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萬年浮沉（10）
星瀾拉著向晚一路往會走，臉色就沒有好過，直到回了浮華山才堪堪安定下來。
向晚直到星瀾看見了她和封淵說話的時候，醋壇子打翻了，可不得好好哄哄。
“怎麽了？還不高興嗎？”向晚靠在星瀾的懷裏，抬手問道。
星瀾沒說話，隻是臉色依舊有些冷硬。
向晚抓著星瀾的手，細數著他手上的紋路，“星瀾，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說出來，我們商量著來，我也不願意用術法去讀心，那我又要從何得知你的想法呢？”
敬告天地的那一刻，他們變成了彼此最親近的人，如果他們一直那麽擰巴著，不願交心，又為何要用夫妻的身份來捆綁自己。
“星瀾，說出來，好嗎？”向晚出聲的那一瞬間，仿佛春風拂過，撫平了冬意所帶來的寒冷，窗外隨風飄**的柳葉細數著春日的浮華。
星瀾隻覺得心頭有微風飄過，平息他心底那無名的怒火，“晚晚，以後能不能不靠近他？”
向晚的身上有星瀾的神魂，所以在向晚遇見封淵的那一刻，星瀾就已經知道了，封淵這個人很危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應付完了妖王，趕了過來，入眼的第一幕就是二人交談的場麵。
自從心魔消失後，星瀾再也沒有患得患失的情緒，直到今日，那滲入土壤的種子仿佛遇到了養料一般，瘋狂生長，仿佛要破土而出一般。
因為在乎，所以總不安心。
“那我以後離他遠點，可以嗎？”向晚柔聲問道，思慮了一會兒，仿佛覺得還不夠，又加了一句，“對於其他的男人，我都保持距離，可以嗎？”
信任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來的，星瀾的擔憂也有跡可循，向晚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在裏麵。
星瀾明顯愣了一下，仿佛沒想到向晚會說出後半句話一般，少頃之後，仿佛又想起了點什麽，開口解釋道：“晚晚，我沒有禁錮你的意思，我隻是……”
隻是不想再有其他異性像我靠近你一樣，靠近你。
封淵心思不純，目的明顯，星瀾實在不願向晚跟這種人交往過密，是保護，也是……占有欲。
星瀾禁錮過向晚，或者說是顧深禁錮過葉晚秋，他曾經體驗過一次徹骨的痛，那種痛直至今日他當清晰地記得。
“我知道。”向晚拍了拍星瀾的手，安撫下這個焦慮的男人，她慢慢起身，靠在星瀾的肩膀上，手中依然把玩著星瀾的手指，“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真的，我真的會和他們保持距離，不是賭氣，而是心之所向。”
她不願做一輩子的籠中鳥，卻願意做一段時間的籠中鳥，隻為了讓星瀾安心。
星瀾任由向晚拉扯著他的衣袖，動作略微大的一下，向晚看到星瀾手腕上的一根紅繩。
“這是……”向晚盯著腕間這根紅繩，若有所思。
她記得很清楚，她經曆的每個世界的男主都有這樣一根紅繩。
星瀾低頭看見腕間被暴露出來的紅繩，思緒萬千，“當年我跟著你進了輪回，但是萬千世界，形形色色太多人，你變了容顏，名字，習慣，成了完完全全另外一個人，我隻有靠這根紅繩才能去到你身邊。”
星瀾唯恐和向晚錯過，便拖了月老，製了這根紅繩，成了他們生生世世的牽絆。
向晚撥弄著紅繩上的紅珠子，嘴裏嘟囔著，“怎麽隻有一根啊，我還想戴呢。”
幾乎每一世，星瀾都會把這個紅繩交給向晚，帶久了，向晚都有一種錯覺，驟然失去，還有些不太習慣。
星瀾的神色頓了一下，眉宇間有些糾結，仿佛在猶豫著什麽，許久之後吐出一句略帶疑問的話語，“晚晚，你想帶？”
其實當初月老製作紅繩時就是一式兩份，兩根紅繩同宗同源，乃是一根藤上所幻化而出的，但當年二人決裂，向晚對他失望透頂，哪怕是有了這根紅繩，星瀾也一直沒敢把另一根給向晚，怕看到向晚臉上的決絕之色。
向晚點了點頭，“當然想帶，這樣隻要一出門，別人就知道我是你的妻子，誰敢惹我？”
兩根紅繩，一體兩命，相互糾纏，至死不休。
向晚的話仿佛是一顆定心丸，把星瀾還略微有些漂浮的不安徹底湮滅。
他的妻，星瀾的妻子，向晚。
