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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驕寵 96|容王的決定
過了年,開了春,碧波湖的湖水解凍了,湖水四周圍的草坪上開始冒出嫩綠色的草芽兒,一旁桃樹也眼看著長出了花骨朵。這容王府本來就大,每一個住在這裏的人都曾經命人精心修整過的。
當然了,這園子裏住過的人,一個個都是身份不凡的。遠的不說,隻說近的,那便住過廢太子,住過當了皇上的寧王。也因為這個吧,這園子慢慢地往外擴張,越修越大,越來越精致。
這園子裏不說其他,便是走在那十裏長廊上,透過精心雕刻的壁洞望著那碧波湖水情的輕蕩,你便不得不讚歎這園子裏的精妙和煞費苦心。
如今阿宴是這園子的女主人,眼看著春暖花開,柳樹在碧波湖邊吹拂,融化過後的碧波湖水蕩=漾出醉人的水波,她每每喜歡來到園子裏散步。
容王雖然實在是太忙,白日裏基本不見人影,也沒時間陪她,她就帶著惜晴和素月在園子裏走動。
阿宴的母親蘇老夫人有時候也過來陪著女兒說說話,恰好那天在湖邊的草坪上,侍女們搭了一個暖帳,於是蘇老夫人就和阿宴坐在暖帳裏,喝著香茗,看這湖景。
一時蘇老夫人難免有些感慨:
“往日也是來過這裏的,那時候隻覺得這裏院子實在是修得說不出的好看,透著王府的那種貴氣,看得眼花繚亂的,那腳都不知道,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就怕被人笑話。如今怎麽也想不到,你竟然是嫁給了容王,當了這容王府。這碧波湖,也成了自家的風景呢!”
阿宴聽著一笑,她也回想起往事,不過想的卻是上一世,她走在這碧波湖邊的情景。
物是人非,今生再也不是昔日落魄的情景,她輕柔地撫摸肚皮,想著原應該珍惜,珍惜那個將她視若珍寶的少年,珍惜那個給與了她原本不敢奢求的幸福的少年。
這邊阿宴日子過得悠閑,那邊容王卻實在是忙得有家回不得。
果然如他所料,北方的羌族如今是終於按捺不住了,老國王病逝,幾個兒子開始征戰奪取國王之位,一番糾纏之後,大王子庫爾德打敗了其他幾個弟弟,登上了國王之位。
緊接著,這庫爾德為了彰顯自己的英明,也為了籠絡人心,開始糾結二十萬兵力,進犯大昭邊境。
於是邊關告急,緊急軍報八百裏加急而來,燕京城外的兵營裏,將士們也都是整裝待發,隻等天子一聲令下,前往邊線支援。
可是此時的禦書房裏,仁德帝卻是沉吟著,遲遲沒有下達發兵的命令。
一向處事果斷的他,此時在猶豫。
此次與羌族之戰,至關重要。大昭經過和南方夷族的三年征戰,其實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所以此次和羌族之戰,必須速戰速決,以排山倒海之勢將那羌族鎮壓下來,從此之後不敢輕易進犯。
這一場大戰,必須有一個經驗豐富指揮若定的將帥。
軍中雖然人才濟濟,每一個都是驍勇善戰的良將,可是若要擔當帥職,終究是讓他不放心。
除了仁德帝自己外,他最信得過的就是他那弟弟容王永湛了。
可問題是,如今容王妃有孕,他也親眼見到永湛正和王妃蜜裏調油一般,此時此刻,若派永湛前去邊關,一則是他們新婚夫婦就此分離,未免太過殘忍,二則這容王妃難免牽腸掛肚,倒是對腹中胎兒不利。
這也不能怪他作為一介帝王,心思如此細密,隻因他如今年已而立,卻一直沒有子嗣。如今自己宮中妃嬪和容王妃同時都傳出喜訊來,他自然是看得重之又重。
如此細想之下,他又把軍中各處將領名牌一個個拿出來擺在那裏,思來想去,還是每一個讓人放心的。
而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卻有大太監進來稟報,說是皇後娘娘求見陛下。
仁德帝聽了,抬眸,淡道:“命她進來吧。”
少頃之後,孝賢皇後娓娓而入,先是行了禮,得了仁德帝恩準,這才坐在一旁軟凳上。
仁德帝依然手握禦筆,凝視著案上的那些將領名單,頭也不抬,隨口問道:“又怎麽了?”
