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借口
“大隊長， 我們也不是要為難你，畢竟下鄉都是來為祖國做建設的，我們也不挑剔居住條件。”
錢知一說話一套一套的：“但你看著房子也太破了， 裏頭還漏風，人住著不得生病？”
“咱們要是生病了，那不是耽誤下地幹活？”
“大隊長，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拿出錢來補貼， 住到生產隊老百姓的家裏頭， 這樣還能相互照顧。”
癟老劉也不是多有主意的人，被他一頓說隱隱心動。
錢知一繼續說道：“要不勞煩大隊長走一趟，幫我們去問問誰家有空房間， 能讓我們住一段時間。”
癟老劉猶豫道：“那我先去問問？”
誰知這時候， 杜濤推了一把杜明， 兩兄弟直接把行禮放了進去：“大隊長， 你幫他們問吧， 我們倆沒事兒， 住這兒也挺好的。”
錢知一沒想到知青會拆台， 皺眉問道：“杜家兄弟， 你們想好了嗎？”
“房子破了漏風就修一修， 沒什麽不能住的。”杜濤說道。
杜明卻笑嗬嗬的說：“是啊，我們倆個大男人怕什麽。”
其實他們兜裏沒錢， 不是每個人都像錢知一吳夢婷一樣北京來的， 杜家完全是因為家裏頭兒子太多，實在是住不下了， 才讓他們下鄉騰地方。
爹不疼娘不愛的兄弟倆隻能報團取暖， 與其花錢隻為住好一點的房子， 還不如就服從安排。
癟老劉見他們做好了決定，又看向徐珍珍。
小姑娘心底猶豫，她一邊覺得自己是來搞建設，得吃苦，一邊看著破屋子又有些頭皮發麻，一邊想著住別人家不方便，一邊又有些害怕一個人住。
吳夢婷眼神一閃，伸手挽住她的手臂，柔聲勸道：“珍珍，我們倆畢竟是姑娘家，這房子太偏了，住在這裏多不安全。”
“不說有壞人，就說晚上大半夜鑽進耗子毒蛇什麽的，咱倆不得嚇死？”
一聽這話，徐珍珍也說：“大隊長，我也想借住在社員家。”
癟老劉點了點頭，還是說道：“好，那我就替你們去問問，但生產隊條件差，誰家都是一群孩子，不一定有空屋子能給你們住。”
眼看他們說定了這事兒，顧明東開口道：“大隊長，那沒事的話我先去田裏了。”
說完也不看知青們，轉身走了。
另外兩個小夥子也跟癟老劉打了聲招呼，紛紛跟上。
人一走，吳夢婷便不經意的打聽道：“大隊長，方才那位大哥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一路上笑都沒笑過。”
癟老劉安慰道：“阿東天生就長那副樣子，平時對別人也一樣，你們別想太多了。”
吳夢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他不歡迎知青。”
癟老劉可不想自己生產隊背上不歡迎知青的罪名，連忙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就是開個玩笑。”吳夢婷笑盈盈的說。
隨後又狀似不經意的說：“大隊長，他們家還有幾口人，家裏有空屋子嗎？”
“你說阿東家嗎？”癟老劉一愣，暗道這姑娘怎麽回事兒，方才還覺得阿東臉臭太凶，現在又問起家裏頭情況來。
驀的，癟老劉想到一個可能，暗道長得好就是占便宜，一道兒去接知青，這長得最好看的姑娘一眼就瞧中阿東了，就跟當年阿東媳婦一樣。
害，都怪阿東長得一表人才。
癟老劉見吳夢婷笑得一臉天真無邪，便好心提醒道：“他娶過媳婦了，他媳婦還給他留下一對雙胞胎兒子。”
免得這知青年紀輕輕的，不知道深淺就栽進去，到時候鬧得不好看。
“什麽，他們有兒子？”吳夢婷臉色微微一變。
癟老劉見她大驚失色，便以為自己戳中了她的心思，繼續說：“可不是嗎，有兩個，是一對雙胞胎，今年都四歲了，長得可機靈了。”
“這怎麽可能？”吳夢婷擰起了眉頭。
癟老劉笑道：“咱們鄉下地方結婚早，你別看阿東年輕，其實他早就結婚了。”
吳夢婷還想再問，錢知一卻不悅的打斷了她的話：“夢婷，你老問他的事情幹嘛？”
吳夢婷臉色微微一變，轉身笑道：“沒什麽，原本想著他們家人少的話，正好可以借住在他們家，好歹還是認識的人。”
錢知一不耐煩的說：“那還是算了吧，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主兒。”
他都這麽說了，吳夢婷隻得笑了笑沒說話。
癟老劉瞥了他們一眼，又說：“你們先把東西放一放，我帶你們去生產隊裏頭人口少的人家問問，看能不能騰出屋子來讓你們借住。”
