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老黑慌亂中點頭。
“這小子能著呢,戴的手銬都能跑了,這下他跑不了,當不成英雄咧。”
“他是個笨蛋,咋能當英雄?”他嘴裏噴出唾沫濺在護士的臉上。
“下輩子吧……”
鐺!推車撞在了房門上,老槍差點被摔下來,一條腿掉下床,老黑驚慌地撲向前,護士說:“他不知道,沒事。”他提起老槍的腿,像扔一條棍子扔在**。
老黑見老槍腿上流出了血,欲噓一聲,護士笑他:“看把你心疼的,他是你親爸爸?他是逃犯!上邊說了把他送到這裏已是革命的人道主義了。”
老槍被扔到病床卜,護士走了,老黑深深地喘口氣,他幾次有病都沒敢進這閻王殿來,他早聽說過,衛生所裏的有些人是小閻王,今天他深深地體會到了。
老槍氣如抽絲,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了。他們不會想法兒救活他,他們盼著他死,他是一個打不死就跑的吳瓊花,給他們添了很多麻煩。
老黑走了,他悄悄地溜出了衛生所,他知道他救不了他,也解除不了他的痛苦、與其這樣痛苦的活著,不如糊裏糊塗的死去。
那犯人依然跪在院中,頭上頂的那塊磚絲毫未動,他佩服這犯人的功夫,他一定是一位經常受罰的犯人,這麽長時間,怎麽還撐得住?看他那功夫,跪到午飯時,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他很幸運,總算熬到了頭,再次被釋放了。盡管孫場長限製了他的自由,他畢竟是一名職工,如果他還是犯人,他這脾氣放到現在不知要挨多少打、受多少體罰。一個無法無天的土匪,今天能變成這樣一個人,他是非常感謝老場長他們的。革前的那些年,政府對犯人的教育是很好的,管教幹部很少體罰犯人,打犯人。思想教育抓得緊,人人都有一個痛改前非的機會,每一個人都抱著一種新生的希望努力工作,自覺接受改造。幾批人提前釋放了,留下的人都變成了就業人員,忽然有一天他們又全部被看管起來,又成了犯人,緊接著夏政委“靠邊站了”;又以後,老場長退休了,就來了孫場長。他們成了真正的犯人,現在的一些管教幹部不打不罵、不殘酷的體罰犯人就覺得沒有突出的表現,工作成績的標誌在於你敢不敢管理,管理的重要標準是你敢不敢打犯人、罵犯人、體罰犯人。你打罵的越狠,你體罰的法兒越特別,就說明你敢於管理,成績就越突出。
記得在一次批鬥會上,一個年輕管教幹部說一個犯人的腰彎的不夠度數,他衝上台,一下子扭斷了那個犯人的兩根手指,那犯人慘叫一聲跪在了台上,這位年輕管教很快被提升。
他一閉眼就聽到那撕腸裂肚的痛苦嚎叫,一閉眼就想到躺住**痛苦不堪的老槍,他想到慧家裏走一趟,去清閑一下,從這痛苦的呻吟聲中走出來。
他現在得先給孫場長去請假。
山上的警衛要比山下的好多了。他任何時候進山出山,他們很少阻攔他。在老驢頭老毛他們眼裏,他是他們中間最幸福的人了。
瘦猴說:“隻要讓老子出去一趟,回來剁個指頭也值得!”
老驢頭說:“老子要是能出去一趟,死活得逮個母的……”
開始幾年,場裏這方麵管得嚴,天天有幹部來檢查,他們不敢胡來。時間一長,見他們一大把年紀,在山上也幹不出個什麽事來,上來檢查的次數少了,管教的鬆了,思想的金箍一解放,剩下大量的光陰沒法打發,思想就變得特別活躍,人的本能便充分地得到發揮。
他從老槍呻吟的痛苦中走出來,就想起他的慧,他覺得她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生活中不能沒有她,夢裏他們常相逢,她就坐在他的床沿,依偎在他的懷裏,她不再扭捏,不再推他,乖順的像個貓兒。他們一次又一次地交融在一起,她是個枝頭上的雀兒,叫得他心兒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