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滿往事

第二十三章 步入地獄(上)

看著在那挑選武器,準備大幹一番的慶氏兄弟,李清翔微微搖頭,看了一眼唐千林,對慶全道:“咱們既然一起搭夥做買賣,還是定下點規矩吧。”

慶全瞟了一眼李清翔,拉開步槍的槍栓往裏麵瞅著:“行呀,前輩您說,什麽規矩。”

李清翔道:“咱們互相不認識,一起搭夥一起走,未免會出現些矛盾,要不這樣吧,咱們分成兩個組,我和唐兄弟一組,你們倆兄弟一組,你看如何?”

慶全聞言,雖然心裏不情願,但還是隻能點頭,畢竟這樣一來,他要想對李清翔和唐千林下手就有些麻煩了。

雖然在弟弟慶宇跟前,慶全是個智者,心裏主意又多,又有能耐,實際上隻有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兄弟倆有幾斤幾兩。

就拿所謂的慶氏兄弟這江湖名號來說,都是兩人花錢找江湖上的混混把消息散出去的,雖說早年兩人的確跟著一位地師學了些風水術,但都隻是皮毛,要在江湖上行走遠遠不夠,於是這兩人開始到處招搖撞騙,同時用騙術把自己包裝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慶全尋思了一會兒,又問:“前輩,既然分組了,那就應該分個前後,咱們兩組人誰先誰後?”

李清翔嗬嗬一笑:“這事你定。”

慶全不假思索道:“那前輩你們先請。”

唐千林在一旁從頭至尾一句話不說,但心裏很清楚慶氏兄弟在盤算什麽。

李清翔抱拳道:“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李清翔向唐千林示意,兩人離開宅子。

兩人走後,慶宇立即湊近慶全道:“大哥,為什麽讓他們先去呀?他們要是搶先了,我們怎麽辦?”

慶全不耐煩道:“說你傻你還不承認。你真以為這一趟是好差事?你沒聽見嗎?日本人自己都折損了好幾批人手,下麵必定是危險重重,讓他們先走,那叫趟雷。”

慶宇這才恍然大悟:“大哥高明。”

離開宅子走在街頭的李清翔和唐千林卻發現街頭毀壞得很嚴重,就像是整條街都被人打劫了一樣。

“那邊有個人。”唐千林看到街邊躺著一個穿著棉襖的人,於是上前查看。

唐千林上前查看屍體的同時,和李清翔一樣將手槍握在手中,同時上膛。

唐千林查看了一番後,扭頭看著正在一旁警戒的李清翔:“死了,至少死了一天。”

李清翔看著屍體道:“查看下是怎麽死的,有沒有明顯外傷。”

唐千林點頭,翻過屍體,一眼就看到被鮮血染紅的前胸:“致命傷應該是在胸口。”說著,唐千林從袖筒中抖出像是匕首,卻又比匕首略小的刀刃來,割開了那人的胸口衣服,“胸口被人亂刺了數刀,下手的人非常狠,出手就是殺招,沒有留任何餘地。”

李清翔卻是看著他手中的那刀刃:“你手裏的是藏鳳刃吧?”

唐千林點頭,收起藏鳳刃,這種兵器屬於腕刃,有一個機關扣在手腕之上,危機時候可以將藏鳳刃發射出去,也可以作為近身搏鬥的兵器使用。

唐千林道:“前輩,看樣子這裏發生的事情遠比那個樸秉政所說的怪異。”

李清翔看著街頭道:“小心為上,我們先去那個居酒屋再說。”

兩人大步離開的時候,慶氏兄弟悄悄跟在後方,等兩人走遠,也簡單查看了下屍體,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後,趕緊疾步追趕李清翔兩人。

與此同時,易陌塵和小田君正守在高燒的唐子程床旁,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小田君雖然用盡辦法在控製孩子的體溫,但也僅僅隻是維持而已。

易陌塵掏出懷表,問:“你給我說實話,這孩子還能堅持多久?”

小田君如實回答:“雖說他體質不錯,但就現在他的狀態來說,隻能堅持三天。”

三天?易陌塵眉頭緊鎖,三天之內李清翔能脫離控製回到這裏來救唐子程嗎?

而身在保安局中的李雲帆則抽空去了一趟關北鶴的辦公室,他試圖從關北鶴處入手,如果這個地方保安局局長能出麵,把兩位同誌從秘搜課手中弄出來,脫離樸秉政的控製,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李雲帆站在窗口,端著茶杯看著樓下:“局長,樸課長還真有本事呀,一個朝鮮人,來咱們這沒多久,就破獲了這麽大一起案子,厲害。”

“厲害?”關北鶴不屑一笑,“你真覺得他厲害嗎?”

李雲帆扭頭看著關北鶴:“什麽意思?”

關北鶴放下茶杯:“他一個朝鮮人,在這裏沒有任何人脈,沒有自己的密探和情報渠道,他憑運氣抓到那兩個共黨的?”

