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臥龍出山（中）
第44章 臥龍出山（中）
江州的“軒轅棋社”很是神秘，據說是由西漢著名的圍棋手杜夫子所創立，已經傳了四百餘年。圍棋興盛於春秋戰國時期，但當中沉寂了一段時期，到了光武帝劉秀開創的東漢時代，圍棋才重新興盛起來。
不管時代如何變遷，“軒轅棋社”始終屹立在江州，生生不息。到這代，“軒轅棋社”傳到了杜啟子的手裏。杜啟子很有商業頭腦對棋社修葺了一番，又買了近百畝地，將軒轅棋社擴建成涵蓋雅室、酒室、茶室、棋室和客棧的綜合性場所。但是，名字倒沒改。
主樓靠近庭院園林的一邊，是江州人人皆知的春暉堂。這春暉堂就是專供客人紋枰手談的清幽去處。廳中疏落有致的排列著數十張綠玉案，每案各置做工考究的紅木棋枰。北麵牆上赫然掛一方特製的巨大木製棋盤，兩側永遠站著兩名女棋童。
尋常時日，士子們飲酒聚談激烈辯駁之後，便三三兩兩的來到這春暉堂安然對弈，將那無窮的機謀殺心盡顯黑白搏殺之中。
為了吸引顧客，棋社每年都會在六月初一到六月初三這三天之間，舉辦鬥棋大賽。冠軍會獲得豐厚的獎賞。每逢這樣的大賽，春暉堂執事便會布置大盤解說。
每年來參賽的，湊熱鬧的人還不少，每每遇到精彩處便喝彩叫好。春暉堂的搏弈便是“軒轅棋社”的靈魂。
春暉堂中最顯眼的，是大盤下立在玉石架上的一張厚厚的銅板。銅板上刻著八個大字——“一統天下者，賞萬金！”煞是驚人。
每次鬥棋大賽都會以戰國作比。比賽開始，棋童便捧來一個銅鼎，鼎中是刻著字的“韓、趙、魏、楚、燕、齊、秦”七大戰國與三十餘中小諸侯國的圓形銅板。弈者伸手抓出一枚銅板，上麵的國號便是自己一方的代號。
大漢的士子無不懂棋，棋道殺伐中，大廳中常常有諸如“趙國死矣”的歎息或“趙國得三城”的叫好，便是對雙方的大勢評判。
若雙方都摸到了大國，圍觀者便會助興高喊：“旗鼓相當，好！”
若一方是大國而另一方是小諸侯，人們便會替小諸侯搖頭歎息，若小諸侯一方勝了，人們便會加倍的興奮喊好。
正因為這種搏弈規矩與風雲動蕩的天下大勢隱隱暗合，所以那種國運與棋道交相刺激的**，是其他聚談甚或論戰都不能替代的。
在白帝城通往江州的官道上，兩批快馬飛馳而來，一紅一白，甚是好看。為了盡快到達江州，劉勳特意選擇了長江北岸的官道作為西行路徑。這條路說是官道，實則是一條僅能錯開車輛的坑坑窪窪的黃土路。
“也不知劉璋天天在幹什麽，連官道都修成了這樣，也不管管手底下的官員。”劉勳看到這樣的官道，很是生氣。按說，益州物產豐富，人口眾多，把官道修好應該不成問題，可是現在卻是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失望。
“公子，別管那麽多了，趕路要緊，如果見不到諸葛亮，那豈不功虧一簣。”趙雲在旁邊說道。
“好，趕路要緊”劉勳再次策馬揚鞭。
太陽升到天空中間的時候，劉勳和趙雲趕到了江州。在路人的指引下，劉勳等人匆忙趕到了“軒轅棋社”。
劉勳讓趙雲牽馬去客棧，安排好住處，自己則趕往春暉堂，尋找孔明先生。
到了春暉堂，劉勳放眼望去，廳中已經有三十座在捉對兒搏殺，看的劉勳是眼花繚亂。劉勳掏出十枚五銖錢遞向女執事，並說道：“何座勝多啊，如實回答，十枚五銖錢都是你的？”
女執事接過了錢，恭敬的將劉勳領到中間一案前道：“這位先生已連滅三個小諸侯，格殺淩厲，無可匹敵。”案前已經圍滿了人，劉勳好不容易才擠了上去，劉勳還沒來得及看，這盤棋就已經結束了。
女執事所指的那位白衣士子又贏了，劉勳細細望去，隻能粗略地看出那位先生二十出頭，個頭應該不矮，麵容俊偉。
忽然有一中年男子擠過人群，向那位白衣士子拱手說道：“在下願與這位先生對陣，不知先生肯迎戰嗎？”
士子端起一杯酒喝了半口，對女執事說道：“請擺大盤。”
女執事興奮的答應一聲。
片刻之間，春暉堂中央單列出一座晶瑩碧綠的長案棋枰。待雙方坐定，秀麗的女棋童便捧來銅鼎請二人定名。中年男子伸手入鼎，摸出一銅板“啪！”的打到案上，不由興奮大叫：“好！趙國！大國！”
白衣士子摸出一枚銅板一打，卻是衛國，圍觀者不禁輕輕歎息。中年士人道：“大國讓先，請先生執黑棋。”言下之意，自然是他選了白棋。