這話,多少就聽出一些不耐。
孝賢皇後暗暗吸了口氣,還是上前稟道:“凝妃她這幾日忽然不怎麽吃飯了。”
仁德帝聽了,眸中頓時透出厭煩:“這是你嫡親的妹子吧?怎麽連這麽一個人都管不好?”
仁德帝的話有點重了,一旁的太監都低下頭去。
其實這事兒吧,也怪不得仁德帝脾氣不好,畢竟作為一個帝王,天天為了國計民生以及邊關戰事操心勞力,三十歲了也沒個子嗣。如今好不容易後宮妃嬪有了喜,卻是這麽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凝妃。
你說這凝妃吧,既然懷了龍嗣,為什麽不能安安穩穩地養胎,到時候生個一男半女出來,也算是為自己增加個籌碼。
誰知道這凝妃,那真是三天兩頭的鬧騰,今天鬧著要出去,明天鬧著要見皇上,後天鬧著肚子疼。聽說太醫院的婦科聖手現在是三天兩頭地朝凝妃那邊跑,跑得鞋都破了幾雙。
大太監抬眼瞥向一旁的孝賢皇後,隻見她滿臉為難地站在那裏,忽便暗暗歎了口氣,想著這皇後娘娘也不容易啊!
到底是自己嫡親的妹子,又懷著龍胎,還是說這孩子以後要收到她名下養的,她自然是兢兢業業地照顧著,唯恐出半點差池,可是那凝妃卻對她極其怨恨,任憑她百般照料,也是恨她恨得牙癢癢,說出來的話,後宮的人都不敢聽,就怕聽多了,這腦袋就保不住了。
對於這麽一個懷著龍種的妹妹,這皇後是打不得罵不得管不得,沒辦法,遇到一些棘手的事兒,她就得跑來請示皇上了。
皇上這麽日理萬機的人,三不五時被這種事兒騷擾,可不就煩麽。
此時皇上終於從禦案中抬起頭來,皺著濃眉,威嚴地俯視著皇後。
“皇後,她不吃飯是嗎?”語氣聽起來還算平靜。
皇後忙點頭:“是,她說想見皇上一麵。”
皇後把話說得簡練,但其實她那妹子說出的話,她都不忍心聽。她也知道不該因為這事兒來騷擾皇上,可是這事關皇嗣,若是真出個什麽事兒,她從中間也摘不清楚,難免落人口舌。
皇上挑眉,冷問道:“幾天不吃飯了?”
皇後低頭,輕聲道:“一天。”
聽到這個,皇上發出冷冷的一聲嗤笑,放下禦筆,沉聲道:“才一天不吃飯而已,餓不死!她既然不想吃飯,那就不要讓她吃,先餓三天,三天後再問,如果還不吃,那就餓六天。”
皇後聽得頓時腿都軟了:“餓三天,那她腹中的胎兒?”
皇上揚眉,冷道:“朕身為天子,豈能受製於一個小小後宮婦人,他要朕去見她,朕就必須去見她嗎?真真是可笑至極!”
皇後聽了,無聲地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就是嫁了這麽一個冷心冷肺的帝王,心裏早已明白。
若說以前她曾疑惑過仁德帝是否對自己那妹子有半分的喜愛,那麽現在這點疑惑算是飛到了九霄雲外了。
既為帝王,他生性無情,奈何她那妹子就是看不懂,竟然癡心妄想用一個孩子去威脅一個君王。
仁德帝抬頭望了皇後一眼,手指尖輕輕敲著禦案,卻是淡淡地吩咐一旁的太監;“去,命人熬一碗去子湯來,若是凝妃六日後依然不肯進食,那就喂了她。朕不希望自己的骨肉被她這樣折騰下去,幹脆直接去個幹淨。”
這話一出,皇後臉都白了,大太監也腿抖起來,忙跪在那裏。
仁德帝滿意地看著這效果,擺擺手道:“照辦去吧。”
大太監顫巍巍地出來了,皇後咬著唇拜別了。
據說從那天開始,那個懷了皇上子嗣的凝妃娘娘,再也沒鬧騰過。
不但如此,她還開始狂吃猛喝努力地補身子,看樣子是要好好地養胎了。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此時穿著五爪雲龍袍的容王,踏入了禦書房,恰見大太監顧德勇和孝賢皇後臉色蒼白地走出去,他還小小地詫異了下。
當下進了禦書房,卻見自己皇兄心情大好,在那裏拿著禦筆,點啊畫啊。
仁德帝見容王進來,笑道:“永湛,坐。”
容王見過禮,這才坐下。
仁德帝笑望著容王,滿臉和藹親切:“王妃近日可好?”
