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陽

第二十二章

第一部 南楚篇 第二十二章

這是一個巨大的城郭,整個規劃都顯得粗獷,沒有臨淄那樣的水光山色、花紅柳綠,在遼闊的天空下,建築的外表全是豔麗的褚紅色,遠遠看去,十分壯觀,讓人一見便感歎不已。

當薊都城跳入他們的眼簾時,那一千個護衛他們的騎兵便紛紛大聲歡呼,顯得很是興奮。

再走一會兒,似乎城中已看見了他們。雖然隔得遠看不清,但寧覺非的直覺卻能夠感到城中有些**。不久,有一隊騎著馬的隊伍便飛奔出城,向他們迎了過來。

騎馬走在馬車旁的寧覺非笑著叫道:“雲深,那是來迎接你的嗎?”

雲深掀開車簾,坐了出來,遠遠地瞧著那隊人馬,也笑了起來:“是啊,是來迎接我們的。”

那隊人越奔越近,最前麵的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穿著貂裘,襟上鑲著金色的圖騰,滿身都掛著風格粗獷而做工精致的純金和純銀打造的飾物,就連馬鞍都是鑲著銀邊,皮子上繡著精美的圖案。

寧覺非過去曾在內蒙看見過這種馬鞍,有行家說這一定是舊時的格格用的。看那女子身後跟隨的人和她騎的馬,寧覺非估計她隻怕也是位格格。

那女孩子騎馬飛馳過來,待奔到馬車前時,十分瀟灑地劃了個弧線,然後停在雲深麵前,一張圓圓的小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雲深,雲深。”她叫道。“你回來啦。”

雲深微笑著對她點頭:“是,我回來了。”

那女孩子眼珠一轉,便看到了寧覺非。她策馬過來,仔細打量著他,笑道:“你就是我皇兄說的那個英雄嗎?”

寧覺非客氣地笑道:“我算不上英雄。”

雲深在一旁爽朗地笑著:“覺非,她是陛下的五妹昭雲公主。昭雲,他便是寧覺非。”

澹台昭雲一聽,差點尖叫起來,顯得興奮至極:“真的?你就是追得獨孤及丟盔卸甲的那個南楚人?”

寧覺非笑著搖頭:“那都是傳說了,我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到?真是越傳越離譜,再傳下去,我隻怕就是銅頭鐵臂了。”

澹台昭雲大笑,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地傳了開去。“雲深,雲深,他不像那些南楚人呢,我喜歡他。”她象個孩子一般地叫著。

寧覺非聽得出來,她的言語之間與雲深甚是親昵,不由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雲深似是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輕笑道:“好了,昭雲,有話回去再說,覺非隻怕也累了。”

“好。”澹台昭雲也不羅嗦,回手一鞭,便當先往城裏奔去。

他們跟在後麵,一起回了城。沒有任何繁文縟節,他們便直接回到了國師府。

府邸很大,雲深告訴他,這原來是他父親的將軍府,後來父親故去,姐姐出嫁,這裏便隻有他一個人居住了。

寧覺非看著他微笑地說出這些,心裏不由得想,一個小孩子居住在這樣大的地方,即使是婢仆成群,隻怕心裏也是寂寞的吧?

等一切安頓下來,已是黃昏了。雲深這幾天一直生病,本就疲倦,便對他說道:“覺非,你自己隨意,我先歇息了。”

“好。”寧覺非笑著點頭。“你記得吃藥。”

待雲深回了房,寧覺非一回身便看到了那位興致盎然地瞧著自己的公主,頓時大為頭痛,趕緊說:“公主,我累了,想先去休息,您請留步。”

澹台昭雲卻煞有興趣地瞧著他:“南楚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呢?他們個個連走路都一搖三晃的,連馬都少得很。嗯,你那馬是西武的駿馬呢,真是匹罕見的好馬。”

寧覺非聽她那樣描述南楚人,不由得失笑,邊走邊搖頭:“公主,南楚也有英雄好漢的,隻是大部分百姓不擅騎馬而已。他們與你們不同,都是種田的,不必騎馬。”

澹台昭雲一步三跳地跟在他後麵,不依不饒地問道:“那你說是騎馬好還是種田好?”

