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最後的一柄劍
“真沒想到，妖域竟然還存在如此恐怖的肉身功法。”
趙楚盤膝閉目。
在蝰金枯麵前，他反而無比放鬆。
有一個金丹強者做護衛，他也能心安理得的打坐。說實話，此時此刻是他在妖域最放鬆的時光。
此刻。
趙楚看似紋絲不動，而他的神念，卻全部匯聚到照妖鏡內，瞠目結舌。
在鏡像須彌魂對麵，洪斷崖拿著無情道空典法訣，沉思了幾分鍾。
隨後，洪斷崖上衣轟然碎裂，布料在空中化作星光點點。
而趙楚也第一次見到了什麽叫鋼筋鐵骨，什麽叫鐵玉之體，什麽固若金湯，堪比一座森鐵堡壘。
洪斷崖皮膚之上，遍布傷疤。而在其皮膚之下，卻沒有任何一絲多餘贅肉。每一塊肌肉雖然沒有誇張的大，卻醞釀著狂暴的流暢線條，宛如行雲流水。
趙楚自問在同階，肉身強度也可圈可點。
但別說洪斷崖，即便是一些皮糙肉厚的妖族，也能在肉身強度上，將他碾壓。
沒辦法，人族鑽研各種法器道術，甚至還有弓弩飛劍，特別是神威巨炮，7裏外就可令凶妖灰飛煙滅。
這樣一來，人族根本不會將精力用在肉身之上，也罕見有肉身修煉功法。
第一，修煉肉身，就是一次剝皮剔骨的涅槃，能痛到極限，還有可能在劇痛中喪生。
一般人沒有這般大毅力，即便是有天驕的毅力驚人，也被長輩將這股執念，指引到道法的修煉中，免得誤入歧途。
畢竟。
你肉身哪怕堪比金鐵，但能比得過真正的法器嗎？
為了無用的肉身，去耽誤道法修行，這是人族諸國公認的浪費時間行為。
二來，哪怕你肉身大成，防禦力堪比凶妖。
但那又如何？
如果一柄法劍暫不破你的肉身，十柄法劍如何？
一百柄如何？
人族天賦在經脈，在腦域，在神念，從來都不在皮骨肉身啊。
故而，趙楚在青古國，根本沒見過幾部煉氣境修煉的肉身功法，反而靈脈境有些強身健體的基礎。
而北界域赫赫有名的太上道基篇，也是一部修煉靈力的道法，與肉身沒有任何關聯。
或許紫霞靈力能幻化成堅固罡盾，但那隻是一層堅固鎧甲，根本不是肉身本來的力量。
嗡！
趙楚心髒猛跳。
這時候，洪斷崖的皮膚之下，一團鴿子蛋大小的血色氣團，在繞著渾身經脈穴位流傳。
趙楚當下凝神靜心，拚命記憶著那血色氣團的運行軌跡。
他對比著手中玉簡內的經脈流轉，頓時一陣心驚肉跳。
第一境，隻有區區兩三處修改。
如果洪斷崖都無法再次修正彌補，那就證明這無情道空典，乃是接近完美的頂級功法。
在整個北界域，趙楚隻在一部功法上，見過如此情況。
那就是太上道基篇。
“看來這老蝰蛇不是吹牛逼，這無情道空典，確實是堪比太上道基篇的無上法典。”
趙楚狠狠咽了口吐沫。
要知道，在北界域，一部太上道基篇，令九大派覬覦了天賜宗幾百年。反而在妖域，這無情道空典，根本是金丹妖王隨便逮著一個小妖，就領過來試試。
時而手臂舒張如弓。
時而如虎邁步，時而如猿捶胸，時而如獅撲，又如豹襲……
趙楚雙目閃爍，如星辰般一閃一閃，似乎看的有些癡呆。
肉身如劍，出鞘劍光四溢，鋒芒淩厲。
這一瞬間。
洪斷崖的肉身，在趙楚眼中就是一柄絕世寶劍，能一劍劈開山脈，能一劍斬斷大地，能一劍撼動蒼天。
“我明白了，最強的盾，也就是最強的劍。”
“如果我法劍全部碎裂，我的肉身，就是最後一柄劍。我可以選擇防守退散，也可以選擇玉石俱焚。”
“最強的暗器，不是細入魚腸的短劍，而是我自己的肉身。肉身如劍，鋒芒無畏，這才最令人措手不及。”
