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收獲(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收獲(下)
“兩兄弟又一起出去了!”太夫人麵『露』失望。
十一娘笑道:“平日的一些應酬侯爺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可如今年關將近,各地的封疆大吏有借故提前回京給皇上問安的,侯爺卻是不能不見見的。”
太夫人點頭:“我何嚐不知道。隻是這段日子屋裏熱鬧,心裏有些舍不得。”
十一娘笑道:“等到了明年初夏的時候就好了。”
春天各地的封疆大吏會回京述職,以徐令宜的身份地位,應酬又會多起來。
“等到明年初夏,天氣回暖了,我們也多的是地方去。誰還要他陪著?”太夫人佯作不在意地笑著,三夫人來了。
她穿了件大紅『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碧玉頭箍,畫了眉,抹了粉,沫了胭脂,打扮得隆重又華麗。
看樣子,兩口子吵過架了……隻有想掩飾什麽,才會在那方麵特別的注意……不會是被打了吧……
十一娘暗暗猜測,上前和三夫人見了禮。
太夫人則笑道:“這是去了哪裏?”
三夫人笑盈盈地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道:“天氣冷,待在家裏沒事,就整了一下箱籠。”說著,低頭看身上的衣裳,“沒想到還有件這樣漂亮的褙子,就拿出來穿了來見您。怎樣,還可以吧?”
太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好看。這樣亮眼的衣裳,過年的時候穿也好!”
“真的!”三夫人笑道,“等會回去放好了,等過年的時候再拿出來穿。”
太夫人就指了三夫人回頭笑望著立在自己身後的十一娘:“你看,趁機向我訴苦,討新衣裳穿!”
十一娘笑道:“娘庫房裏不知道放著多少好東西。不如趁機賞些我們吧?我們過年穿了您賞的衣裳走親戚,也有顏麵。”說著,抿著嘴笑了笑。
老人家,又有這個能力,誰不願意做個散財童子招人喜歡。
太夫人嗬嗬笑,對一旁的杜媽媽道:“真是搭不得腔。”
“那也是您的好東西多,讓年輕人都眼紅。”杜媽媽態度不卑不亢地奉承著太夫人,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太夫人果然很高興,吩咐魏紫:“明天去開了庫房,把宮裏賞的幾匹新式樣的妝花、刻絲都拿出來給她們挑。”又道,“把丹陽也叫上。給怡真也留幾匹。”
“哎呀!”三夫人滿臉驚喜,隻是略略有些誇張了些,“托娘的福,這下可得好了!”
十一娘莞爾:“娘心疼可來不及了!”
太夫人隻是嗬嗬笑。
杜媽媽就道:“我們家太夫人的東西多著呢,隻要你們有力氣搬得走。”
三夫人則轉頭對十一娘笑道:“這趕情好,我們還得多吃幾碗飯才行。”
惹得滿屋人都笑起來。
正好徐嗣勤三兄弟到了,問了安,忙問大家笑什麽,杜媽媽把剛才的話學了一遍,徐嗣儉立刻道:“我也要做新衣裳。”
三夫人伸出纖指,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小兒子的額頭:“我什麽時候缺你的吃穿了?”
徐嗣儉支支吾吾。
徐嗣勤見了忙笑道:“山外有山。見了祖母的東西,誰不稀罕。就是我也想。隻因年紀最長,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逗得太夫人滿臉是笑:“就是,就是。要不然,你娘怎麽一心一意念著我的那些東西呢!”
諄哥兒聽了在一旁『奶』聲『奶』氣地嚷:“我也稀罕祖母的東西!”
大家笑不可支,氣氛十分熱鬧。
吃了飯,太夫人依舊千叮萬囑地送徐嗣勤和徐嗣諭出門,十一娘和三夫人、徐嗣儉待『乳』娘帶了貞姐兒和諄哥兒歇下,這才辭了太夫人出門。
太夫人年紀大了,睡眠日漸少了。戌時關了門,並不立刻就睡,常會和杜媽媽或是魏紫、姚黃聊聊天,打打葉子牌。今天也不例外,隻是讓屋裏服侍的都去睡了,隻留了杜媽媽一人。
“去打聽打聽。”太夫人剛才臉上流『露』出來的慈愛與和藹變成了精明和幹練,“五軍都督府的都督,除了老四,還有誰參與了巡城?再問問白大總管,昨天夜裏老三和誰一起算帳?問問老三身邊的小廝,範維綱範總兵什麽時候回來的?在哪裏聽戲?聽的是什麽戲?兩位爺什麽時候跟範大人分的手?什麽時候回的府裏?”
杜媽媽也一改剛才的笑容可掬,神『色』凝重地應了一聲“是”。
第二天巳初過一刻,太夫人已和住常一樣,淨了手坐在佛堂東間的暖閣裏抄《心經》。
杜媽媽輕聲走進來。
太夫人正襟危坐,筆走遊龍,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怎樣?”
