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

第24章 2

他說:“我是看在你老弟的臉上才進他家的門,他叫還不來呢。”

他又大聲說,仿佛在喊。煙頭在笑聲中抖。“我是被請來的,不是我來偷……”

白蘿卜已鬧得沒了精神,四肢朝天躺在地上,衣服褲子離了身,繩子早已從手中脫落。

她見老驢頭就嘻嘻嘻地笑,老驢頭扶起她:“你看丟人不?啥都露在外邊了。”

老驢頭把她拖到炕邊,推上炕,白蘿卜又衝著他笑。白蘿卜臉色蠟白,身體很虛弱,她已沒一點鬧騰的力氣了。

他去摸煙發現手上有血,嚇他一跳,不知這血從哪來的?他揭開被子,把白蘿卜身子看個遍,身上沒有傷,他往她襠裏一看,裏麵他要叫孫場長看見他就感到恥辱,他說:我活著是為了讓他活得更難受正淌著血水水,他知道是咋回事了,他在炕上扯了條髒枕巾捂在上麵。

白蘿卜安靜地像懷中的白兔,朝他笑。她說:“我要跟你上山去……我要跟他離……婚。”她聲音細弱像蚊子在頭頂飛舞。

老驢頭說:“甭急!你歇著,養好身子再說。”

白蘿卜伸出胖胖的手去摸他,他覺得這手柔的很,比她身上柔的多,一把攥住她竟有一種衝動和滿足感。他伏在她白皙的胸脯上,神仙似地閉上了眼,他想象著孫場長就站在房裏看著他,他嘴邊露出了猙獰的微笑。

孫大山也有這一天,他記得上次在這屋裏和白蘿卜幹得正歡,讓他發現強硬被分開,他在牆角求饒,今天他是有請而來,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哄她、揉搓她。

他就這樣地伏在她的胸脯上等他回來,他要看他是什麽反應,能氣憤成什麽樣子?早該下班了,還未見孫場長回來。

孫場長回來了,門上沒了繩子,他看見白蘿卜像狗一樣躺在老驢頭懷裏。他罵:“一對狗男女。”

“你再罵我就走。”

“你……”孫場長摸東西要打他。

他說:“你敢,我是你請來的。”

“滾!你給我滾出去……”

老驢頭說:“咱說清楚,我今滾出去,誰以後叫我是孫子!”

沒等老驢頭滾,他先走了。

沒有時辰的日子是最難熬的,日頭像躲難去了。天下悶熱,人活得昏昏暈暈,沒精打采。

他死了,死的時候極幸福,在極度的興奮中用刀割斷了手腕上的血管。

上級來人要落實政策,清查冤假錯案,老刀的消息最靈通。山上很多人拿到了就業的通知書,他心裏很激動,天天盼著自己的那一天。

山上的犯人變成了就業職工,這對他來說已不重要,他雖然背著犯人的皮,但在這裏他自由自在地沒人管,門衛、崗警和他都熟悉,他早已是這裏的特殊公民了。

場裏宣布要把他們釋放轉成就業職工的那一天,有幹部提前來給他報喜,他說:“我早就是了,還用你給我說。”

那幹部不願傷他的自尊心,賠著笑臉給他。通知書他還沒拿到,他關心的是他那張通知書怎麽還沒來,那幹部說:“沒那張通知書把你們都先當職工對待了,你急啥呢?你耐心等著。”

一日,孫場長來理發按摩,他問:“我的通知書咋還沒來呢?”

“你急啥,你等的不就是一張紙嗎?你早已不是犯人了,你看你這工作,舒服得跟爺一樣。”

他說:“這我知道,場裏惟有你對我這麽好,還有我的妞妞。”

“你咋把我和你的狗放在一個檔次上。”

老刀說:“我愛你勝過我的妞妞,我給妞妞按摩啥時候這麽精心過!”

“你現在的按摩手藝越來越高,能趕上高護士了。”

老刀不高興了。“你再甭提你的高護士了,她有那麽好?值得你老吊在嘴上。”

他說:“你是沒見過,見了你就走不了。在一塊時還覺不來啥,離開她才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你看,你看,又來了。”

“那手是水做的,你這手也隻能算是一個女人的手,比不得水做的。”

“那當然,我老了,有這手就不錯了。你也給我問問到底啥時候下來?我心裏有個底兒,光叫他們批一下也這麽難?”

