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

第 五 回 少林三僧

第 五 回少林三僧數百年來,少林寺雖經常牽扯入武林恩怨是非之中,但都因大事迫逼得勢非要挺身而出不可。

以掌門之尊喬裝江湖,暗查明訪,以消殺劫,乃前所未有之事,何況佛袍袈裟,何等尊嚴,豈可任意換穿……諸般煩惱,盤旋腦際,困擾了這佛門高人。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佛號,一個身著青色僧袍的中年和尚垂首恭立在院門之外。

百忍大師望了那青袍僧人一限,道:“是百祥師弟嗎?”那和尚緩緩地抬起頭來應道:“小弟已來了甚久,不敢驚動師兄……”微微一頓,接道:“但因有要事請示,又不敢多延時刻。”

百忍微微一笑道:“你進來,小兄正有一事猶豫難決,還望師弟替我代為籌思一個主意。”

那中年和尚應聲而進,行近百忍身側,欠身說道:“掌門師兄有什麽法諭訓教?”百忍道:“咱們少林寺曆代師長們,可有易裝遊行江湖上的事嗎?”百祥在百字一輩僧侶之中,與百代二人年事最輕,但武功、才智卻是極為出眾的一人。

他和百代大師合稱少林寺龍虎雙僧,單論在江湖上的威名,遠遠超過了百忍大師。

他沉吟了良久道:“曆代師長們雖無易裝遊行江湖之事,但咱們少林門規之中,亦未有明文相戒其事。”

百忍一麵聽百祥說話,一麵不停的走來走去。

忽然停下了腳步,生似已決定了一件重大的事,緩緩把目光凝注到百祥身上,道:“你立時通知百代師弟,你們兩人立刻跟我離寺。”

百祥怔了一怔,道:“寺中的事務呢?”百忍道:“一概交給你們百塵師兄,要他全權處理。”

百樣道:“由來掌門人離寺之時,全守弟子們一律列隊相送,師兄請自準備,小弟這就傳諭下去,要他們列隊相送。”

百忍大師一搖手,道:“不用啦,除了告訴你百塵師兄,要他主理寺務之外,咱們的行蹤,定要保持隱秘,雖是門下弟子,亦不能讓他們知道。”

百祥口中連聲應是道:“小弟去準備一下衣物,順便招呼百代師兄一聲……”合掌退去,心中卻是大為奇怪!暗暗忖道:“這位近三十年來從未過問江湖是非和寺中瑣務的掌門師兄,今日怎的會一反常態,要離寺一行,而且還要帶著百代師兄和我同行,這其間恐怕不是簡單的事……”他雖然覺出事情太過奇突,必有原因,但因百忍數十年不問寺務和武林中事,日夕坐守禪室,足不出戶,百祥雖然聰明,也猜不透這位師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盞熱茶工夫之後,百祥大師帶著百代、百塵聯袂趕到方丈室。

百塵合掌垂首道:“小弟告罪。”

百忍一揮手,道:“可是為了那位任施主嗎?”百塵道:“小弟未能攔阻於他,致驚擾了師兄的清修,不過小弟早已暗中派遣了寺中高手,布設四周,隻要那青衣人對師兄稍有不軌之心立時群起而攻……”百忍搖頭接道:“我很好,不用再談此事了……”微微頓了一頓又道:“我要帶百代、百祥兩位師弟,離寺一行,寺中的事務。

由你做主處理……”百塵吃了一驚,道:“師兄身為掌門,何等尊崇,有什麽事派人去也就是了,何苦親勞大駕。”

百忍道:“此事非得小兄一行不可……”伸手從雲床之後摸出一柄禪杖,道:“這禪杖乃師父遺物,自師父圓寂之後,我一直放在身側,須臾未離,眼下我要離寺,此杖交你保管,不得有毫厘損傷。”

百塵跪下身子,雙手接杖,說道:“掌門師兄放心,杖在人在,杖失人亡,小弟自當竭盡全力,護守亡師遺物。”

百忍似是心中甚急回頭對百代、百祥說道:“衣物齊備了嗎?”百祥道:“齊備多時,恭候師兄法偷起駕。”