杜媽媽想到得來的消息,任是老成,也不由頓了頓才開口:“五軍都督府的人說,沒安排人巡城。白大總管說,三爺前天夜裏一個人在司房裏侍了一夜。三爺身邊的小廝說,範總兵是大前天回來的,請了侯爺去聽戲。侯爺和三爺是酉正三刻到的,戌初走的,亥正一刻回的府。”她盡量簡單、不帶感情的述說著所聽到的一切,可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太夫人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直到收了最後一筆,這才抬頭望著杜媽媽:“把這字裱起來,送給老三。”
杜媽媽恭敬地彎下腰去,尊敬地應了一聲“是”。
太夫人伸出手。
杜媽媽忙將太夫人扶起。
太夫人去了佛堂的正堂,給供奉的觀世音菩薩磕了三個頭,上了三注香,起身依舊和杜媽媽去了暖閣。
“昨天晚上,老三媳『婦』幹什麽?”聲音很清冷。
杜媽媽跟了太夫人快四十幾年,早就知道太夫人的脾氣,來前把太夫人可能問的話全都打聽清楚了,在心裏有了腹稿,這才來回的太夫人。因此這事太夫人雖然沒有讓杜媽媽打聽,杜媽媽卻是早就悄悄問了的。現在太夫人問起來,回答的也就不困難了。
“聽說一直在做針線,等著三爺回去。到了後半晌才睡。”
“老四媳『婦』呢?”
“吩咐值夜的媽媽和喬姨娘那邊的人給侯爺等門。自己和往日一樣,亥初左右歇了。”
太夫人『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看,是不知道呢?還是沉得住氣?”
“奴婢不知道。”杜媽媽深知此事的重大,自稱也變得卑謙起來,“不過,前些日子晚香去見過四夫人,晚上侯爺就去巡城了。今天一早,侯爺沒像往常一樣直接去上朝,而是去了四夫人的屋子,在那裏吃的早飯。聽說吃早飯的時候,屋裏服侍的全都退了下去。”說完,想了想,又低聲道,“那邊都是陶媽媽訓出來的人,隻能打聽個大概,再多的,就打探不出來了。”
太夫人聽了微微頜首:“四夫人對陶媽媽怎樣?”
“剛進門沒多久,外院的白總管指了馬棚喂馬的向醜兒的婆子去給四夫人搬東西。沒多久,向婆子的孫女,就是那個被稱做小芳菲的,被安排在後花園裏掃地。沒幾天就頂了個嫁出去丫鬟的缺,升了二等,如今拿著五百文的月例。向婆子不知道多感激,逢人就說四夫人的好,還做了肉餅送給四夫人。和四夫人跟前的琥珀常來常往的,給琥珀做鞋做襪,很是親熱。”
太夫人嘴角翹了起來:“她倒挺機靈的。”
杜媽媽聽不出太夫人這是在讚四夫人還是在讚向婆子,隻好含含糊糊地笑著應了一聲“是啊”。
太夫人重新坐到暖閣裏,拿起案頭的一本《金剛經》……
十一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做針線,玻璃窗掛著的月白『色』綢布簾子用銀勺勺著,窗外的景致一覽無遺。皚皚白雪反『射』著微蘭的光芒『射』進來,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個如韌柳般纖細卻優美的輪廓。
綠雲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卻發現她手裏的針線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眼睛怔怔地望著繡花棚子上繡了半朵的山茶花發著呆。
她猶豫半晌,還是低聲稟道:“夫人,暖房的人來換花了。”
十一娘“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目光也恢複了以往的靈動,『露』出和煦的笑容:“讓她們進來吧!”
綠雲低聲應“是”,不一會帶了兩個婆子進來給十一娘行了禮,把屋裏快要凋零的山茶花換上了綻放、含苞各一半的臘梅花。
屋子裏立刻有若隱若無的清香。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那個婆子:“可有水仙花?”
那婆子笑道:“自然是有的!隻是如今還沒有結苞。如果夫人想擺水仙花,我這就去跟季庭嫂子說,過兩天就能送來了。”
暖房裏送花,講究半放半待,沒有結苞的是不能進上來的。
十一娘笑道:“無妨,讓她給我送幾盆來。我自己照顧也是一樣。”
那婆子立刻應了,和另一個婆子在牆角擺上冬青樹,在花幾上擺了文竹和蘆薈。
琥珀進來,手裏還捧了一尊『插』了木芙蓉的青花花觚。
“夫人,您看放在哪裏好?”她笑盈盈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看那木芙蓉碗口大,火紅火紅開得灼豔,讓人看著心中一暖,點綴著冬天滿是翠竹植物的屋子倒是十分的喜慶。笑著打量了四周一眼,然後指了指身後聽炕窗:“就擺在這裏吧!”
琥珀應聲上了炕,一麵將花觚擺在了十一娘身後的炕窗上,一麵低聲道:“夫人,還真讓您給猜中了。那換丫鬟的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