容王想起阿宴,眸中泛起一點溫暖:“一切都好,如今已經三個月了。”
仁德帝點頭:“那要小心一些,若有什麽需要,便去找你皇嫂,她如今照顧著凝妃,畢竟會比你懂的。”
容王淡淡地道:“我明白。”
仁德帝想起什麽似的,又笑了下,望著容王一會兒,忽然有些感歎:“想當初你生下來才那麽大一點點,跟個小貓一樣。如今轉眼這麽一晃,也是當爹的人了。”說著這個,他還用手比劃了下,比出小貓那麽大的樣子。
容王是難產,也是早產,當時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回事呢,不曾想如今長得這麽好。
仁德帝望著容王,眼裏是慢慢的欣慰。
容王聽著仁德帝提起這個,頓時有些頭疼。他都這麽大一個人了,自然並不是特別愛聽自己小時候如何可憐兮兮又瘦又小的樣子。一時想著,這如果讓阿宴知道,她必然是要時不時地拿出來笑他呢。
當下他繃直著脊背,抿了下唇,淡道:“皇兄也是要當父皇的了。”
誰知道這話一出,仁德帝想起那凝妃,便有些怒意:“你皇嫂雖則諸般行事並不得我心,可是到底心底還算善良,處事仁慈,可是這凝妃,卻是個這是心思歹毒幼稚可笑之輩,將來便是她有個一男半女,也決計不能讓她碰到半分,定要好生教養,萬萬不能如此等女子一般。”
這話一說,其實意思便很是明白了。
容王隻垂眸,並不言語,說到底這是家事,他作為一個弟弟,並不適合在這種事兒說什麽。
仁德帝當下也是一笑,便不再提這事兒,反而是說起這次羌國進攻的事兒。
“這一次,你不必親自去了,挑挑看,再找一個代你過去。”
容王蹙了下眉:“為什麽?”
仁德帝笑:“我看你現在和王妃濃情蜜意的,怕是陷到了溫柔鄉裏出不來。”
他停頓了下:“再說,前幾年你一直在外征戰,也是辛苦了,原本想著你成了親,就在家裏安安分分的。”
前幾年在南夷,永湛不是沒受過傷,當時都差點沒命了,隻不過他竟然是瞞著,沒告訴他,當時他聽了,氣怒得不行。
容王聞言,雙手交叉,坐在那裏,定定地望著他的皇兄:“真得不必。這一次我必要親自前去。”
因為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一戰的凶險。上一世,大昭兩麵受敵,打得個兩敗俱傷損兵折將,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將士。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他才接受了對方和親的請求,從此娶了敵國公主曼陀。
垂眸間,他臉上現出一點冷意。
如果說上一輩子的他有什麽屈辱和失敗的話,那隻有兩件,一件是在他繼位十年後沒能順利平定了南夷三百六十八部,另一個是雖則降服了羌國,將他們徹底擊潰,兵不成兵,並驅逐到了北方極寒之地,可是到底他那一世不得不娶了一個敵國女子為後。
容王修長的手指動了動,淡淡地道:“皇兄,這次依然讓我去吧。我會將羌國的國王帶到燕京城,我要讓他跪在你的麵前俯首稱臣。”
他抬起眸來,眼睛中輕淡得沒有任何情緒,就那麽望著他的皇兄。
可是他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仁德帝一愣,皺眉道:“永湛,你非要去嗎?”
容王點頭:“這一場仗,是一場惡戰,隻有我能打,也必須我來打。”
仁德帝沉思良久,終於下了決斷:“好,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