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問心有愧
“找我有事兒？”顧明東淡淡問道。
吳夢婷站在門口沒進來， 看了一眼旁邊的孩子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明東卻沒給台階下，又問了一句：“怎麽不說？”
吳夢婷暗罵了一句不解風情， 卻隻得自己找台階下：“是有點事情， 要不我們去門口說？”
她怕顧明東拒絕， 趕緊補充了一句：“不會耽誤你多久的。”
誰知顧明東隻是點了點頭， 說：“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顧三妹忍不住皺眉，嘀咕了一句：“這個女知青來找大哥做什麽？還一副討人厭的模樣。”
顧四妹抿了抿嘴，有些擔心的往外看，低聲問：“你說她是不是對咱大哥有意思？”
顧三妹愣了一下：“不至於吧。”
顧二弟悄摸的想跟過去偷聽，結果被妹妹一把拽住：“你去幹什麽，待會兒讓大哥瞧見一頓好打。”
顧二弟掙脫了她的手，辯解道：“你們不是好奇她來做什麽，我幫你們去看看。”
說完墊著腳尖兒過去了。
顧明東沒走出多遠就停下腳步：“就在這邊說吧。”
吳夢婷有心想找個偏僻點的地方， 但見顧明東一副要說說， 不說滾的惡劣模樣，抿了抿嘴沒有堅持。
“顧大哥，之前我說不想生產隊的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你是不是生氣了？”
顧明東眯起眼睛，笑了一聲：“我們什麽關係？”
吳夢婷一頓，擰著眉頭， 一副發愁的模樣：“我知道你肯定誤會了， 表姐走了， 我心底也很傷心， 之前不讓你告訴其他人， 隻是怕他們說閑話， 到時候對老顧家的影響也不好。”
這番唱作俱佳，讓顧明東都忍不住讚歎。
但他卻不耐煩跟吳夢婷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問：“你真的是麗娟的表妹？”
“當然了。”吳夢婷心頭一跳，她微微低下頭，露出嬌妹潔白的脖頸。
“麗娟表姐常跟我提起你，提起兩個孩子，隻可惜我們離得遠，一直到她過世都沒能過來看看，我這個當妹妹的心裏頭也愧疚的很。”
“這次城裏頭動員下鄉，我心裏頭是高興的，想著如果能來上河村生產隊，一定要來看看表姐和孩子們，誰知道……哎，到底是世事難料。”
顧明東忍不住想，如果原主在這兒，聽了這番話，怕是要被感動了。
李麗娟嫁過來之後，等同於跟娘家斷了親，如今卻來了一個惦記著她的表妹。
不過，顧明東嗤笑一聲，反問道：“哦，是嗎？”
“既然你是麗娟的表妹，那她娘家人怎麽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吳夢婷臉色僵住了，顯得有些怪異。
她很快反應過來，撩著頭發問：“顧大哥，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
心底卻猶豫不決，難道李麗娟死之前跟家中和解了？不應該啊，不是說他們早就斷絕聯係了？
顧明東的話卻打破了她的計劃：“之前你說是麗娟的表妹，我心底覺得奇怪，索性往麗娟娘家送了信，今天郵差把回信拿來了。”
“他們說，根本不認識叫李夢婷的人，麗娟也沒有表妹。”
吳夢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顧明東不給她狡辯的機會，逼問道：“你到底是誰，如果再不說實話，那我不介意去找大隊長查一下你的政治關係。”
“不要！”吳夢婷驚叫了一聲。
下一刻，她的眼淚刷刷刷往下掉，含淚說道：“我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顧明東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眼底隻有諷刺：“看來你是不想說了。”
眼看他真的要去找癟老劉，吳夢婷嚇得臉色慘白，忙喊道：“別去，我……我真的是麗娟姐的妹妹，不是表妹，隻是認識……”
顧明東轉過頭，一臉你繼續瞎編的神情。
吳夢婷知道尋常騙不過他，忽然眼底冒氣幾分惡意，咬牙道：“顧大哥，你不知道吧，其實麗娟姐在嫁給你之前跟別人好過。”
顧明東驀的沉下臉，冷冰冰的盯著她。