百忍舉步而行,一麵對百塵說道:“小兄這等行事,不得宣泄出去。”

百塵道:“敬遵法諭。”

抬頭看時、百忍已在百代、百祥擁護之下,飄然而去。

三人為避寺中僧侶耳目,不走正門,繞道便門出寺,一口氣急走了三十餘裏。

百忍停下腳步,回顧了百代、百樣一眼道:“兩位師弟可曾想到咱們的去處嗎?”百祥道:“師兄二十餘年未離開少林本院一步,今日突要遊行江湖,實叫小弟等無從想起。”

百忍道:“咱們到南宮世家去。”

百代微微一愕,道:“可是那被稱為武林第一家的南宮世家嗎?”百忍道:“不錯,咱們的行蹤,不但要瞞過寺中弟子而且行蹤所經之處,全要隱秘起來……”目光凝注在兩人臉上,接道:“最好能把咱們本來的麵目隱秘起來,改易行裝,使人無從猜起。”

西祥大師道:“這個小弟已然準備下了……”打開隨帶包裹,取出三套土布短褂長褲,笑道:“如若咱們脫下僧袍,換上這三套土布農裝,再把手臉上塗上一些泥土,縱然被人發覺,也無人想到咱們是少林寺中僧侶。”

百代大師笑道:“和尚易裝,恐怕咱們是首開先例。”

百祥拿出衣服,分給百代一套,自己取了一套,正待把餘下的一套交給百忍,忽然停住了下來,道:“且慢。”

百代一皺眉頭,道:“什麽事?”百樣看著掌門師兄,說道:“咱們改穿農裝開千古未有之事也還罷了,但百忍師兄乃一派掌門之尊,換易農裝之事,一旦傳誦到江湖上去,隻怕要流傳成一宗笑話,對咱們少林寺的威望,大有影響。”

百代道:“這話不錯.師弟素來多謀,想必已有良策?”百祥道:“法子留有一個,隻是要師兄多辛苦些。”

百代道:“不妨事,你說吧!”百祥道:“咱們找個竹兜,讓百忍師兄坐上,上覆一片黑布,掩遮去師兄麵目,你我份作抬兜之人,既可免去師兄易裝之煩,又可掩人耳目。”

百代道:“好法子,咱們這就去做個竹兜。”

本是一片荒涼的郊野,不遠處就有一些竹林。

兩人一齊動手,片刻間製成一個竹兜,抬著百忍大師,直奔南陽而去。

沿途之上隻見車馬不絕於途,一大部分都是掛刀佩劍的武林人物。

百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看來百忍師兄突然要來南宮世家,並非無因了……”忖思之間,隻聽一陣急促馬蹄之聲傳了過來,身後一個聲音唱道:“快些閃開……”喝聲未住,馬已掠身而過,帶起一陣急風,吹飄起兩人衣袂。

百祥暗暗讚道:“好一匹神駿奮發的千裏馬……”P聽身後一聲大喝道:“讓開路……”呼的一條長鞭,直向百代頭上掃去。

原來百祥隻顧著那匹幹裏馬的神駿,不知不覺間,行入路中,百代也隻好跟他而行。

要知百代大師乃少林寺中百字一輩僧侶中武功成就最高的有數僧侶之一,耳目何等的靈敏。

聽鞭風嘯聲襲來,立時一矮身子。

肩上竹兜也同時向下一沉,銳急的長鞭,掠著竹兜上的百忍大師而過。

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的英俊青年,穿著一身排扣勁裝,披著一紅鬥篷,縱騎如飛,掠身而過。

百代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好莽撞的年輕人,虧是這一鞭抽向老衲,如是換了平常之人,還不被你這一鞭抽去半個腦袋。”