暗格一動，一個狹小的盒子便順著靈力的牽引來到星瀾手中，那根紅繩被帶在向晚手腕上的那一瞬間，仿佛產生了某種呼應一般，兩根紅繩同時發出耀眼的光芒，兩股靈力相互交織，注入彼此的體內。
“帶上了，終於帶上了……”
光芒出現的那一刻，星瀾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徹底輕鬆了下來一般。
其實這紅繩還有另外一層作用，若相愛的兩人同時帶上那便會發出光芒，視為慶賀，若是兩方中有一人作假，那這紅繩便相當於一種禁錮，生生世世，哪怕靈魂湮滅都不會分離。
這是星瀾不為人知的私心。
向晚同星瀾說了關於封淵以及死生之門的事情，二人想法一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冥淵石修補封印，沒過多久主神那邊就傳來了好消息。
冥淵石找到了。
神物的現世，意味著星瀾的半數神力也要歸主神所有，向晚知道此事事大，便提前去找南雲上神要了許多丹藥過來，用來修複。
他們到主神殿的時候，便看到不遠處山頭上的那一塊發光的石頭，通體全黑，若非是那一縷光芒異常耀眼，冥淵石被仍在山間路上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天空烏雲密布，雷雲不斷地朝著山頭聚集，影影綽綽間還能看到幾分紫色的身影。
“紫雷？”神物現世一般都會經受雷劫，這是天地規則對其力量的一種認可，但紫雷倒是少見，一般隻有曠世神器出現才會就降下紫雷，卻不想冥淵石作為修複神器居然也能引來紫雷。
主神自然也發現了，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看來它威力不小啊。”
周圍一片雷鳴電閃，七七四十九道雷電降下後，也算是結束了。正當眾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天上的雷雲絲毫沒有要散開的意思，反而威壓之勢越來越強，大有一番想要摧毀的意思，接連降下好幾道威力更甚百倍的雷電，整個山頭除了那塊冥淵石外寸草不生，所到之處皆是火燒後的焦灼之氣。
而在第二場雷劫降下的同時，向晚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召喚，好似有一個聲音在向晚的腦海中徘徊。
“你來了……”蒼老渾厚的聲音在向晚耳邊想起，但主神和星瀾都沒有什麽反應，看來這聲音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那兩人聽不見，但和向晚有靈魂契約的玄玄卻能聽見。
玄玄：“小晚，是冥淵石的石靈。”
那聲音來自遠古，仿佛和向晚的識海有了牽引一般。
“孩子，我等你很久了。”
眼前場景轉換，向晚來到了一個通體全白的世界。
玄玄：“這是冥淵石的本體空間，相當於幻境。”
向晚抬眼間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人，那是一名男子，一襲黑衣，長身玉立，發間無處掩藏的白發卻怎麽都遮不住他俊美的容顏。那人的身形有些模糊，以魂體的狀態現世。
“吾乃冥淵。”沒說出一個字，石靈的身軀便越發透明。
“你這是在消耗自己的靈魂。”向晚急急地向前走了一步，想阻止冥淵這玩命的做法，可伸出去的手直直地穿過了冥淵的身軀，觸不到一絲實物。
燃燒靈魂之力的痛如同削皮挫骨，更逞論支撐起隔絕外界的空間。
冥淵笑了笑，平靜的容顏上絲毫不見痛色，“我早就該與諸神器一同湮滅於滅世大戰中，隻不過是僥幸才存活了下來，現如今我找到了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也該去陪它們了。”
那一場幾乎席卷六界的滅世大戰，至今說起都讓人聞風喪膽，神器有靈，為抵擋滅世之力，皆以身殉道，那是舊世紀的滅亡，更是新世界的生機，冥淵能活下來便是因為它的身上帶著複蘇的使命。
“使命？”
冥淵點了點頭，“千萬年前就已然預料到了此時的狀況，封印死生之門，締造六界安寧，這是我的使命，但……也是你的。”