冰冷的眼神讓吳夢婷十分不自在，但一想到自己占據了上風，她又有些得意，繼續說道：“顧大哥也別介意，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麗娟姐有過男朋友算不得什麽。”
顧明東冷笑道：“這關你屁事。”
“你怎麽能說髒話……”吳夢婷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但隨著顧明東越來越冷的眼神，她的聲音漸漸消失。
吳夢婷繼續說：“她那時候經常跟那個男人出去玩，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她的，所以她家裏人才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是我真的沒騙你，麗娟姐跟我的關係很好，我們經常聯係，她也跟我提起過你，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你？”
顧明東分辨著這話的真假，最後覺得不重要。
他又不是對李麗娟一見鍾情，用情至深的原主。
李麗娟都死了一年，她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對他有什麽影響？
顧明東懶得再聽吳夢婷剩下的話，打斷了她：“既然你不是麗娟的親戚，那以後就別打著她的名義再來找我。”
吳夢婷咬了咬唇瓣，下意識的想喊住他：“但是我……”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但不可能，別說你不是麗娟的妹妹，就算是，我也懶得管你，更不會浪費照顧自己弟弟妹妹的功夫來照顧你。”
“離我家遠點，聽懂了嗎？”
顧明東腳步一頓，補充了一句：“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讓大隊長評評理，看看你一開始假借親戚的名義，現在有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到底打著什麽主意。”
“你——”眼看顧明東腳步飛快的消失，吳夢婷頓時氣得直跳腳。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野蠻人，活該你娶個二手貨。”吳夢婷罵了一句，卻又拿軟硬不吃的顧明東無可奈何。
她在男孩裏頭向來受寵，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平日裏隻要她皺皺眉頭動動嘴皮子，想要的都能得到，誰知道在顧明東這邊屢屢碰壁。
一時間，吳夢婷有些後悔起來，早知道顧明東油水不進，她就不該浪費這個時間，換一個人下手說不定早就成功了。
怪她自己想當然了，想靠著李麗娟的關係利用老顧家，既能得到照顧，又不會有什麽男女關係的麻煩，誰知道……
吳夢婷憋了一肚子的氣，跺了跺腳往知青所走。
誰知道剛走幾步，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喊道：“吳知青。”
吳夢婷回頭，就瞧見白小花正倚在門口，扶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對著她笑。
別看吳夢婷才來上河村生產隊沒多久，但她是個人精，早已經摸透了生產隊的人情關係，她知道劉寡婦一家是癟老劉的親戚。
吳夢婷換上了和善的笑容：“白同誌，你喊我有事兒嗎？”
白小花笑得更甜美了：“吳知青叫我小花就好了。”
吳夢婷也笑得回答：“小花，那你也直接喊我夢婷吧。”
兩個女人初次見麵，倒是顯得分外和諧。
白小花又問道：“夢婷，方才我看你從老顧家那邊回來，你去他家有什麽事情嗎？”
吳夢婷眼神閃爍，看著白小花的眼神帶著幾分探究：“沒什麽事情，這不是聽說是他治好了大隊裏頭的豬，想問問照顧豬有什麽技巧，你也知道，之前大隊長打算讓我們知青來養豬。”白小花壓根沒注意到吳夢婷的神色變化，還說：“他也就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再說了，養豬髒兮兮的能有什麽用。”
話裏話外分外的瞧不上顧明東，一副嫌棄的樣子。