錢知一原以為有癟老劉帶著，他們又是城裏頭來的知青，還願意拿出一個月一塊錢的補貼來，生產隊的人肯定上趕著請他們借住。
誰知道癟老劉帶著他走了幾戶人家，社員都不太同意。
要麽是男人瞧著錢知一，覺得不方便，要麽是女人瞧著吳夢婷和徐珍珍，也覺得不方便，都說家裏頭住了生人不習慣。
倒是也有願意的，結果那屋子還不如生產隊免費提供的。
錢知一心底不滿，暗暗覺得癟老劉故意為難，忍不住問：“大隊長，就沒有更合適點的嗎？”
癟老劉心底已經覺得這知青事情太多，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
但看在他們是知青的份上，他還是笑著說：“要不這樣，你們先回去住著，等晚上大家下了工我再問問。”
“這當頭大家夥兒都在地裏頭呢，這會兒插秧，總不好耽誤生產，你們說是不是？”
錢知一三人隻得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插秧地那頭，顧明東三人一回來，社員們便紛紛打聽起來：“知青是不是到了，都長啥樣啊？”
顧明東擼起褲腿下了田，口中道：“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
“嗨，你這話說的。”旁邊的顧三嬸笑起來，“總有好不好看吧。”
顧明東笑了笑：“反正我瞧著都長得差不多。”
顧三嬸無奈的笑了笑，暗道自家這大侄子莫非是情種，心裏頭隻惦記著死去的媳婦。
她沒再開玩笑，轉而說：“阿星阿晨在我家玩，你待會兒記得去接。”
“你弟弟妹妹去山腳下幹活了，小北說幫他們帶了飯，省得來回走浪費時間，中午就不回去吃了。”
“行。”顧明東點頭。
這時候還有人問：“真的長得差不多？城裏頭的知識青年總得有點不一樣吧？”
一道兒去的小夥子便說：“長得都斯文的，那氣質跟咱確實不一樣，裏頭有兩個姑娘，其中一個長得可好看了，跟仙女似的。”
“仙女，那得長什麽樣？”
“反正就是好看，跟咱鄉下的姑娘不一樣。”
“咱鄉下的姑娘怎麽了，鄉下的姑娘才能幹，城裏頭那都是花花架子，幹不了活。”
“我要是娶了那樣子的媳婦，我也舍不得她幹活。”
“呦，這是看上了……”
地裏頭大家夥兒都圍繞著仙女說起話來。
顧明東自顧自幹活，心底卻覺得奇怪，吳夢婷顯然是不認識他的，但為什麽聽見他的名字會驚訝？
難道她認識自己？
翻了翻原主的記憶，顧明東沒找到任何證據，忍不住皺眉懷疑記憶還有丟失的部分。
等到晌午，顧明東先回家將飯熱上了，才去顧建國家接人。
拒絕了顧三嬸留飯的話，顧明東一左一右拉著兩個兒子往家裏頭走。
顧亮星和顧亮晨穿著春衫，玩得滿頭大汗，這會兒走路也不肯老實，蹦蹦跳跳個沒完。
左邊的說：“爸，我下午能再過來玩嗎？”
右邊的說：“剛才玩抓漢奸，我們贏了。”
顧明東摸著他們的腦袋：“想玩就去玩，但記得別打架。”
“那要是他們欺負我們呢？”
顧明東沉吟了一下：“那就打回去，你們倆個聯起手來還打不過他們？”
顧亮星立刻說：“他們才不敢打我們，我說了，要是他們敢欺負我們，以後我們家有餅幹就不給他們吃。”
得，過年時候的一塊餅幹，都能成為他們的護身符了。
父子三個正有說有笑的往回走，忽然一道人影擋住他們的去路。
顧明東抬頭一看，是吳夢婷。
“你有事？”
吳夢婷撩起臉頰邊的碎發，含笑說道：“阿東哥，我能不能跟你說幾句話。”
顧明東微微挑眉：“你說。”
雙胞胎下意識的抱住親爹的大腿，他們年紀小，但卻知道好多人先跟親爹做媒。
村裏頭的婆娘說了，如果爸娶了後媽，他們就會變成沒有人疼的小可憐。
吳夢婷瞥了一眼雙胞胎，微微皺眉：“這事兒不好讓別人聽。”
顧明東嗤笑了一聲：“什麽話我兒子都不能聽？姑娘，咱倆也不熟吧？”
“你愛說就說，不說我就回家吃飯了，下午還得幹活呢。”說完拉著雙胞胎就走。
吳夢婷臉色一白，回頭還瞧見雙胞胎一邊走，一邊朝著她做鬼臉。
心底一陣惱怒，吳夢婷下意識的喊道：“我想跟你談一談麗娟表姐的事情。”
顧明東腳步一頓，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原主的記憶中，未來的十年他對吳夢婷十分關照，卻從未有過為何要照顧她的原因，更沒有吳夢婷與李麗娟的關係。
顧明東眼神一沉，轉頭問道：“你是麗娟的表妹？她從來沒提起過你，而且她是黛山市人，你不是北京人嗎？”
吳夢婷摸著自己的頭發，掩飾住眼底的心虛：“我們是表姐妹，小時候我爸單位調動去了北京，所以兩家聯係的少，但麗娟表姐跟我感情好，我們一直有寫信，她跟我提起過你。”