“那隻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談不上誰好誰不好。”寧覺非淡淡地說。“隻要適合自己,就是好的。”

澹台昭雲似是從未聽過這種說法,覺得很是新鮮,半天沒接上話。

寧覺非一腳踏進自己的房門,然後回頭客氣地道:“公主請回吧。”

澹台昭雲倒也不蠻橫,聞言笑著點頭:“好,那我明日再來看你。”便轉身離開了。

寧覺非這才鬆了口氣。

住在國師府,他感到很是舒心。府中有很大一片景致象是南方,池塘、小橋、花園和樹林,是雲深的父親當年為他母親營造的。雲深的很大一部分生活習慣也都像南楚。雖然寧覺非一向無所謂,但精細的菜肴確實要比粗糙的大塊牛羊肉可口得多。

雲深養病的那幾日,常與寧覺非談笑,很是快樂。澹台昭雲幾乎每日必來,常常還有別的格格和王子前來。這些人雖是皇親國戚,但大多性情開朗豪爽,並無階級觀念,更有對寧覺非甚為仰慕者。大家談笑晏晏,便是過了一天。

雲深的病稍好了一些,便每天一早就進了宮。澹台牧不在的時候,他是監國,要教導太子,處理政務,很是繁忙。自他進宮,一直纏著寧覺非問東問西的澹台昭雲反而不大出現在府中了。

寧覺非便常常一個人在城中閑逛,偶爾向府裏的侍從學習薊都方言,甚而跑到廚下學做菜,很快便與府中的人打成了一片,隻覺其樂融融。

每天早上,他都會騎著馬出城,在草原上奔馳一段,然後下馬,跑上五十裏地,風雨無阻。

朝陽中,那一人一馬在草原上奔跑的英姿漸漸成為了薊都的風景。

一個月以後,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澹台牧出現在他的麵前。

“陛下?”他有些吃驚。

澹台牧微笑著下了馬,走到他麵前:“我聽他們說你天天一早都出來跑步,所以來看看。”

寧覺非從馬上拿過汗巾,擦著滿頭的汗。“是啊,這是我的習慣,不跑不舒服。”他笑道。

“好習慣。”澹台牧順手從鞍上拿過他的外套遞給他。“要是南楚人人都有你這樣的習慣,隻怕我北薊就不敢輕易言戰了。”

寧覺非不喜與別人談論自己,聞言隻是笑了笑,接過外套穿上,

澹台牧與他並肩在草原上漫步著,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從燕北七郡撤軍了。”

“是嗎?”寧覺非認為這是人家的軍事行動,便不去多問。

澹台牧卻繼續往下說:“那南楚的武王淳於乾很有頭腦。他送給獨孤及十萬兩銀子、二十萬石糧食,換他出兵東侵,犯我西部邊境。因此我不得不從燕北七郡撤軍,讓那八萬人馬趕去支援西疆。”

寧覺非聽了,笑著說:“果然好計謀。不過,獨孤及有那力量與陛下鬥嗎?”

“西武軍驍勇,不比我北薊軍隊差。再說,當日劍門關外縱火,燒掉了他們大片草原,他們也想占我西疆肥美草場。況且,他們對南楚也有所圖,自然不願意讓我北薊拿下。所以這次東進,那獨孤及倒是傾盡全力,不可小視。”

寧覺非邊聽邊點頭。

“我回來看看你。”澹台牧微笑著對他說道。“怎麽樣?在薊都還過得慣嗎?”

“很好。”寧覺非感激地笑著。“謝陛下。”

“謝雲深好了,是他在照顧你,又不是我。”澹台牧微笑道。

“是啊,雲深那麽忙,還沒忘了關心我的衣食住行,倒讓我覺得很打擾他。”

“何必說這樣客氣話?好客是我們北薊人的傳統。像你這樣的貴客,能到我們薊都來,那是人人都的。”

兩人漫步在齊膝深的草地上,顯得很是平和悠閑。澹台牧今天未穿鎧甲,隻著平常的衣著,臉上半點焦慮也沒有,一點也看不出西疆戰事的痕跡。

走到城邊時,雲深迎了上來。

他溫文爾雅地笑著,叫了聲“覺非”。

寧覺非笑著點頭:“雲深,你也出來了,不處理公務嗎?”

“就耽誤一會兒也不妨。”雲深笑道。“陛下,剛接到兩件急報。第一件,西武大王獨孤及登基稱帝了。第二件,南楚太子和靜王謀反,已被武王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