白衣士子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了。”便伸手將一枚黑子清脆的打到左上三三位，手未縮回，中年男子已經將一枚黑子“啪！”的打在右下星位。白衣士子略一思忖，再將一枚黑子打到左下三三位。此時大盤下的棋童已經變成了四個，兩個在木梯上站立，兩個在地上站立。
棋案前女執事高聲報棋：“黑棋左上三三，白棋右下右下星位，黑棋左下再三三——！”棋童便將帶有短釘的特製棋子摁進所報位置。
三手棋一出，大盤下的圍觀者便一陣嗡嗡議論，大部分是替“衛國”歎息，一人高聲道：“衛國小國攻勢太過！”士子卻是不動聲色。
劉勳卻說道，“看似衛國攻勢淩厲，卻是以攻為守，大有可為。”
白衣士子看了看劉勳一眼，露出讚許之意。
隨著大盤棋子不斷增多，隻見“趙國”形勢廣闊，“衛國”卻是搶占了四個大角，中腹一隊“衛軍”正在出逃。顯然，“衛軍”若逃出，則“趙國”地、勢皆失。“趙國”若擒獲“衛軍”，則滅“衛”無疑。春暉堂中寂靜無聲，觀者無不為“衛國”擔心。
劉勳緊張的竟是額頭冒汗，連連搓手。
這時“衛軍”眼看山窮水盡，卻突然掉頭攻擊“趙國”不甚整肅的追兵，且一舉切斷追兵歸路，十餘回合激戰，竟將與大本營割裂的一隊“趙軍”殲滅！
“好！”劉勳激動得連聲叫好。
“在下河內司馬懿，剛剛看到先生棋藝高超，不如我們對弈一局。”又有一位黑衣士子向白衣士子挑戰。
“好！”白衣士子依舊爽快地答應，麵無表情。
“以古戰國作比，很是無趣，不如換成當下的諸侯，如何？”女執事建議道。
眾人先是一怔，然後都是大聲叫好。
兩人剛剛坐定，侍女便捧上蜀酒給二人斟起。白衣士子與司馬懿同時舉爵相向，一飲而盡。也就在這片刻之間，大盤與棋枰均已安置妥當，女執事肅然站於長案前三尺處，春暉堂的士子們也圍攏在大盤下嘖嘖感歎今日的奇遇。
此時站在白衣士子身後，不斷打量著對麵的司馬懿。，眼中大有光彩。棋童捧來銅鼎請二人定名，司馬懿摸出一個“曹操”，廳中頓時嘩然喝彩，司馬懿卻是一怔，又是淡淡的一笑。白衣士子隨意一摸，卻出來一個“劉備”。圍觀者不禁一陣歎息。
白衣士子卻豪氣勃發，“人言劉備實力弱小，安知不會在我手中實力變強？”
司馬懿長長籲了口氣，“先生，豈不知我手中的曹操更強大？”
“強弱之勢，古無定則。強可變弱，弱可變強。變化之道，全在人為。安知曹操勢力不會萎縮弱小？”白衣士子雙目炯炯發亮。
司馬懿似乎也特別興奮，大聲說道：“劉備實力弱小，先生請。”
白衣士子盯著棋枰，也不謙讓，一枚黑子“啪！”的打到中央天元上。女執事高聲報道：“劉備軍占據天元——！”圍觀者一片嘩然，一齊聚攏到棋枰四周。
司馬懿驚訝得“啊”了一聲，“先生何等下法？真是讓人不解”。
白衣士子很是平靜，“中樞之地，輻射四極，雄視八荒，大勢之第一要點也，這都看不懂？”
劉勳暗暗佩服此人的魄力，真是百年難得一遇。
“我若占地，先生之勢豈非成空？”司馬懿拈一白子，打到右下角位。
女執事高聲報道：“白棋第一手，右下三三位——！”
眾人一片讚歎，紛紛點頭。
白衣士子淡然道：“勢無虛勢，地無實地。以勢取地，勢漲地擴，就地取地，地縮勢衰。”拈一枚黑子，“啪！”地打到右邊星位。
“黑棋，右手星座——！”
須臾之間，大棋盤上已落九手。黑棋五手均占上下左右中五星位，白棋四子占四方角地。司馬懿凝視棋盤，看黑子構成了一個縱橫天地的大“十”字，正色拱手道：“先生行棋，著著高位，全無根基，卻是何以將此處化為實地？莫非有意輸掉比賽？”
白衣士子不禁笑道：“豈有此理？若有高位，豈無實地？看好你的‘曹操’便是。”
司馬懿不再說話，開始驅動“曹操”攻取實地。“劉備”卻是騰挪有致，盡量避免纏鬥。幾十個回合後，“曹操”角邊盡占，仔細一看，卻都龜縮於三線以下。
“劉備”卻是自四線以外圍起了廣闊深邃的大勢，莫名其妙的竟使“曹操”實地明顯落後於“劉備”！
劉勳心裏稍稍舒緩，暗自稱奇。如能有如此賢才輔佐，何愁天下不平，大漢不興啊！
棋局還在繼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