這話顧明東一分不信，反正李麗娟已經死了，他跟李家也不聯係，還不是任由吳夢婷隨便說。
就算是表姐妹，顧明東覺得有這麽個表妹，李麗娟也是倒了大黴。
不過他沒表露自己的懷疑，隻沉吟道：“麗娟還跟你提起過我。”
吳夢婷連忙點頭：“是啊，她寫給我的信常常提起你，還有兩個孩子。”
說到孩子，吳夢婷忍不住看了眼雙胞胎，眼底閃過一絲鄙夷和冷光。
她以為李麗娟在黛山市待不下去之後，是假裝嫁到鄉下避開那些流言蜚語，沒想到她自甘墮落，居然給一個鄉下男人生了兩個兒子。
一想到早上她在生產隊打聽到的事情，李麗娟的下場，就讓她心底一陣陣高興。
吳夢婷低下頭，遮住眼底的幸災樂禍：“一晃這麽多年，沒想到她兒子都這麽大了，隻可惜我來得晚了一些，沒能見到麗娟表姐的最後一麵。”
顧明東心底冷笑，口中卻說：“麗娟在底下知道了，想必也不會怪你。”
吳夢婷臉色微微一變，掩住尷尬道：“表姐夫，今天我過來除了認親，還想問問你們家有沒有空房。”
“你也知道的，我一個女孩子千裏迢迢的過來，本想著麗娟表姐就在這邊，兩個人也能有個照應，誰知道……幸好表姐雖然不在了，但表姐夫還在，你……”
這話說的，倒像是她下鄉來上河村生產隊，全是因為李麗娟似的。
倒也不想想李麗娟跟她的感情那麽好的話，纏綿病榻的時候怎麽會一封信都不送出去。
吳夢婷臉頰紅撲撲的，繼續好：“表姐夫，你們家有空房間嗎？”
誰知顧明東淡淡道：“可惜了，我們家沒空房間。。”
“啊？”吳夢婷一愣，“沒空房？”
顧明東點頭道：“家裏頭三個房間住六個人，我還想借房子住呢。”
吳夢婷臉色有些難看：“哎，是這樣啊，那倒也是沒事，我也不想姐夫你為難。”
“那就好，我先回家吃飯了。”說完拉著雙胞胎就走了。
吳夢婷被他仍在身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千算萬算，沒想到顧明東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
生產隊的人不都說顧明東跟死去的老婆感情很好，為了她不肯再娶，把一對雙胞胎兒子當做珠寶嗎？
吳夢婷還打聽到，顧明東能打野豬，家裏頭時常有肉吃，這才動了住在他們家的心思。
誰知道她一番算計，在顧明東這邊全成了空。
吳夢婷心底不甘，忍不住喊道：“姐夫？”
顧明東回頭問：“你還有事兒？”
吳夢婷忍住不滿，意有所指的說：“咱倆是親戚的事情，你能別說出去嗎，你也知道知青下鄉的身份尷尬，我怕別人知道了，會有人說我走捷徑投奔親戚。”
“行，我們就假裝不認識。”顧明東一口答應了。
嘖，親戚關係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說出來還能被特殊照顧，吳夢婷卻提出不讓其他人知道的要求，可見心底有鬼。
顧明東再一次懷疑她口中的表姐是不是真的。
他答應的太痛快，以至於吳夢婷心底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她疊著眉頭，幽幽歎了口氣，原以為顧明東看著在生產隊挺有地位，跟大隊長關係好，跟記分員還是親戚，能多照顧照顧她，現在看來李麗娟壓根沒這個麵子。
顧明東拉著倆孩子回到家，吃飯的時候，雙胞胎吃一口飯就看一眼爸。
顧明東敲了敲他們的飯碗：“不吃飯看我做什麽？”
顧亮星就問：“爸，剛才那是我們小姨嗎？”
在他們的記憶中，親媽娘家的人完全沒出現過，這次才這麽好奇。
顧明東沒直接回答，反倒是問：“你們還記得上次被人販子抓走的事情嗎？”
倆孩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顧明東便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騙子，有些人看著慈眉善目，實際上卻是人販子。”
雙胞胎有些沒聽明白。
顧亮晨問：“爸，那個知青是人販子嗎？”
顧亮星卻說：“爸爸沒說她是人販子，隻是說她是騙子。”
“騙子不就是人販子？”
“好像是差不多。”
顧明東敲了一下他們的腦袋：“趕緊吃飯，記住離陌生人遠點。”
雙胞胎哦了一聲，總算不討論了。
顧明東以為自己直截了當的拒絕，吳夢婷就斷了住在他們家的念頭，誰知道當天晚上，一家人剛吃過晚飯，癟老劉就帶著知青上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