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盛世驕寵 114|110.8.18
這一次大敗羌國,算是大昭國有史以來最大的勝仗之一,仁德帝自然是龍心大悅。龍心大悅之際,也是心疼自己的弟弟又因此受傷。於是這一日,便親自來府中探望。
仁德帝駕臨的時候,阿宴這些內眷都早早地得了消息,避開了。
仁德帝大步邁入房中,隻見容王穿著中衣,悠閑地躺靠在榻上,榻旁擺放著一個紅木小幾,那紅木小幾上放著茶水糕點鬆栗等物,一旁數個侍女伺候著。
此時這正屋是開著窗戶的,夏風習習吹來,帶來碧波湖裏荷葉的清香,容王舒適地靠在那裏,聽到腳步聲,也沒睜開眼睛,依然那麽躺著。
仁德帝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揚著濃眉:“朕聽說你受傷了,拋下公務跑來看你,結果你倒好。”
他看看這桌前的諸般物事,再過去察看了下容王的傷勢,皺著濃眉,半響終於道:“臭小子,你這傷到底有多重啊!”
仁德帝是鎮守邊關征戰多年的,這種傷,他一眼看過去就能明白個十成十。
容王此時終於慢悠悠地睜開眼睛,慵懶地道:“皇兄,我這出外征戰了幾個月,也不容易。現在受了傷,正好趁機歇幾天。”
仁德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也虧你躺得住!”
容王動動眼皮,伸出胳膊拿了一個鬆栗,那都是阿宴事先一個個剝好的,他一邊放到嘴裏,一邊招呼他皇兄:“皇兄,嚐嚐吧。”
仁德帝見此,也拿起一個鬆栗來放到嘴裏,這鬆栗炒得甜香軟糯,倒是很好吃。
不過呢,仁德帝擰著濃眉,探究地道:“永湛,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吃這個?”
永湛的口味偏清淡的,這些香甜口味的他都不愛吃,打小兒就是這樣了。
容王一邊吃著鬆栗,一邊挑眉道:“難道我的口味就不能變嗎?”
仁德帝聽了,嗤笑一聲:“難不成這鬆栗是王妃幫你剝的?”
容王點頭:“嗯。”
仁德帝笑歎了口氣:“這可真是什麽弓對什麽矛,世間一物降一物,也虧得你娶了這麽一個王妃,可算是把你小子收了。。”
容王此時已經吃完了那鬆栗,拿一旁早已備好的巾帕擦了擦手,淡淡地道:“皇兄,世間女子如雲,我隻想要這一個。”
仁德帝微怔,一時倒是無言,半響後,忽然道:“我這次來,原本一是來看看你,二是要問問你這次歸降北羌諸王的事兒了。”
容王點頭:“皇兄請講便是。”
仁德帝想起國事,神態頓時肅穆起來,他沉聲道:“經此一役,二十年內羌國將再無力大舉進攻我大昭,從此邊關可太平也。可是如今如何處置這降服之人,倒是一件難事。其他人也就罷了,唯有那曼陀公主,你倒是個什麽意思?”
容王聽了,唇角微挽:“曼陀公主既為俘虜,自然一視同仁,皇兄怎麽問起我這個?”
仁德帝探究地望著容王:“我怎麽聽說,這進京途中,曼陀公主可是特別受了關照的。”
容王一聽這話,頓時擰眉:“皇兄啊,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或許不知,如今我家中這王妃,她可不是一般的醋壇子,若是讓她知道,我這悠閑養傷日子,也就到頭了。”
仁德帝難得見弟弟如此,不由笑了:“你怕她,卻怎麽還捉了一個曼陀公主來?”
容王聽皇兄問起這個,默了一番,終於道:“皇兄,有些事,我不便多說,可是這個女人,我卻有些對不住她。”
他閉眸,想起那個在愛恨糾葛中自殺而死的女人。當她在愛恨之中被折磨得欲罷不能的時候,自己就清冷高貴地站在那裏,事不關己地冷漠掃過,然後轉身就走。
很多年後,有時候他想起來,才覺得自己對她好像有點虧欠。
可是那點虧欠,太淺薄,因為無愛,因為漠然,所以在心裏也激不起什麽漣漪。
原本是想就此陌路,誰也不認識誰,沙場之上,一箭射過去,就此永不相見。
可是一霎那間,卻是改變了主意。
仁德帝望著自己的弟弟,聽他繼續講下去。
“如果她想活,那就饒她一命,如果她想死,那就讓她死吧。”
容王怔忪間,終究還是這麽說道。
仁德帝深深皺眉:“好。我明白了。”
仁德帝離開後,阿宴默默地進屋,收拾了下桌子,端來一碗清熱解暑的百合綠豆湯喂給容王。
每當阿宴喂湯的時候,容王總是看著很乖順的樣子,這一次也不例外。
阿宴一勺一勺地喂著,隨口問起:“皇上過來都說了什麽啊?”
