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天生孤寂
黃昏，漫天彩霞被漂染成絢麗的紫。
一老一少並肩站在大海邊，沉默的凝望著麵前金波閃閃的海麵。
歲月的年輪，在老人曾經健碩的身體上留下殘酷的印痕，忽然之間，她覺得這個命運多舛的老人身上，有著和自己很相近的氣質，沉鬱，傷感，就像麵前這片寧靜的海，無論風平浪靜，還是波瀾壯闊，始終都是自吟自唱，始終都是孤獨的。
無論是時間，還是任何情感，給自己帶來的,仿佛永遠隻有麻木。
就像麵前他們所麵對的離別。
明天，她就要離開木屋島，離開老人，第一次進入外麵的花花世界，去完成第一次任務，當然，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每個殺手在去執行任務的時候，都要做好最後一次的打算。
在這個離別的時刻，她始終覺得應該對老人說些什麽，卻始終一個字都沒說。
她一直都是個不善於表達自己情感的人，一直都是。
然後她意外的發現，老人一向冷酷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罕見的笑意，就連鼻子上那道猙獰的傷疤，也仿佛跳躍起了歡快的舞蹈。
“我一直在想，你和右翼，如果化身成一個人就好了。”老人有些自嘲的說著，“我一直試圖想改變你們，可是最終也沒能改變什麽，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老人故作輕鬆，語氣中卻難掩失落，笑容裏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蒼涼。
風影當然知道老人在說些什麽。
任何一個團隊，都需要一個足夠優秀的領袖，來充當靈魂和支柱。隻有這樣，才能讓團隊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在六個少年中，風影無疑是天資最為優秀的，無論是速度，力量，遠距離的狙擊和槍戰，還是近距離的潛伏和刺殺，能力都遠遠勝過其餘五個。
按說，像這樣的一個人，做這個由六個從小一起成長起來的小團隊的老大，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但事實卻是，風影無法勝任這個職位。
因為領導者不是普通隊員，除了能力和專長之外，領導者還需要有足夠的凝聚力，親和力，威懾力等等。
然而風影天生的性格決定了，她會是個優秀的殺手，卻永遠也成不了一個合格的領導者。
右翼，是六個兄弟姐妹中年齡最大的男生，老成穩重，足智多謀，與風影的孤僻冷漠相比，右翼則屬於很陽光很親切的一類，與眾兄弟姐妹們相處融洽，深得信服，很有大哥風範。他有一張陽光帥氣的臉，所學的特長是追蹤和暗殺，最拿手的武器是飛刀，百步穿楊例無虛發。
從性格上講，右翼無疑更適合做這個團隊的領導者。但在能力與專長上，與風影相比卻還始終有一定差距。
所以老人一直在想，如果風影的能力，與右翼的性格相結合，那該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都試圖改變他們。一方麵努力改變風影的性格，一方麵加強對右翼的訓練和強化。
隻要能改變其中一個人，那麽自己就算成功了。那麽自己辛辛苦苦費盡心血打造出來的這個團隊，就會威力大增……老人想。
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無奈，你越是處心積慮的要去做什麽，就越是難以成功——無論老人怎樣努力，風影的性格都沒有任何改變，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就越孤僻越冷漠。而右翼，盡管在他近乎苛刻的強化訓練下能力有所進步，卻又無論如何都無法超越風影……
“我一直在嚐試解析你的心理，想知道你的冷漠根源到底是什麽。”老人無奈的說道。“可是我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如果你像別人一樣，在殘酷的世界中經曆過某些事情導致你的性格受到影響，那麽我也許可以嚐試對你進行心理疏導，淡化那些事情的陰影……但關鍵是，你還隻是個孩子，從未走出木屋島，從未接觸過外麵世界的孩子！我實在難以理解，你的冷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風影，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這樣冷漠，這樣孤僻嗎？”
那一刻，風影陷入了思考。她知道，老人對自己的期待和厚望。她不想讓老人失望，但問題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性格。
想了很久，她終於含混的說出了一個自己以為和真實答案相似的詞語——厭倦。與生俱來的，對人間冷暖和人情世故的，對世間紛爭和爾虞我詐的——強烈的厭倦。
在聽到她親口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老人愣住了。
然後風影無奈的發現，失望，還是像陰雲般籠罩住了老人的臉。
“厭倦……”老人躊躇著，昔日雪亮犀利的目光變得憂鬱而渙散。他用蒼老的手指指著麵前波光閃閃的大海，自言自語似的嘀咕著：“我理解了。當初我身負重傷墜入大海的時候，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我厭倦了生命，我寧願長眠於海底，在寂靜的海水深處結束掉自己的生命……風影，那時候我之所以厭倦，是因為我剛剛遭受了同伴的背叛，對人間的各種情感都灰心絕望，可是你……你對生命的厭倦，居然是與生俱來的……”
風影不再說話，她無話可說。有些與生俱來的東西，不是靠人力就能改變的。即便像老人這樣的絕世高手，也是束手無策。
“罷了……命中注定，你會是個天才的殺手，卻注定成為不了我希冀中的團隊領導者。”老人花白的頭顱沉重的搖動，長長的出了口一氣。然後，他的目光再次恢複了從前的炯炯有神。
“但是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你要好好的幫助右翼。隻有你們兩個互助互補，才能讓團隊，讓你們兄弟姐妹六個發揮出最大最完美的力量。你能做到嗎？”老人注視著風影，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問道。
風影鄭重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當黎明的霧氣還未消散的時候，這支由老人親手培養出來的殺手團隊，這群從未走出過木屋島的青年們，便正式踏上了出海的征途，去完成他們的第一次任務。當然，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任務。
簡陋的木船漸行漸遠，生活了二十年的木屋島正在視線裏不斷的後退，風影獨立在船尾，凝望著海邊逐漸模糊起來的老人的身影，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也許，這是一次永別……
【對電業局的工作效率感到鬱悶——斷電的第五天！原本打算要多寫一點的……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