這一刻，趙楚雖然神色木然，但他的瞳孔飛速閃爍，裏麵宛如有兩團熾熱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明悟！
一路走來，趙楚掌握大量法器，甚至血龍戟在手，連築基強者都已經越階十人斬。而不悔碑內的天罡劍，更是斬過兩名金丹。
但他這一路，也忽略了最鋒利的一柄劍。
那就是自己。
如果有朝一日，血龍戟斷裂，天罡劍粉碎。
他兩手空空，又拿什麽殺敵？
趙楚一身冷汗。
幸虧有妖域一行，否則肉身孱弱，遲早是禍患。
殊不知，神威皇庭雖然恐怖，但凶妖隻要突破巨炮的戰火線，衝入大軍之中，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這一刻，趙楚立下決心。
這無情道空典，他一定要修煉至巔峰。
“肉身是一柄劍，也是我最後的殺招。我希望此生都沒機會使用，但它必須要隨時在鞘中。”
趙楚亂發飛揚，口中喃喃自語，信念無比堅定。
轟隆隆！
劈裏啪啦！
幾分鍾過後，洪斷崖身軀停下，他肉身赤紅，宛如燒紅的鐵丕，繚繞著森森白煙。其體內卻如有雷鳴交匯，又如有滄海潮汐，要吞沒人間，令人悚然。
刹那間，風雷靜，暴風止，天地重回寂靜。
這時候，洪斷崖宛如一根枯草，又融入天地大勢之中，無心無我。
劍刃歸鞘，一切鋒芒與淩厲，皆匯聚成如水般的平靜。
趙楚瞠目結舌。
此刻，在洪斷崖的左眉上方，蔓延出一條寸許之長的印記。
宛如一塊血紅色的紋身，從臉頰途徑眼眶與劍眉，到額頭發鬢才結束。
像一條龍須，又像是一道雷電，再看去，似乎又如鷹羽。趙楚雖然表情凝重，但根本無法描述那道血紋的具體形狀。
“道空9境，一境一血紋。”
洪斷崖目光平靜，那遍布左臉的血紋，也緩緩消散。
“很不錯的肉身修煉功法，稍微比太上道基篇差一點，看來在這下九天的界域，也有些天才。”
洪斷崖點點頭。
“竟然比太上道基篇差點？”
趙楚一愣。
在他心目中，這無情道空典，已經和太上道基篇同樣不凡，沒有什麽高下之分。
一部，是修煉靈氣，使得丹田內紫海滾滾，成就大圓滿。
而另一部，則淬煉肉身，能將肉體凡胎，磨礪成一柄鋒芒的劍，也是至高至強。
“差距在毫厘之間，無傷大雅。”
洪斷崖麵無表情，繼續說道：
“那太上道基篇比較細致，哪怕是煉氣境的修士，也可以修煉至巔峰，從而淬煉出紫霞靈海。而這無情道空典，則需要築基境的肉身，才能保證不被皮骨涅槃的痛苦，折磨致死。”
“折磨致死？”
趙楚一愣。
“沒錯，剝皮剔骨，肉身重塑，宛如一次淩遲後的涅槃，哪怕是築基境，也需要有大毅力，才敢修煉。如果是你，可以嚐試無情道空典第一境，不過很有可能會死。”
“這蝰蛇小妖，也是愚蠢。讓一些煉氣境的妖族來嚐試無情道空典，下輩子都不可能成功。這部功法，從一開始就是給築基境準備的，這就是它不如太上道基篇的地方。”
洪斷崖點點頭。
“那我試試吧！”
思索了幾個呼吸，趙楚凝重的點點頭。
在煉氣境，他的丹田，已經修煉至化勁，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提升的地方。
而他一直以來被忽視的肉身，卻還差的很遠。
如果這無情道空典，能將肉身修煉至巔峰，如劍如盾，也才是真正的無垢無暇，完美無缺。
上古聖人有雲。
世間乃蒼茫大苦海。
人在海中，如浮萍無依。
修煉靈氣，可使人熟悉水性。
修煉肉身，則是一艘船，無堅不摧的船。
我欲抵彼岸。
可以熟悉水性，順水而遊。
