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心，向來比妖魔更可怕
城鎮中的老年人，有數百人都死在了礦場之上。可他們拿命采來的靈石，卻遠遠不夠門派的供給。
於是老道放出了一些少男少女，讓他們回家省親，用作拿捏他們的手段。
老道並不怕那些少男少女說自己在門派內的苦楚，反而讓他們多說一點。隻有他們家人心疼，才能更加賣力的為他們取這些靈石。
可是好景不長，隨著年歲增加，老一輩死的人越來越多，供給也越來越少。
老道見此，便把城裏那些新一茬剛長大的孩子，也帶回了門派中，繼續供門派眾人作踐。
一城之人，老的老，死的死。中間力量斷了，新出生的孩子寥寥無幾。
原本有幾十萬的一城之人，如今被荼毒的隻剩數萬人。
可結果呢？結果換來的是那些頭一批被老道帶走的孩子的屍體！
這滿城之人抱著自己孩子的屍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淚水灌溉湖泊，多少人萬念俱灰尋了短見。
幾十萬的城鎮，轉眼之間還剩下寥寥不到一萬人！！！
他們怨念滔天，他們跪求滿天神佛發誓，隻要能殺了那滿門修士，他們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可是滿天神佛無一人施救，反而是他們怨念所生的魔，以他們的怨氣為食，心頭血塑身，幫他們屠殺了那門派中的所有修士！一個沒留！
青芷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有滴落下的淚水。
正是因為那些經曆，所以他們才與魔為伍。正是因為那些經曆，所以他們才如此痛恨修士！
他們錯了嘛？錯了嘛！
若她是這城中人之一，恐怕也會做出屠戮滿門修士的舉動吧。
青芷深呼吸一口氣看向小肉包，看著她充滿淚水的雙眼，竟不知道如何與她對視。
“你們的仇已經報了，魔物也已經死了。”青芷揮手撤掉了捆仙鎖，還他們人身自由。
她本想說，大仇得報，讓他們以後好好生活。可話到口中，卻如鯁在喉，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們經此摧殘，死傷無數，又怎麽好好活下去，誰來讓他們好好活下去？
李大力看向青芷，“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
“那你說，你們修士不該死嗎？”
“讓你們遭受滅頂之災的修士已經死全了，我們並未參與到這件事中來。”
一位破雲宗弟子說:“是啊，我們是無辜的，我們又沒有對你們做什麽，還是你們綁了我們。”
“就是，就是！”大家紛紛附和。
一位老婦人笑了，笑出了好大的聲。可笑中帶淚，聽的人好似心中被針紮一樣難受。
“無辜？你們說無辜？”
“誰無辜？你們無辜，我們呢？她呢？”婦人指向小肉包，“她不無辜嗎？她的父母，爺爺奶奶，她的姐姐都死於你們修士之手，她不無辜嗎！！！”
最後一句，像一聲會回想的驚雷，炸在每個人的心裏。
他們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再說不出話來。
青芷轉過頭去，隱藏一滴掉落的眼淚。她思索片刻，看向了小肉包。
在李大力的記憶裏，小肉包的姐姐就是第一批被帶走的少女，那年，她姐姐跟青芷一樣，也才及笄之年而已。
而滿城的少年少女之所以被當做爐鼎，也是因為他們跟青芷一樣，都是天生的水靈根。就是修真界所有人公認的，爐鼎之根。
可天生為水靈根，就憑白該遭人那麽作踐嗎？不應該！
這些凡人錯了嘛？沒有。那個魔物替他們報仇，錯了嘛？在他們一城之人的眼中，沒錯。
修士自認為爐鼎隻根是廢靈根，解此提升自己的修為。在他們眼裏，優勝略太，適者生存，強者為尊，他們自認為也沒錯。
那到底是誰錯了？誰錯了？
青芷的臉色很難看，她好似恍惚失了靈魂一般，木訥的走向星落塔。
從小爹爹就告訴她，何為善，何為惡。從小娘親就告訴她，若她有一天能夠當一位修仙者，有了能力，一定不要忘了鋤強扶弱之責。
從小，畫本子裏寫的都是我輩修士為天下蒼生敢與天一戰。從小他們過家家的劇情裏，都是如何如何鎮妖魔，除邪祟，護凡人平安。
可長大後，她因為一個美人榜，平白遭受無妄之災。家被沈韻涵隨手便毀了，她父母為護她，葬身於其手。
如今，修士為一己私欲，竟以一城幾十萬人的命為草芥。把水靈根的人命用作爐鼎，供給修煉。
他們不是魔，卻比妖魔還要惡的多。
以前青芷幻想的修仙世界，是充滿神奇的，正邪分明的，是我輩修士，何懼一戰的同仇敵愾！
可現在……現在……
“啊！！！啊～”
青芷痛苦的喊出了聲，不是身體痛苦，而是內心無比痛苦。
何為正，何為邪。何為修士，何為妖魔！
這世道正邪不分，人心比妖魔更可怕。正不是正，邪不是邪。黑不是黑，白不是白。
是這個世道錯了，是這個規則錯了！！！
天上驚雷滾滾，青芷也在喊出這幾句之後，進入到了一個神奇的狀態。
她的修為在突飛猛進，腦海中看到的景象，也在瞬息萬變。
天地風雲變幻，她再次入定到了那種躋身天地之間，仿佛隨手可使山川位移，大海變幻的神奇體驗中。
一明一暗是規則。一山一海是規則。一樹一花是規則，一水一蜉蝣，亦是規則。
天地道韻再次因她而被牽動，青芷在恍惚間，好似明白了什麽。那種明白並不透徹，卻對此刻的她來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待風起雲湧平息，青芷從星落塔中走了出來。
“既然規則不全，是非黑白不分，那我便以自身之名，正規則，正天道！”
青芷朝天放聲大喊，似有破天之威。天地以雷鳴回應，不知喜怒。
此刻的青芷，直視天地，仿佛是那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神祇，雖渺小，卻給人一種似大山一般，巍峨不可撼動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