當初，其餘神器皆被湮滅，隻有冥淵被留了下來陷入了長久的沉睡，當時它並不知道天道之意為何？神器想要發揮作用必然需要與之心靈相通的神族來催動，但冥淵自出生以來便沒有遇到契約者，沒有契約者的神器和廢鐵沒什麽區別。
直至今日，向晚的出現，讓冥淵明白了天道的意思。
它不是沒有契約者，隻是它的契約者還沒出生罷了。因此，冥淵帶著天道所賦予的使命沉寂了千萬年，終於等來了它命中的契約之人。
那是它的命定之人，也是新世界的締造者。
“我的使命？”
每多說一句話，冥淵的身體就越發透明，它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對，神器需要契約者才能催動它的力量，而你……就是冥淵石的主人。”冥淵的眼底劃過一縷堅定，朗聲道：“浮華上神向晚，請告訴我，你是否願意成為冥淵石的主人，與它靈魂共生共存，以神器之靈而存在，護蒼生，護四海安寧！！”
將神魂與神器相綁定，向晚的靈魂成了神器存在最好的養分，冥淵湮滅，向晚將取而代之成為冥淵石新的器靈。
古老的鍾聲在向晚耳邊敲響，那是來自遠方的召喚之聲，恍惚間，眼前光景變換，高樓崩塌，亭台樓閣傾瀉而下，平整的水晶地麵在下一刻破碎成塊，殿宇前的白玉長階被踐踏，流不盡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呼嘯聲，痛哭聲經久不絕。
這才是真正的……滅世之戰。
向晚看到了諸神的獻祭，看著曾經光芒萬丈的神器一個接一個的失去光澤，湮滅在戰火紛飛中。
長明殿一盞一盞熄滅的燈，那是一個又一個神族的隕落。他們都在拚盡全力去守護他們心中的淨土，萬死不辭。
那是……神的使命。
向晚拱手放置於身前，朝著冥淵盈盈下拜，“向晚願承先祖遺誌，以天下為先，至死不辭。”
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冥淵露出了釋懷的笑意，連說了三個“好。”
神器的靈氣在緩緩地進入向晚的體內，向晚也順勢放開了識海，任由冥淵石與她的神魂結下契約。
契約成立的那一刻，冥淵的身體徹底透明，隻餘一絲光影殘存。
“浮華上神，冥淵石以及六界的未來就交給你了，我……解脫了。”
懷揣著痛苦渾渾噩噩地活在這個世上，隻為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交替這一刻，冥淵終於卸下了蒼生的重擔，去尋找它那熟悉的故人了。
幻境驟然破碎，若非是手中這顆冥淵石，向晚都要懷疑剛剛那一場幻境隻是一個夢。
向晚靠在星瀾的懷裏，手裏緊緊握著冥淵石，為了契約冥淵石，她的識海還處於動**時期，微微有些無力。
星瀾給向晚輸了些靈力，才漸漸平息向晚識海中的波濤洶湧。
主神站在一旁，手不停地給懷裏的玄玄順毛，眼神不經意間看向向晚手中的那顆冥淵石。或許星瀾看不到，但他卻是知道的。
靈魂契約者，不知是福還是禍。
“冥淵石你們已經拿到了，那承諾也該兌現了。”
主神走至一旁，倒了一杯水遞給向晚，才緩緩說道。
星瀾點了點頭，“說到做到。”
話音剛落，星瀾的手心就出現了一個光球，半數神力都朝著光球而來，抽出的神力越多，星瀾的臉色就越蒼白，填滿光球的那一瞬間，星瀾的身體有些發軟，有些支撐不住地朝後退了兩步，被一直注視著他的向晚一把接住。
向晚把早已準備好的丹藥送進星瀾的口中，便立刻運功為他疏解藥性。大約一刻鍾後，星瀾終於緩了過來，能自行運功吸收，主神照例遞了一杯茶水過去，倒沒有急著收了光球的意思。
主神不說，星瀾也沒有裝傻的意思，直接把光球遞了過去。
“多謝。”或許是因為太過虛弱，星瀾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
“不必，一樁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拿到光球的那一刻，主神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光球，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手裏的東西，仿佛是一件珍寶一般，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