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逝世(下)
第三百五十章
逝世(下)
“梁大『奶』『奶』說,甘太夫人已經搬到後花園去住了。她特意來告訴您一聲。”
如今世子承爵,原來的甘大『奶』『奶』變成了甘夫人,而原來的甘夫人被尊為太夫人
十一娘遣了宋媽媽退下,第二天帶著那個紅漆描金的小匣子去了甘府。
大周律令,家產嫡庶均分。三夫人的父親也是和新任忠勤伯爭產的人之一。甘夫人不想得罪十一娘,把徐家的人引進來。她笑容恭敬地陪著十一娘去了甘太夫人的院子。
院子砌在後花園的東北角,黑漆的兩扇小門,進門一道壁影,繞過壁影,左右三間的廂房,正麵三間帶耳房的正房。院子雖然整潔,卻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隻有甘太夫人原先養的那隻小哈巴狗懶洋洋地趴在青石台階上曬太陽。給人孤靜寂繆之感。
早有丫鬟進去通稟,十一娘剛走上台階,甘太夫人親自迎了出來。
她穿著件玄『色』的夏布裙衫,光鑒如墨的烏發整整齊齊地綰了個圓髻,釵簪全無。雖然眼底有明顯的青『色』,但精神卻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好一些。
“你來了!”甘太夫人眼底有淡淡的笑容。
十一娘曲膝給她行禮,道:“聽蘭亭說您搬到這裏來了,我特意來看看您。”
甘太夫人和她說了幾句客氣話,把她和甘夫人迎了進去。
屋子擺的全是黑漆家具,中堂掛著幅山水畫,長案擺著青花瓷的梅瓶,有淡淡的生漆味道。
兩人分賓主坐下,小丫鬟上了茶點,不鹹不淡地說了些家常的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伯爺爺請您去正房,說有事要和您商量!”
甘夫人一聽坐不住了,笑著和十一娘寒暄兩句,又熱情地留她吃飯,這才去了正房。
她一走,甘太夫人就拉著她進了內室。
兩人在內室臨窗的炕上坐下,遣了服侍的小丫鬟,十一娘就從懷裏掏出匣子。
甘太夫人滿臉的感激:“還好你差人來看我。要不然,這匣子還送不出去!”然後當著她的麵將匣子放在了床頭雕著孟母三遷的檔板後麵,轉身坐到炕上,“是老伯爺前些年偷偷給我置的些房產地契。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去的……”說著,眼睛微濕。
十一娘忙掏了帕子遞給甘太夫人,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如果真心為甘太夫人打算,那幾年身體還行的時候就應該想辦法讓通房生兒子養在甘太夫人名下。留下這些房產有什麽用?女子無私產。也要甘太夫人能拿到手才行。
她不由道:“這事你要不要和通政使大人商量商量。這房產過戶之類,也是有講究的!”
甘太夫人接過帕子拭了拭眼角,低聲地道:“我哥哥知道這件事。當初老伯爺把這幾處房產做為我娘家追陪的房產過到了我的陪嫁裏。伯爺和我娘家哥哥吵鬧,就是為了這幾處房產。”
十一娘聽著很是意外。
甘太夫人就道:“那幾處房產,都在東大街旁的胡同裏,鬧中取靜不說,燕京一些高檔的水粉鋪子、銀樓都開在那裏。都是些老宅子,有錢也買不到。伯爺就懷疑我這份追陪的嫁妝是老伯爺給的……現在已經說清楚了。我大哥支持伯爺把家產的五分之一拿出來做祭田,他不追究這幾處房產。”
十一娘倒吸了一口涼氣。
甘家的祭田由曆代忠勤伯掌管。五分之一的家產拿出來做了祭田,也就是說,公中的財產還沒有分,就有五分之一先落實到了這位新任的忠勤伯手裏。
甘太夫人何嚐不知。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意興闌珊地道:“別說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然後笑道,“我閨名叫福禎,你喊我福禎好了!”
隻有十分要好的,才會互通閨名。
十一娘笑著喊了甘太夫人一聲“福禎姐姐”,又道,“我小字默言。”
福禎聽著就笑著喊了她一聲“默言妹妹”。
十一娘表情微窒。
說實話,這樣被人叫,還真有點不習慣!
甘太夫人卻沒有注意這些,關切地問起她的事來:“你應該搬回去了吧!怎樣?可還習慣。”
是指妻妾重新生活在一起吧!
“還行吧!”十一娘含蓄地笑道,“總不能在水榭住一輩子!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
甘夫人見她神『色』淡定從容,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兩個前些日子也談過些私密的話。
十一娘知道她的意思,道:“我還沒動靜!”
甘夫人聽著有些擔心起來:“徐家在西山不是有別院的嗎?要是不行,你不如到西山住些日子。這女人個有個的不同,有人小日子先後容易懷上,也有人小日子中容易懷上。你們去住些日子,也許就有轉機呢?”
