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部 上篇 第21章
哭過之後,雲深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千鈞重負,便覺格外疲憊。
寧覺非小心翼翼的將他放下,替他蓋上薄被,輕聲說:“你先睡一會兒吧。我去安排小緯,很快就過來。”
“恩。”雲深溫馴的道。“讓他住咱們這一屋吧,不然我不放心。”
“好。”寧覺非沒有異議,立刻出去交代下屬,夜晚在院內外輪流值班,做好警戒。
澹台經緯畢竟是孩子,今天在大漠中遇襲,他們一開始且戰且走,想要擺脫敵人,就已經很累了,後來被強敵包圍,澹台子庭和荊無雙便讓他在駱駝中間躲避,但他仍然緊握隨身短刀,隨時準備迎戰,這本身就很耗心力。急行軍到達烏拉珠穆後,他沒有歇息,便趕來說服寧覺非。一天下來,他再也撐不住,沐浴之後便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寧覺非笑著將他抱起來,放到雲深的裏側。雲深的左肩朝向外側,也就不必擔心被他碰到傷口。澹台經緯的頭一挨到枕頭,便即沉沉入睡。寧覺非拉過被子替他蓋上,輕輕笑道:“他真是個好孩子。”
雲深剛剛睡醒,不想在躺著,便被寧覺非扶下床來,靠坐在軟榻下。聽了寧覺非的話,他看著**的孩子那安靜的睡眼,欣慰的點了點頭:“是啊。這孩子將來必定是一代明君,會建立比我們更加偉大的工業。”
寧覺非站在他旁邊,輕輕撫著他沒受傷的右肩,笑道:“你這口氣就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其實還早得很呢。”
雲深卻淡淡的說:“雲氏曆代祖先盡皆戰死沙場,沒有一位男子是壽終正寢的,死的時候打都沒過五十。我祖父、父親、伯父……無不如此。”
寧覺非將他慢慢攬過來,溫和而堅定的道:“我希望你能活到一百歲。”
雲深抬頭看著他,淺淺笑了起來:“如果有你陪著,活多久都好,無論是三十歲,還是一百歲,我都覺得快活。”
寧覺非看著他俊逸的臉在燭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輝,直覺熱血上湧,忍不住俯下頭去,吻上了他的唇。
雲深沒動,似乎覺得這是一個期盼了很久很久的夢,深怕被驚醒。寧覺非的動作很輕,慢慢的貼上他的唇,一點一點的滑過去,溫存的啄吻,輕柔的吮吸,親一下,停一停,再親一下,最後才完全覆蓋上去,試探著講舌頭伸過去,與他纏繞在一起……
雲深抬起右手,攔住他的後頸,陶醉在久違的溫柔中,氣息漸漸急促……
良久,寧覺非抬起頭來,在朦朧的光線中凝視著他,隨後又吻了他一下,便控製住自己。他坐到塌邊,摟著雲深,讓他把頭枕在自己的肩上,關切的問:“傷口還疼嗎?”
雲深微笑,低低的道:“比昨天好多了。”
“那就好。”寧覺非沉吟了一會兒,吻了吻他的額,與他商議道:“我從明都出來時,曾經答應過我的獨孤大哥,無論今後要去哪裏,都畢得回去當麵向他此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自然得先回明都。正好他們使團也要過去,我可以與他們同行。不過,你身上有傷,這一路顛簸,對你不大好,我的意思是,將使團的護衛隊分出七囧囧馬,先送你和小緯回去,我隨使團去明都,然後一同回臨淄,你看這樣好不好?”
雲深沉默片刻,很輕很輕的說:“我不想與你分開。況且,目前敵我未明,請示錯綜複雜,我任務我們應該在一起行動。這次他們在大漠遇襲,有豹王和護國將軍兩員驍將,再加整個衛隊,尚且不敵。如果將衛隊分成兩半,力量便大大減弱,若再有敵人中途攔截,後果堪虞。”
寧覺非微微點頭,想了一會兒,便道:“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一來你上市不適宜來回奔波,最好回臨淄休養,二來我怕陛下擔心著急,病逝加重,若有什麽差池,你和小緯豈不是抱憾終生。衛隊分開,力量確實不夠,我想,可以獨孤大哥的九駿玲瓏為憑,向丹古借兵,請他派五千人馬,護送你們至劍門關,然後就有駐紮在關內的軍隊接手,將你們護送到臨淄。你看這樣是否可行?”