吳夢婷聽出來了，隻笑道：“顧大哥也不願意告訴我，哎，算了。”
這話倒是讓白小花恍然想起，這位女主角在書裏頭可是出了名的“交際花”，但凡出現有名有姓的男性角色，就沒有不對她獻殷勤的。
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孫淑梅的官配劉大柱，哼，現在已經是她的男人了。
心底有幾分得意，白小花看著吳夢婷，都有幾分高高在上。
不過很快，白小花就想起來一個現實，她怎麽樣還得十幾年後才能過上好日子，現在的劉大柱不過個鄉下的老實男人。
可吳夢婷卻不同，身邊跟著青梅竹馬，將來大權在握的男主，身後還有無數的備胎，即使下鄉到農村也好吃好喝，沒有受過一點苦。
她身邊最舔的一條狗叫什麽來著，白小花有些忘了，反正也是生產隊的人，一個老光棍，似乎是叫什麽黴頭東。
白小花心底撇了撇嘴，她向來不在意劉大柱之外的人，覺得跟自己沒啥關係，不過現在看到了女主角，她心思有些變化。
眼神一動，白小花走過去緊緊拉住她的手：“他不說，我們還不稀罕，在鄉下養豬種地能有什麽好，你說對不對？”
吳夢婷下意識的想抽回手，誰知道白小花的力氣極大，她用了兩下力氣都沒能抽回去。
吳夢婷隻得順著她的話說：“誰讓我們現在下鄉支援建設，總得學一些本事。”
“這算什麽本事，你們城裏人遲早都會回去的，到時候你……”白小花總算還記得分寸，藏住了後半句話，“到時候你哪裏還要種田養豬。”
吳夢婷皺了皺眉，她總覺得這個白小花有些不對勁。
白小花卻推著她往裏頭走：“來來來，老顧家不講情麵，我們家可好客的很，你進來坐一會兒吃點東西，咱們好好說說話。”
關係弄好了，她才好借男女主的光，白小花拿出畢生的熱情來，卻沒看見隔壁劉愛花正冷眼旁觀，此刻的白小花，讓她想起還未嫁進他們家的時候，故意討好她的那個女人。
被白小花拉進屋子，吳夢婷這會兒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顧明東還不知道吳夢婷和白小花順利接頭，他三兩步回到家，一把揪住偷聽的人：“顧老二，你膽兒肥了是吧？”
顧二弟方才就想跑，結果沒跑成，頓時苦了臉：“大哥，我就是關心你。”
顧明東冷哼一聲。
顧二弟打量著他的臉色，低聲問道：“大哥，那你沒事吧？”
顧明東瞥了他一眼。
顧二弟戳了戳手指，喏喏說道：“就是，就是大嫂以前那事兒……”
顧明東知道他提的是什麽事情了，他淡淡道：“本來就知道的事情，現在再聽一遍能有什麽事？”
“啊，你早知道？”顧二弟驚訝的叫了一聲。
顧明東沒騙他，原主確實是早就知道，即使知道也依舊無怨無悔，這也是為什麽李麗娟嫁進門後，一門心思為養活一家人而勞累，大約她心底也覺得對不住這個傻男人。
顧明東不想多提已經逝去的那兩人，彈了一下弟弟的額頭：“回家別亂說。”
顧二弟連忙比了個閉嘴的動作：“放心，我口風緊著呢。”
這話顧明東信，雙胞胎那麽重要的事情，顧二弟連兩個妹妹都沒漏了風聲，這家夥平時看著不靠譜，實際上還挺靠得住。
顧明東一回家，顧三妹顧四妹也問起吳夢婷的來意。
顧明東隻說：“來解釋了一下，上次她說是表姐妹，其實是想從咱家蹭點好處，實際上她們沒啥親戚關係，隻是認識。”
顧三妹一聽，頓時氣得罵人：“什麽人啊，還知青呢，幸虧大哥一眼識破了，不然咱家還會看在大嫂的麵子上照顧她。”
顧四妹也頓時對知青沒了好感：“大嫂都不在了，她還要借著這事兒套交情。”
“我就覺得有古怪，大嫂跟娘家都斷了，阿星阿晨都沒去過外婆家，忽然冒出個表妹來能不古怪。”顧三妹冷哼道。
兩個雙胞胎正在院子裏頭喂雞，聽見他們提起已經死去的母親，小家夥的腦袋都耷拉下來，似乎有些難過。
顧明東掃了一眼，走過去一手提起一個：“快別喂了，咱家的雞夠胖了。”
“走，跟爸喂豬去。”
說完提著兄弟倆就走。
人一走，顧二弟就扮演起老大來，教訓兩個妹妹：“哪壺不開提哪壺，阿星阿晨還在呢，你們瞎嚷嚷什麽，讓孩子聽了多難受。”
顧三妹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還是不服氣的說：“剛才你還去偷聽呢。”
走了一半路，雙胞胎就掙紮起來：
“爸，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不要爸爸累，我們自己走。”