容王依然合著眸子,張開嘴喝下一口湯,淡道:“也沒什麽,就是說我既然受了傷,那就在家好好養身體,一時半刻不必上朝。”
說著這話,他睜開眼,看向阿宴的肚子:“再過三個月,你也就要生了吧?皇兄說了,讓我多在家陪著你,等到孩子生出來後再上朝吧。”
阿宴微怔,想著這可是要好久呢:“皇兄也是疼你,竟放你這麽大一個假。”
容王點頭:“那是自然。”
一時喝完了湯,左右也無事,容王又要求道:“往日我時常給你彈琴,今日我躺在這裏,有些煩悶,阿宴你彈琴給我聽吧。”
阿宴聽了,不免笑道:“雖說往日也跟著你學,不過我彈得可沒你好,你不許笑。”
容王唇邊已經起了笑意,啞聲道:“不笑你,彈吧。”
當下阿宴命人收了碗筷,命人將容王的那焦尾琴取來,擺在了窗前。
其實她於這音律上並不是十分精通,不過好在往日是經常聽容王彈起的,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也翻過一些韻書,她又生得一雙纖纖長指,如今隨手輕挑滿攏細細撥,琴聲便在室內流淌。她今日彈的是朝野賦,待她彈來時,那琴聲婉轉,忽而猶如黃鶯出穀乳燕歸巢,忽而又如流水叮咚,鏗鏘擊於石上,忽而又如暮野嫋煙,琴聲縷縷,悠悠揚揚。
外麵廊上恰好掛著一些畫眉百靈等鳥兒,此時那些鳥兒聽到琴聲婉轉,竟誤以為身在黃昏山澗之中,也都跟著鳴啼起來。
容王半靠在榻上,長發流淌在肩頭,閉著狹長清冷的眸子,就這麽靜靜地聽著她的琴聲。
過了許久後,琴聲收起,餘音嫋嫋在長廊間回繞。
容王睜開雙眸,望向自己的王妃:“彈得極好。”
阿宴笑著摸摸肚子:“這兩個小家夥也是愛聽的,如今我一彈,他們竟然動個不停呢。”
容王聽了這個,眸中一亮:“是嗎?”
阿宴忙走過去,挺著肚子在床邊:“快些摸摸。”
容王隔著肚皮摸過去,卻摸到一個肉呼呼的凸起,也不知道是小胳膊還是小腿兒的。因為隔著薄薄的肚皮,摸不太清楚,隻是覺得那凸起實在是稚嫩得很,有骨頭有肉的鮮活。
容王興致大起,忙要伸手再好好摸摸的時候,誰知道那凸起卻忽而就縮回去了。
他臉上悵然若失,望著那裏:“怎麽跑了?”
話音剛落,那肚皮卻陡然又鼓起來了,那凸起去而複返,仿佛還是用了些力道,對著容王的手所在之處狠狠地踢了幾腳。
隔著肚皮,容王都能感覺到那生猛力道。
阿宴頓時擰眉,扶著床邊僵在那裏:“這不安分的孩兒,又開始踢了。”
容王呆呆地愣在那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剛才確實自己的手隔著肚皮就那麽被狠狠提了幾下吧?
這……是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踢他了?
阿宴被肚子裏的那兩個活寶踢了這麽幾下後,好不容易坐在床邊恢複過來,再抬頭看過去時,卻見自己那往日總是喜怒不形於色,仿佛一切事情都盡在掌控的夫君,如今好一番傻呆樣子。
容王從震驚和新奇中漸漸平息下來,他黑亮的眸子望向阿宴:“我們兒子剛才踢我了。”
阿宴聽了不由道:“什麽兒子啊,難保不是閨女呢。”
容王卻覺得是兒子,他認真地道:“你看,他剛才踢我踢得多用力啊,女兒哪有這樣的力道。”
說著這話時,他情不自禁地以一隻手摸了摸那隻手的手心,剛才那被踢的觸感還在呢。
阿宴摸著肚子,咬唇笑道:“兒子就兒子吧,反正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看到了沒,以後不許欺負我,你若是敢欺負我,我兒子現在在肚子裏就會踢你,以後出來了可更了不得了。”
容王抿唇也笑了:“如果他出來後再敢踢我,我就罰跪。”
容王挑眉,想了想道:“還要打手心。”
阿宴聽得都瞪大了眼睛。
容王收斂住笑,又道:“兩歲半就要開蒙讀書,先從三字經開始,到了三歲就要開始習武,我會親自教他們紮馬步走梅花樁的。”
阿宴眨眨僵了的眼睛,摸著肚子,卻覺得那肚子裏仿佛都被嚇住了,安分起來。
容王伸手,牽起阿宴的手:“小孩子,自然要從小嚴加管家,萬萬不能學著打爹罵娘的。”
阿宴擰著眉,擺脫了他的手:“你這也太狠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