但也要擁有那艘船。
善遊者溺。
那一艘船，那一柄劍，可以不用，但必須要掌握。
“真的可能會死！”
洪斷崖表情嚴肅。
“無怨無悔！”
趙楚點點頭。
洪斷崖衣袍早已穿在身，此刻大袖一甩，一股晦澀玄奧的法訣，頓時出現在趙楚腦海。
與此同時，他的額頭，亮起一點精光。
隨後。
這點精光逐漸膨脹成一團鴿子蛋大小的血團，在趙楚的皮膚之下，如一顆心髒般嘭嘭跳動。
“呃……啊……”
也就在這一個瞬間，趙楚滿臉青筋炸裂，猩紅的瞳孔，差點突破眼眶。
痛！
前所未有的痛。
血團僅僅移動了一寸，連一條經脈都未運行，趙楚整個人已經蜷縮成蝦的形狀，大腦一片空白，隻有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被刀剮的劇痛。
這柄刀，還是被燒紅的那種。
趙楚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品嚐到靈魂也痛的感覺。
沒錯！
痛到了靈魂。
“現在停止，還來得及。”
洪斷崖開口，音波如雷，令大地龜裂，山崩地裂。
沉默！
趙楚渾身顫抖，每一個毛孔裏都有血珠在滲透，正經受著千刀萬剮。
“鐵不磨礪不成劍，繼續！”
咬牙切齒。
這一瞬間，趙楚猛地抬頭。
他披頭散發，瞳孔猩紅，宛如兩團滴著血的肉塊。
……
蝰蛇殿！
“唉，是我緊張過度，有些失態了。當初蝰金極也能修煉出一點精芒，甚至黑狐族的狐涼瞳還堅持了一個呼吸。但一個呼吸是極限，煉氣境的小妖，必然會徹底崩潰。修煉無情道空典的痛苦，妖神都受不了。”
原本趙楚眉心出現一點精芒，蝰金枯有些期盼。
可下一息，趙楚身軀猛地弓成一隻大蝦，痛的瞳孔都差點爆裂。
隨後，蝰金枯搖搖頭：
“可惜啊，我也知道煉氣境無法修煉，可我根本沒時間。隻有剛剛築基的大妖，基台才最純淨，方有資格進入秘境。”
“無上肉身，築基之境，簡直無解，無解！”
“秘寶，秘寶……難道我蝰金枯，注定與元嬰無緣嗎？我不甘心啊。”
一個失神之後，蝰金枯又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那凶殘了一輩子的陰毒雙目，有些失落。
“妖、妖王大人……你、你看。”
這時候，蝰富呈結結巴巴。
隨後，蝰金枯轉頭。
哢嚓！
他掌心中的扶手，生生被捏成碎木屑。
隻見那蝰九末即將要崩潰之際，竟然是紅著眼站了起來。
蝰金枯目瞪口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手掌顫抖，簡直像是發現了財寶的強盜。
轟！
如弓舒展。
如猿捶胸。
如鯊拍案。
蝰九末皮膚之下，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血團，正在一寸接著一寸的移動。
一層細密的血珠，不斷滲透出來。
幾息時間，蝰九末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蝰富呈瞠目結舌。
這個蝰九末，怎麽堅持下來的。
當年蝰富呈半次呼吸敗退，直到築基之後，才敢挑戰十個呼吸，可即便這樣，他也差點被活活痛死。
“天才，妖域的天才，我終於找到了！哈哈，老夫我終於找到了！”
觀察了整整十幾個呼吸。
蝰金枯陡然一聲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