“隨緣吧!”十一娘的態度並不熱絡。
徐令宜這些日子常常歇在她的屋裏,不是沒有機會。
她知道自己如果有個孩子會改變很多後,可她實在不願意把孩子當成生活的籌碼。那個小精靈應該是帶給她歡笑的安琪兒,是人生最美的禮物。就由上天來決定什麽時候給她吧!
甘夫人輕輕歎了口氣。
十一娘畢竟太年輕。還不懂“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這個道理。不過,這也是年輕人之所以光彩奪目的原因——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因為無畏,所以對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因而朝氣蓬勃,讓人神往。
她不再勸十一娘,轉移了話題,和她說起過中秋節的事來:“今天女婿要過來送中秋節禮吧?”
“嗯!”十一娘道,“前幾日就送了。除了尋常的茶、酒、月餅、糖食,還送了滄州特產金絲棗。”
正說著,甘夫人來了。笑著請十一娘去正房用午飯。十一娘借口家裏還有事,起身告辭了。
回到家裏,想著甘太夫人那院子,不知道為什麽,總也睡不著。徐令宜抱了她:“怎麽了?睡得這樣不安生!”
“沒事!”十一娘道,“可能是這秋蟲有些吵人!”
徐令宜仔細聽了聽,隻是偶爾聽到幾聲啁啾聲。
他麵『露』沉思。
第二天中午從外院回來,在垂花門看見宋媽媽和季庭媳『婦』正扶著小丫鬟的手上馬車。
兩人看見徐令宜,忙上前行禮。宋媽媽更是道:“夫人差我將前幾天姑爺送來的滄州金絲棗送些到忠勤伯府的甘太夫人嚐嚐。”又指了季庭媳『婦』,“讓她也隨我去,看甘家的太夫人那裏缺些什麽,再送些花木去。”
徐令宜心裏暗暗吃驚。
沒想到十一娘這樣照顧甘家的太夫人。
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回了內室。
十一娘正坐在炕上拿著寫了字的卡片告訴徐嗣誡識字。
“看見沒有,這三個字在一起,就是‘香九齡’。我跟你講黃香睡覺的故事,你就要把這三個字找出來。知道了嗎?”有著無限的耐心。
徐嗣誡抱著個小迎枕,不住地點頭。
徐令宜若有所思。
十一娘就聽見徐嗣誡喊“爹爹”。
“侯爺回來了!”十一娘笑著下了炕。
有小丫鬟跑進來:“夫人,餘杭那邊有信來。”
十一娘接過來一看,筆跡娟秀輕逸——是簡師傅的字。
“是簡師傅來的信。”她笑著向徐令宜解釋,然後拆了信,坐到炕上開始看起來。片刻後抬頭,眉宇間已滿是喜『色』:“說七月中旬就從餘杭起啟了。”說著,笑容漸斂,“怎麽這信來得這麽晚。算日子,簡師傅和秋菊這兩天就要到了!”
十一娘在去第一封信的時候簡師傅就回信說願意來燕京見識一番。但因還教著幾個學生,來期不定。十一娘想著既然有學生,恐怕要到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後才能啟程,沒想到,竟然年中就啟了程。
她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不成?
徐令宜還以為是擔心簡師傅來的突然,找不到地方。笑道:“你也別擔心,我差人去通州接人就是了!”
簡師傅一介女流,又是第一次來燕京,如果有人接船那最好不過。
十一娘謝了徐令宜。徐令宜安排人去通州接人。
到了中秋節那天,太夫人先是領了家裏的女眷在碧漪閘祭月,然後到穹淩山莊吃著月餅,喝著桂花酒,賞月。
諄哥和徐嗣誡就提著兔兒爺的燈籠在大廳裏追遂,唱兒歌:“荷花未全禦,又到中秋節,家家戶戶把月餅切,香蠟紙馬兔兒爺,猜拳行令同賞月。”
大家高高興興地過了個中秋節。
十一娘帶著季庭媳『婦』去了一趟甘太夫人那裏,給她送了很多的花樹過去,季庭媳『婦』指揮那邊的粗使婆子把一部分花樹搬到了內室,一部分在院子裏種下。
甘太夫人就埋怨她:“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又何必得罪她!”
“還沒有入土吧?”十一娘笑道,“福禎姐看在我這樣關心的份上,也應該好好地活著才是。”
甘夫人沒有做聲,望著她綻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挽著她的手去了內室。
兩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悠閑地喝茶。就看見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甘夫人走了進來。
她看見院子裏熱火朝天的場麵,神『色』有些不虞。
甘太夫人淡淡地道:“我找了永平侯夫人給我帶些合適這院子栽種的花樹來。夫人看見沒有,牆角種的據說是香椿樹。到了春天,還可以采了香椿抄雞蛋。覺得怎樣?還不錯吧!”
甘夫人尷尬地看望了一眼十一娘,笑道:“母親決定的事,自然錯不了!”然後陪著說了兩句話,就匆匆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