“是不是想家了?急著要給家人一個說法,我知道你們都是這麽想的,想人模狗樣的回去一趟。”

老刀沮喪地說:“哪來個家呢?”

“那就是和哪個幹女兒勾搭上了,有去騙人家姑娘,我才四十多歲,是國家的正式職工……”

老刀笑了,“你就不往好處想。”

送走孫場長,他罵:“你小子還算人嗎?老字侍候選人你這麽多年,也沒見把老子的事放在心上,老子接了通知書,再不會幹這侍候人的事了。”

他裝病不上班,一些幹部怨他,“你轉成職工了,應當更好地工作,咋倒不好好幹了?”

他說:“我過去是啥人?是犯人!不幹不行,你們會打我,罵我。轉成了正式職工,就由我了,我不想幹就不幹了,我以後還不想幹呢。再幹這活,我還不是犯人嗎?”

幹部們笑他思想鑽了牛角。他給客人刮胡子,在客人臉上耍刀子,嚇得有些人不敢再來,理發店人少了,他整天抱著妞妞在店裏玩耍,給妞妞理毛兒,把狗兒打扮成個女娃娃,來人看見扭頭就走。

他和妞妞在一塊時除非孫場長來理發按摩,一般人他是不接待的,他不再給人誇他有十個幹女兒,隻要有人誇他的妞妞,他會百般熱情地服侍他。

妞妞很通人性,老刀的講話它聽得懂,他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妞妞就知道幹啥。它也離不開老刀,它哪裏也不去,很少出這房間,即使是老刀出去串門,它也不出門,它就一個在家候著老刀回來抱它,愛它。

一些輕狂的同類異性在門外勾引它,它們發出狂騷的呼叫,它春心不動。它看不起它們,嫌它們髒,它和它們已不是一個檔次的。

它徹底和它們斷絕了來往,它心裏隻有老刀,它偎在他懷裏,舔著他的手,極舒坦地享受著他的撫愛。

這日,老刀手腕上流出很多很多的血,它在他的傷口上舔著湧流的血,它怎麽也舔不完,舔著、舔著,老刀就閉了眼睛。它看見一大幫人抬走了他,有人收拾了他房間的衣物和鋪蓋,它不知他什麽時候回來。

它身上髒了,沒有人給它洗,身上癢了沒有人給它抓,它成了一隻不講衛生的狗,和它的同類沒有任何區別了。

一個星期後,它變成了一隻很髒的狗,它忍受不了饑餓的痛苦,尋找它的同類去了。

老刀死得很奇怪,人都說他不該這樣死,他不是那種性格的人,他死得出乎人的預料。

那天上午,孫場長實現了諾言給他帶來了就業通知書,老刀接了通知書手就顫抖。

孫場長說:“甭激動這是遲早的事,先把我侍候一下。”

孫場長躺在座椅上。他從鏡裏看到,老刀沒了往日的殷勤,換了人似的眼睛發直、發亮,他有些驚駭。他正要坐起,老刀一聲大笑,他像被人一下扔在了刺骨的冰水中。

老刀一把壓住他,狂笑著轉動座椅,座椅變成了轉椅,老刀狂笑著說道:“老子就業了,就不再侍候你了。”

孫場長一陣陣昏暈,他說:“你……辜負……了我……這……幾年……的……照顧……教……育……?”

老刀說:“老子當犯人給人剃頭,現在不當犯人了還給人剃頭,老子不幹了,老子這幾年把你侍候得跟爺一樣,你以後休想讓老子再侍候你。”

孫場長在飛轉的座椅上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麽變得這麽快,剛才還是個人樣,一會兒就翻了臉,成一個要殺人的惡魔,他很害怕,真怕他殺了他,他欲跳下去,擺脫這惡魔。一把刀在他的頭上臉上來回地飛走,使他沒有機會逃走。

老刀笑看在他的**威下軟得一攤泥似的孫場長孫大山,發出一陣陣寒冷的狂笑一他笑孫大山也有今天,笑孫大山也知道害怕他的飛刀旋轉在他的脖子上,孫場長一陣驚叫,感到自己的死期來臨了,這個使他享受多年的座椅成了他的斷頭台,這個令他向往,常來常往的理發店原來是一個殺人的魔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