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難逃

第97章 周夫人之死

周文泰摸著後腦勺,怔怔地看著沈寧:“我可以叫你阿姐嗎?”

“難不成你還想叫我嬸子?我不至於這麽老吧?”沈寧道,“再說了,你的身世我早就知道了,要嫌棄還等今天?”

“你早就知道了?”周文泰更加驚訝,“你什麽時候知道了?”

“你父親肝膽疼痛,我給他把脈看病的時候。”

周文泰反應過來了,沈寧醫術好,自然能知道周員外的毛病。

他抿了抿唇,倏然起身朝著沈寧行禮:“剛是文泰說話欠妥,沈姐姐別是和我一般見識。”

沈寧坐下,想要喝茶卻發現這茶杯都是冷的。

周文泰連忙喊了一聲,然而也沒有小廝婢女過來。他苦笑著道:“當初都是捧著我慣著我,現在就是想要喊人過來燒個熱茶都沒有。”

“但我就想喝熱茶。”沈寧看著他,“你這麽大個人了,燒茶都不會嗎?”

周文泰還真沒燒過,但他想著這也不難:“沈姐姐等著,我去燒。”

燒的過程自然是不順利的,但沈寧也很有耐心的就在這等著,也不出去幫忙。

直到小半個時辰後,這熱水才燒好了。

周文泰沏了壺熱茶,捧著茶盞到沈寧麵前,神色已經沒有剛剛那麽要死的樣子了。

沈寧喝了一口後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周文泰一愣:“周文泰啊。”

這問的是什麽問題?難道燒個茶的功夫,就不認識他了?

“我給你換個名字,叫沈文泰。你還是你嗎?”

周文泰懵懵懂懂:“我還是我啊,人又沒變。”

“你看,你自己都懂得道理,不管你是誰的孩子,不管你叫什麽,你首先都是你自己。”

你首先都是你自己……

周文泰心裏有些震動。

“血緣固然重要,但是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就是假的嗎?就直接把你和周員外的聯係切斷嗎?”

沈寧又問他:“這件事發生後,周員外是什麽態度?”

周文泰又被問住,別過頭道:“我都不是他親兒子,我覺得他自然是不想見我。”

“你這就是典型的,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沈寧歎口氣,“若你還尊重他這個父親,不管結果是不是你能承受的,都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下。”

“有時候,誤會就是不溝通,都長嘴了為何不說?”

周文泰這半個月想不明白的事,竟是被沈寧一番話說得他醍醐灌頂。

他再次起身,朝著沈寧行禮:“沈姐姐,受教了,我這就去找父親。”

周文泰噔噔噔地跑出去院子,一下又折返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個……沈姐姐可以陪我去嗎?”

“慫了?”沈寧失笑。

“怎麽會,我就是想讓沈姐姐見證我的高光時刻。”周文泰嘴硬。

二人直接去了周員外的院子。

雖然已經想明白了,但真的麵對周員外時,周文泰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這一聲“爹”怎麽也喊不出口。

周員外繃著臉:“兔崽子,見到爹都不知道喊了?”

周文泰從驚訝到欣喜,再到有些激動,哽咽著喊了一聲“爹”。

周員外伸手拍了拍周文泰的肩膀:“我養你十幾年,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麽關係,何況你這麽像我。”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一樣的玩世不恭,一樣的不愛讀書。”

周文泰:“……”

周員外又看向沈寧:“還得是沈大夫,這麽多人去喊他勸他,就是縮在屋子裏不肯出來。”

“那也是文泰自己想明白了。”沈寧不知為何,這明明是高興的事,可心裏總有些不安。

“文泰有沈大夫管束著,日後定能成事。”周員外道。

“以後文泰,還要麻煩沈姑娘管束了。”

沈寧耳邊閃過周夫人這句話,暗道“不好”,她轉身就往周夫人的院子跑去。

周文泰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一進院子,沈寧就問婢女:“你們夫人呢?”

“夫人說累了要休息了,讓我們在外麵守……”

話還沒說完,沈寧就衝進了屋子徑直到床榻前,周夫人麵色安然地躺著,閉著雙眼。

她一探鼻息,沒了。

把脈,感受不到脈搏在跳動了。

沈寧二話不說做心肺搶救,但依舊回天乏術。

緊跟進來的周文泰一下跌坐在地上,跪行到周夫人麵前:“娘,你醒醒啊,我來看你了。”

可不管他怎麽喊,再也沒有人起來應他了。

周文泰整個人趴在周夫人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周員外仿佛一下就蒼老了,捂著心口麵露痛苦:“你怎麽這麽傻啊。”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啊,你不說我自然不提。”周員外也是淚流滿麵。

下人們跪了一地,身邊伺候的兩個婢女更是瑟瑟發抖。

其他人聞訊而來,有個妾室指著桌子上茶盞壓著的信紙:“老爺,這有夫人留的信。”

周員外示意她送過去,寥寥數語卻道盡了原委。

“老爺,因我糊塗罪過致使周家後宅不寧,然我兒文泰心地純真善良,今日起不繼承周家半分家產,但望能留他一命,以吾命換文泰之命。”

周夫人自知沒臉見人,能為自己兒子做的就隻有豁出性命地保全他了。

沈寧離開周家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院子裏的哭聲已經在耳邊回**著。

她沒想到霍翎竟然在路邊等著她,看到她出來很自然地走到她身邊。

沈寧情緒有些低落:“等很久了吧?”

霍翎搖頭:“剛散步到這。”

這耳朵都凍紅成這樣了,還剛到。

沈寧沒揭穿他,兩人並肩往前走時,她忽然開口問道:“你說如果周員外對周夫人到底有沒有情意?”

“若有,怎麽又能娶這麽多妾室?若是沒有,明知道周夫人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周文泰不是他的兒子,卻一直將秘密埋藏肚裏。”

“周夫人去世時,周員外臉上的痛苦也不像是裝的。”

霍翎負手而行:“人性本就是複雜的,說是千麵也不為過。”

“而且不同時間不同立場,心裏所想和情感,自然也不一樣。”

沈寧腳步一頓:“就好比在平縣,你對上門女婿的身份挺認同的,但出了平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