顧明東笑著放下兩個孩子，一手牽著一個往豬圈的方向走：“好，阿星阿晨長大了，知道體諒爸爸了。”
倆孩子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等到了地方看見小豬崽，頓時高興的驚呼：“好多隻。”
顧亮星抬頭問：“爸，養肥了就能吃肉嗎？”
顧明東摸了摸他的腦袋：“對，爸一定會把它們養得又肥又胖，家豬的味道比野豬更好吃。”
雙胞胎趴在豬圈往裏頭看，看得口水都開始滴答滴。
顧明東忍俊不禁，索性又給幾頭豬加了餐。
幾頭小豬崽也是知道好歹的，自從得了顧明東的好處，對他分外的親近，每次瞧見他都哼哧哼哧個不停，吃起來更是賣力。
看了一會兒，顧亮星忽然抬頭問道：“爸，我們以後還能見到媽嗎？”
顧亮晨也跟著說：“死了，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
顧明東歎了口氣，蹲下來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他沒有選擇欺騙：“你們媽嗎不在了，以後也沒辦法再見到她，但你們要記住，她去世之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能夠健健康康的長大。”
兩個孩子低下頭，他們才剛四歲，再早熟也有限，這話讓他們似懂非懂。
顧亮晨忽然問了一句：“爸，媽還記得我們嗎？我都有些忘記她長什麽樣子了。”
顧亮星瞪著他說：“你怎麽可以忘記媽媽，她長頭發，皮膚可白了，最疼我們。”
“你說的是錯的，媽媽的皮膚是黃的。”
“是白的。”
倆孩子因為這個爭論起來，顧明東恍然想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李麗娟死後連一張相片也沒有留下。
他連忙阻止倆孩子的爭論：“媽媽肯定希望你們兄弟倆團結一致，所以不能吵架，記住了嗎？”
倆孩子點了點頭，但都有些精神不振。
顧明東看著耷拉的兩個小腦袋，忽然說道：“走，爸爸帶你們去一個秘密基地。”
雙胞胎一聽這話，果然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來。
所謂的秘密基地就在山腳下，一個隱蔽的山窩裏，顧明東進去轉了一圈，才開口道：“進來看看。”
雙胞胎一左一右的做進去，一進去就哇的一聲。
隻見山窩裏長滿了一顆顆樹莓，樹梢上紫紅色的漿果掛滿枝頭，看起來像一盞盞紅色的小燈籠，分外的喜慶。
一想到樹莓甜蜜的滋味，雙胞胎驚喜的咽著口水。顧明東摘下兩顆最大嘴甜的，塞進了孩子的口中：“甜不甜？”
“好甜！”樹莓是孩子們早春唯一的水果，最受小孩的歡迎，不過這東西難找，平時發現一棵都被人摘得幹幹淨淨。
雙胞胎年紀小，壓根跟不上摘樹莓的隊伍，隻是偶爾吃到二叔和姑姑帶回來的，但也不多，最對嚐個鮮。
可現在，山穀裏長滿了樹莓，沉甸甸的小燈籠壓彎了枝頭。
雙胞胎連忙舉著衣兜兜，讓親爸將樹莓放裏頭，打算帶回去一塊兒吃。
於是因為提起大嫂，心底還有些愧疚的三兄妹，等回家兩個吃得滿嘴紅彤彤的小饞貓，順帶還有兩個衣兜兜的大紅樹莓。
顧二弟一看都驚喜道：“樹莓，哥，你在哪兒摘的，前幾天我上山看都被摘得幹幹淨淨，青的都沒了。”
顧明東笑著說道：“發現個山窩，平時沒人去。”
其實這是他用異能催生的，不然怎麽可能又大又紅又甜還不被發現。
顧二弟連忙喊：“那咱們誰都不告訴，藏著自家人吃。”
雙胞胎哪裏還記得方才那點小失落，捂著嘴說：“咱們偷偷吃，不告訴別人。”
顧二弟還可惜：“可惜現在不許個人栽果樹，不然咱們可以挖回來，種在後院，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顧明東看著這一幕，忽然笑道：“等過些日子忙完了春種，咱們去拍個全家福吧。”
顧二弟吧唧一下，捏破了紅樹莓。
“拍？拍照？”顧三妹有些驚喜的問。
顧明東點了點頭，又說：“就五一吧，那時候天氣正好，還能順道兒去春遊。”
顧明東計劃的好好的，結果春種剛結束，上河村生產隊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王麻子和吳老三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