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知青
顧秀秀站在門口等著三個孩子回來， 瞧見他們就說：“可算回來了，飯都給你們熱著呢。”
她自己也沒吃，幾個孩子也想等他們回來一起吃。
嚐了一口顧秀秀的手藝， 顧明東豎起大拇指：“好吃， 姑的手藝真好。”
顧秀秀高興的給他夾菜：“好吃就多吃點，你小時候最愛吃姑姑做的鹹菜燉肉。”
等他們吃的差不多了，顧秀秀才問：“剛才那是怎麽了， 小花怎麽了？”
白小花以前常來家裏頭玩，顧秀秀還記得她。
孫淑梅抿了抿嘴沒說話，顧明東打岔說了句：“沒啥大事， 就是鄉裏鄉親拌嘴了。”
顧秀秀歎氣道：“現在的孩子真不懂事，大過年的， 什麽事兒不能忍忍。”
吃完了飯，顧三妹顧四妹怎麽都不肯再讓姑姑動手，忙活著將碗筷收拾了， 孫淑梅也跟著一道兒去幫忙。
顧秀秀總算肯歇一歇， 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說了句：“阿東，看著你立起來，家裏頭弟弟妹妹也懂事，姑姑也就放心了。”
來之前， 她這心裏頭七上八下的，現在反倒是安心了。
“就是可惜了麗娟……”提起已經死去的侄媳婦，顧秀秀不免歎息。
她看了眼在院子裏頭跟孫強瘋玩的雙胞胎， 低聲說：“我聽小西說你回絕了媒婆， 這樣也好， 你兩個兒子還小， 麗娟過世也沒到一年，這事兒不著急。”
“等阿星阿晨再長大點，曉得事情了，那時候小西小北也該出門了，那時候再找也不遲。”
顧明東卻隻是說：“姑，我真的不打算再找了。”
顧秀秀皺了皺眉，想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能不再找，總不能下半輩子都打光棍。
但一想到侄媳婦才去不到一年，她咽下肚子裏的話，隻說：“隨你。”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她何必在這之後說出來惹人不快。
顧明東怕她再提這事兒，轉而問道：“姑，我聽表哥和淑梅說，咱鎮上也動員下鄉了？”
提起這事兒，顧秀秀果然發愁，低聲道：“現在隻是動員，說不強製，但這事兒誰說得準呢，隻希望說說就過去了。”
顧明東卻沒有這麽樂觀：“我聽人說大城市去年就開始了，一批一批的往鄉下送人，恐怕不會過去，隻會變本加厲。”
顧秀秀歎了口氣：“待會兒我去一趟你三叔家，問問他那邊有沒有消息，如果這事兒是真的，我想著能不能找找門路，讓淑梅來上河村大隊。”
顧明東隻覺得眼皮一陣陣跳。
顧秀秀接著說：“每家每戶頂多隻能留下一個孩子，我跟你姑父實在是沒辦法了，鎮上就那麽多崗位，找不到地方讓你表妹去幹活。”
“阿強倒是願意讓她妹妹去廠裏，但淑梅咬死了不答應，還說我們逼她的話，她寧願去支援西北，大西北那麽冷，那麽遠，去了還不知道幾年才能回來。”
“我出去打聽過，按照分配都是南方人往北方去，北方人往那邊送，可自己報名主動下鄉的可以選，有一定自由權。”
“我跟你姑父一商量，實在不行的話，就找找關係讓她下鄉，就安排在上河村大隊，這兒有你們跟建國在，肯定沒有人能欺負她。”
“哎，就是這戶口出來容易，再想變成城市戶口可就難了。”
對於孫家而言，這辦法也是實在沒辦法的辦法。
要是放到以前，老顧家自己都過得那麽難，顧秀秀肯定不能放心，可現在老顧家眼看著好起來了，顧秀秀才會提出這辦法。
顧明東點了點頭，道：“姑，那我陪你去三叔家吧。”
“不用，我自己去，你一個小輩在場反倒是不好開口。”說完拎著禮品往顧建國家走了。
顧明東看著院子，孫強正把顧亮星馱在脖子上瘋跑，惹得孩子哇哇大叫，顧亮晨在旁邊羨慕的看著，一直喊：“輪到我了輪到我了，表叔也背背我，”
大冬天的，孫強玩得滿頭大汗，換了人繼續跑。
即使接觸的不多，但顧明東還是能感覺到孫淑梅在家是受寵的，就連一直惡聲惡氣的孫強，心底也是疼愛這個妹妹的。
那麽在原本的軌跡中，孫淑梅為什麽會嫁給劉大柱？
劉大柱怎麽看也不像是良配。
以孫家現在的情況，就算找不到辦法讓孫淑梅留下，在城裏頭找個人家嫁了，亦或者讓她來老顧家，都比直接嫁給劉大柱更好。
也許孫家還發生了他不知道的變故！
顧明東眯起眼睛，那顆警惕的心再一次浮動起來。
