕劻那裏得知,從璦琿調查的人回了京城,軍機處決意要收回璦琿城,並懲辦李二愣。

這屁股,是不擦也得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