李雲帆坐回辦公桌前:“局長的意思是?”

關北鶴笑道:“誰把他弄到咱們這來的?”

李雲帆道:“三宅將軍呀。”

關北鶴點了下桌子:“這就對了,還不明白?”

李雲帆故作恍然大悟:“你是說,線人和線報都是關東軍特種情報部提供的?”

關北鶴肯定地點點頭:“三宅將軍之所以把他調來,就是因為對咱們不信任,但是他一個朝鮮人來滿洲國,突然坐上這個位置,肯定會不服眾,所以,提供線人和情報,幫他建功立業。”

李雲帆此時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關北鶴是不是知道樸秉政也把他列為懷疑對象之一呢?

按照關北鶴的脾氣,如果知道被列為嫌疑,肯定會質問樸秉政,甚至會主動上報監察廳,但他現在的語氣卻如此心平氣和,這就說明,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也許讓他知道了,對自己有利。李雲帆打定主意之後,隻是尷尬地笑笑,也不再說什麽,一直保持著沉默。

隨後,李雲帆起身:“局長,到時間了,我該回去了。”

關北鶴有些奇怪:“再坐會兒呀,著什麽急啊?怎麽?樸秉政還限製你們的活動?”

李雲帆搖頭:“不是,謝謝局長關心。那什麽,有機會,您還是想辦法把我調回來吧,我其實今天來找你,就這個事。”

關北鶴指著椅子道:“坐下,好好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李雲帆坐下,長歎一口氣,還是不說話,隻是搖頭。

關北鶴看著他,奇怪地問:“你小子到底怎麽了?有話快說,還把我當外人是吧?”

李雲帆看了看周圍,又起身走到門口聽了聽,這才走回來,一臉為難地指著自己的耳朵。

關北鶴明白他什麽意思:“坐下吧,隨便說,我這裏沒有竊聽器,我好歹是一局之長。”

李雲帆壓低聲音道:“局長,樸秉政之所以要抓獲那兩名共黨,主要原因是他要挖出在咱們保安局的奸細。”

關北鶴皺眉:“保安局的奸細?咱們這的?”

李雲帆使勁點了下頭:“沒錯,就是咱們這的。”

關北鶴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記得前天晚上我們在拉瓦斯酒館喝酒的事嗎?”李雲帆故作神秘,“其中一個共黨當晚在那裏與奸細接過頭,這是樸秉政親口告訴我的。”

關北鶴立即意識到是怎麽回事了,但他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說:“被捕的共黨交代了?”

李雲帆搖頭:“被捕的共黨一個字沒說,樸秉政之所以知道,就是那個所謂的線人提供的消息,但那個線人估計不知道奸細的名字,隻知道在那接過頭。”

關北鶴笑了,靠著椅背道:“我知道了,你被懷疑了吧?”

李雲帆心頭一驚,他原以為關北鶴會直接認為三個人都被懷疑了,沒想到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卻直接把問題推到自己的身上,讓自己下麵的戲沒法接著演了。

李雲帆隻得點頭道:“對,我被懷疑了。”

關北鶴點頭,又問了一句:“隻有你被懷疑了?”

李雲帆隻是笑笑沒說話,他知道,自己不能直接說出來,那顯得太刻意了,他此時隻能保持沉默,讓關北鶴自己去猜,隻有猜測才能讓人產生更多的懷疑,而懷疑則會導致無窮無盡的矛盾。

他現在就是希望關北鶴和樸秉政之間產生矛盾,這樣才有利於自己接下來的安排。

李雲帆起身:“局長我先走了,下回有空聊。”

關北鶴點點頭,沒有再挽留李雲帆。等李雲帆離開辦公室之後,關北鶴這才起身來,端起茶杯坐在了沙發上慢慢地品著。

茶的味道有些澀口了,按照平時他肯定倒掉重新換一杯,但今天他沒有,因為他現在的心理狀態和李雲帆所設想的一樣,他意識到李雲帆的吞吞吐吐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那晚在酒館的三個人都被懷疑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關北鶴很清楚知道,懷疑的重點應該在錢斯年和李雲帆的身上,但自己如果也被懷疑了,會不會牽扯出其他的事情來?

關北鶴心中擔憂的事情,隻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在保安局苦心經營數年,不能因為一個樸秉政就毀於一旦,所以,他務必要從那兩個被捕的共黨處下手,先行挖出奸細,把這個功勞搶過去,讓樸秉政在日本人跟前顏麵盡失。

到時候,就算樸秉政依然是秘搜課課長,那在自己麵前也會低人一等。

打定主意後,關北鶴才起身,把茶水倒進花盆中,慢吞吞地給自己重新倒上了一杯茶。

他希望以後的保安局,就像這杯新泡的茶水一樣,充滿清香,絕不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