好一會兒，顧秀秀帶著笑容回來了：“你三叔答應幫忙去問問，如果能行的話，也算是一條退路。”
顧明東點頭，隻說：“淑梅從小在鎮上長大，從來沒種過地，最好還是能找到份工作。”
“誰說不是呢。”顧秀秀歎了口氣，但找工作太難了，城裏頭多的是畢了業找不到工作的知識青年，要不怎麽都讓他們下鄉呢？
送走了姑姑一家，顧明東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可他不可能跟著孫家走，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孫家的人，隻能靜觀其變，等事情發生了再想辦法解決。
想到這裏，顧明東朝著老劉家方向看去。
他幾乎確定白小花就是穿書的，如果是本人重生前後差距絕不會那麽大。
如果能從白小花口中知道孫家未來的命運就好了，顧明東心底浮現這個念頭，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在這個綠意盎然的世界，他的異能不斷的在成長。
可惜那不是精神係異能，不能控製住白小花。
這個穿書者看起來又蠢又毒，絕不是能和平溝通的類型。
而以白小花對孫淑梅的惡意，是不可能主動告訴他的。
顧明東隻得先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開春之後，日子就過得飛快起來。
山頭上已經冒出了嫩綠色，有勤儉持家的開始上山采野菜，混在粥裏頭也能當糧食。
地裏頭的活兒也開始多起來，顧明東卻惦記著讀書的事兒。
顧明東找到顧建國把這事兒一說，顧建國就皺眉：“阿東，阿南也不小了，能在家裏幫你幹活，小西小北又是姑娘家，你把他們都送去上學，這家裏頭的負擔得有多大？”
顧三嬸也在旁邊說：“你要實在是想讓弟弟妹妹讀書，讓阿南去就行了。”
讀書可得花錢，還不能下地耽誤賺工分，生產隊的姑娘大部分都不上學，就算是男的也大多讀到小學畢業就不去了，顧明東原本的初中學曆在生產隊已經是一等一的。
顧明東卻堅持道：“三叔，以前我爸媽還活著的時候，就盯著我們兄妹幾個讀書，說讀書才能有出息。”
“後來他們走了，家裏頭供不下去才輟學，這不是年前拿了點獎金，我就想再送他們去讀書。”
提起已經死去的哥嫂，顧建國歎了口氣，心底還是覺得不靠譜，提醒道：“讀書是好事兒，但這年頭就算讀到了高中，出來還不是得回家種地？”
“現在就算是城裏頭高中畢業的，也是找不到活兒進不了場子，淑梅就是一個。”
但顧明東一口咬定：“我也不求他們有多大出息，但至少把字認全，初中畢業證拿到手。”
見他一意孤行，想起來顧明南還讀過一年初一，顧建國還是點頭道：“如果你決定了，這事兒三叔幫你跑。”
“可你想好了，把他們三都送去讀書，你的壓力可不小。”
顧明東堅定的點頭：“我都想好了。”
這年頭要讀書容易，隻要政審合格，大一些小一些都能讀書，唯一麻煩的就是初中在鎮上，從今往後顧二弟顧三妹得天天來回走。
顧四妹還得先把小學讀完，小學就在隔壁大隊，倒是不急。
生產隊見老顧家大手一揮，居然直接送了三個孩子去讀書，一時嘖嘖稱奇。
但反應最大的卻是顧二弟，一聽見自己要讀書，顧二弟頭發都炸開了：“大哥，我真的不想去讀書，我就不是那塊料。”
“我又沒讓你去考大學，你老老實實讀書，至少把畢業證混到。”拿到了初中畢業證，顧二弟真的不想讀書的話，顧明東也懶得管他。
顧二弟還在那邊嘀咕：“可我就不是讀書的料，看見書就頭疼。”
“大哥，要不我留在家裏頭幹活，你去讀書吧，以前媽還活著的時候老說你是讀書的料，你肯定能考中高中，說不定還能考中大學。”
顧明東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你拿多少工分，我拿多少工分？”
顧二弟一下子崔頭喪氣了：“那我好歹也能拿到，一年到頭可不少，再說我又長了一歲，再過兩年就能拿到全工分了。”
“就這麽決定了。”
顧明東見他耷拉著腦袋，又補了一句：“你想幹活的話，每天早點起來，先把家裏頭的事情幹了，晚上在上回來幫忙，一年到頭也能拿到一些工分。”
於是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