雲深思索半響,才道:“可行是可行。可是,這樣一來,咱們就欠西武一個大大的人情了,我不是很喜歡這樣。”
“人情什麽的以後再說吧。”寧覺非微笑。“至少咱們現在還是兄弟之邦,唇齒相依,況且我和西武皇帝還是結義兄弟,請他幫個忙,也談不上人情不人情的。”
“也就你會這麽想。”雲深忍俊不禁,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即便有天大的事,到你跟前也變得簡單了。”
“主要是我懶,不愛動腦筋,那太傷元氣了。”寧覺非的臉靠著他微涼的額頭,感覺很愉快,很輕鬆。“雲深,這事你在琢磨琢磨,我們明天才決定吧,也不畢急在一時。”
“嗯,好。”雲深溫順的答應著。“此事必得慎重,總得像個萬全之策才好。”
“是啊。”寧覺非用手輕拂他的頭發,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江從鸞一直在明都帶我。他在那裏身份尷尬,無家無業,過的不大如意,我就讓他替我管理府中事物。我回臨淄事,如果他要跟著我,我自然不便拒絕。此事先跟你說一聲,免得你多心。”
雲深心裏便有些不痛快,半響沒吭聲。
寧覺非摟著他,溫柔的解釋:“我知道你生他的氣,可當時事出有因,也就不要去多計較了。當年在臨淄,如果不是他替我延醫送藥,悉心照顧,我隻怕死了有十回了,不可能見到你,更不會有今天。大丈夫必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現在有了能力,自然希望能夠幫到他。除此之外,更無它意,請你能夠理解。”
此前,寧覺非不辭而別後,雲深與澹台牧大惑不解,曾經向大檀琛詳細詢問了有關寧覺非當年的遭遇。大檀琛在臨淄多年,與江從鸞相當熟識,對於寧覺非當初所受的種種折磨,九死一生的慘狀所知甚多,更曾輕言目睹寧覺非昏迷不醒,江從鸞上下奔走,請來醫生診治,派人日夜照料,並想盡辦法,試圖推脫那些禽獸皇族高官的“堂會”。對過去種種情況,大檀琛一一說出,毫無保留。
聽了這一切,雲深心痛如絞,澹台牧也咬牙切齒,隻想講那些南楚的達官顯貴全部碎屍萬段,可寧覺非接受他們投降時已經答應對他們一體保全,他們也不便出爾反爾,引起天下人非議,隻得強忍著不去動他們,卻對寧覺非更加疼惜,也更加敬佩。此刻,聽他提起江從鸞,雲深雖然心中不悅,卻也感激此人當年對寧覺施以援手。無論出於什麽目的,畢竟是有救命之情,寧覺非宅心仁厚,要他棄而不顧,那是萬萬不能的。
雲深依偎在寧覺非身上,隻覺與他兩情相悅,比之以前還要親密,也不怕有人從中弄鬼,便大方的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你要照顧她,我也不會反對。反正你在臨淄也有元帥府,總要有人打理。他挺細心的,你的府邸交給他,我也放心。”
寧覺非開心急了,忍不住低頭吻住了他。雲深隻覺心裏無比甜蜜,與他纏綿深吻,不能自抑。
半響,兩人才分開,寧覺非喘著粗氣,看著他變得朦朧的眼神,壓低了聲音道:“時候不早了,咱們睡了吧。你身子不好,不能激動。以後咱們的日子長著呢,好嗎?”
雲深的臉紅了,靦腆的點了點頭。
寧覺非扶他到**躺下,又看了看睡得很沉,連姿勢都沒變過的澹台經緯,便吹熄蠟燭,睡到床邊的軟榻上,以便能隨時照顧旁邊的傷患和孩子。
黑暗中,來自不遠處騰青沙漠的風聲清晰可嬋,寧覺非閉上眼睛,聽著窗外的動靜和身旁又長均勻的呼吸聲,心裏感覺很踏實,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