因為離家遠，顧二弟顧三妹天不亮就得起來，早早的挑水做飯打掃衛生，然後出門上學，顧四妹離家近，出發之前她還能幫忙將碗筷收拾好，甚至照顧好雙胞胎吃早飯再出門。
顧明東就開始帶著雙胞胎上工，倆孩子都懂事，從來不在地頭瞎玩，偶爾還能幫幫忙，看得顧建國都開玩笑說要給他們記工分。
午飯也是他們提前做好，顧明東隻要熱一下就能吃。
等到晚上，顧四妹先回家做飯，老二老三回來就去地裏頭幫忙。
一段時間下來，老顧家的日子井井有條，甚至過得越來越好，倒是讓原本想看笑話的人跌破眼鏡。
老顧家過得和和美美，隔壁老劉家卻三天兩頭的吵架。
自從那天白小花發了瘋，打了劉愛花，劉寡婦也不肯再忍氣吞聲，婆媳兩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劉寡婦打定主意要殺殺這新媳婦的脾氣，誰知道沒過幾天，白小花哇的一聲吐了。
有了孩子的白小花，仿佛有了尚方寶劍，越發的趾高氣昂。
劉寡婦看在未來孫子的麵，不得不讓她幾分，春耕的時候白小花借口不舒服躺在屋裏頭，一點都不肯下地。
家裏頭多了一口人，幹活的卻還是她跟劉大柱，後者還是磨洋工，劉寡婦不得不含著眼淚，讓女兒也跟著一塊兒下地，家裏頭的事情交給劉小柱幹。
這媳婦躺在家裏等著吃喝讓小叔子伺候，婆婆帶著小姑子下地幹活，在生產隊也是少見，一時間生產隊的人都說果然不能娶城裏頭媳婦，這是媳婦還是祖宗。
當初劉大柱娶媳婦的時候多風光，現在就多丟人，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瞧不見母親和妹妹的辛苦，一門心思想讓白小花生一個大胖兒子。
顧明東冷眼看著，最近白小花倒是分外老實，除了養胎挑剔吃喝之外，恨不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直到穀雨前後，生產隊開始忙著插秧。
插秧是最累的活兒，一天幹下來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杆來，但莊稼不等人，就連學校裏也放了假，顧二弟顧三妹顧四妹都下地幫忙幹活。
插秧得下水，這時候撞上倒春寒，手腳浸泡在冰涼的泥水裏，冷得整個人都在打顫。
上頭冷，下頭地裏還有螞蟥來吸血。
偏偏為了縮短時間，大家夥兒一幹就得小半月，每天累得腰酸背痛。
顧明東一開始還不熟練，一天之後的速度就遠遠超過其他人，如果這時候來一場插秧競賽，那他這比小雞啄米還要快的速度，肯定能拿第一。
他自己幹得多，卻怕兩個妹妹遭不住這冷水跑，把她們趕過去幹別的，至於顧二弟，男孩子冷一冷也沒關係。
村裏頭但凡能插秧的大人小孩，有一個算一個都下了地，偏偏老劉家還躺著一個享福，這讓生產隊的人怎麽能沒有怨言。
生產隊不是沒懷孩子的人，幹不了插秧的活兒，其他輕省的總能幹，從來沒誰這當頭成天躺著，連飯都要小叔子端到床頭的。
這段時間，沒少人跑去癟老劉那邊，說白小花不幹活就不能平白分工分，沒道理他們辛辛苦苦的幹活，她就吃現成的。
還是癟老劉再三保證，生產隊的工分按勞分配，不幹活就沒有，村人才罷休。
癟老劉都看不下去，那天在田埂上催了幾句：“嫂子，大柱，你們也勸勸小花，她既然都嫁到咱生產隊了，重活累活她幹不了，其他總能稍微幹點吧？那總不能一直不幹活，她不幹活吃啥？”
誰知劉大柱一甩泥巴：“她肚子裏有我兒子呢，我養活她。”
說完就說累了，直接走到旁邊樹蔭下休息。
癟老劉氣得臉色發青，看向劉寡婦：“嫂子，你也這麽想的？”
“你們家可還欠著外債，我提前跟你說，今年村裏頭是絕對不會再借給你們糧食了。”
劉寡婦臉色也不好看，她倒是想讓媳婦幹活，可奈何壓根差使不動。
她嘴巴發苦，卻說不出話來。
誰讓劉大柱被白小花籠絡的明明白白，現在她這個當媽的說話，遠不如他媳婦的有用。
癟老劉無話可說，臨走前又道：“阿東，明天你先別忙著下地，跟我去一趟鎮上。”
顧明東問道：“大隊長，什麽事兒還耽誤我幹活？”
“大隊的事兒，到時候讓建國給你算工分。”癟老劉道。
很快顧明東就知道是什麽事情了，溪源鎮也被攤派成了下鄉的點，上河村生產隊作為去年的優秀生產隊，直接被攤派到五個知青。
知青要來了！
這個消息傳遍了上河村生產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