他年紀較大,修養亦深了甚多,說了這麽幾句,也就忍了下去。

但百樣大師卻是大為不滿,隨手抽出一顆佛珠,一振手腕疾向那快馬後腿上打去。

那疾奔的快馬驟受一擊,劇疼難當,長嘶一聲,直向前麵栽去。

馬上少年騎術精湛,健馬雖失蹄前栽,但他仍然不為所亂,用力一提韁繩,硬把那向前栽去的健馬提了起來。

但百祥大師腕力雄渾,發指一彈,力道強大,那健馬一條後腿受得重創,站立不穩,又向後麵跌去。

那少年已覺出不對,雙足一點馬鐙,飄身落地。

冷冷望了百祥一眼,說道:“哪一個傷我的馬?”百祥充耳不聞,神態從容地直向前麵走去。

那少年見著百祥,百代滿臉灰塵,衣著襤褸,土頭土腦,暗道:看來決不致是這兩人搗鬼。

心中雖無懷疑之意,但他天生的狂放之性,長鞭一揮,啪地一聲,喝道:“站住!”百祥停下了腳步,問道:“什麽事?”那少年道:“在我未找到傷害我坐騎的凶手之前,你們最好先停下來!”這少年看去英俊滯灑,堂堂一表人才,但舉動言詞卻是狂妄異常。

百祥大師冷笑一聲,正待反唇相譏。

突然聽到坐在竹兜上的師兄輕輕咳了一聲,施展千裏傳音之術,說道:“此情此景之下,最好先別和他人衝突。”

百祥大師不敢抗拒,隻好退向一側,垂手而立。

那勁裝披篷少年仰臉遠眺了一陣,又回過頭來瞧了三人一眼,道:“怪呀,數十丈內不見人蹤,難道還是你們兩人之中,有一個暗算我的不成?”他微微一頓,又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惜你們還沒有使在下發生懷疑的地方……”百祥、百代轉頭望著一角雲天,似是根本沒聽到那英俊少年說的什麽。

那英俊少年望了半晌,仍未發現可疑之人,突然放步向百代大師走了過去。

右手一揚,按在百代肩頭之上,冷冷地問道:“竹兜上坐的是什麽人?”百代大師內功精湛,斂氣藏勁,渾然有如不懂武功之人,故作驚懼之情,說道:“那上麵坐的是小的東主。”

英俊少年隻覺手觸之處,百代身軀直向下麵蹲去,知對方乃不會武功的平常之人。

緩緩抬起右掌笑道:“他可是有了病嗎?”百代暗暗怒道,好狂妄的小子,日後有了機會非得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不可。

口中卻連連應道:“公子說的下錯,小的們東主不幸染恙,吹不得山風,故而用布單掩起了身子。”

那英俊少年緩緩轉過身子仔細看去,隻見一條馬腿已經折斷,看樣子已經是難再上路了,搖了搖頭,重重歎了一口氣,棄馬而去。

百代大師目送那英俊少年去遠之後,立時加快腳步,趕入不遠處一片叢林之中,放下竹兜。

百忍大師一挺而起,揭開了覆身黑布道:“南陽道上,武林人不絕於途,看樣子那姓任的施主倒非是危言聳聽了。”

百代遙指著西北方一座突立的山勢,道:“那座山就是獨山了,南宮世家就在那孤山一角之下,正北方一片連雲房舍,就是名聞豫西的玄妙觀,如若咱們要掩蔽身份,最好是先行遁入獨山,找一處隱秘的地方藏身,或是駐錫玄妙觀中……”百祥接道:“那玄妙觀的觀主,和小弟交情甚厚,昔年亦是我武林道中之人,但十年前已經金盆洗手,不再問江湖是非,憑小弟和他一番交情,想不致拒咱們於千裏之外。”

百忍道:“咱們南來的行蹤,愈是隱秘愈好,玄妙觀主的盛名甚大,咱們還是進入那獨山之中,找一處隱秘地方隱身!”百祥、代齊齊一挺胸膛道:“師兄說的不錯,咱們走吧!”百忍一撩覆身黑布道:“眼下天色尚早,這片叢林,還很隱秘,小兄在此等候片刻,兩位暫時去打聽幾件事情,待日落西山之後,咱們再進入山中不遲。”

二僧齊聲說道:“我等恭候裁示。”

百忍大師道:“百祥師弟,你去打聽一下那玄妙觀中的住持是否還是三絕道長?”百祥道:“如若是三絕道長,可要他趕來拜見師兄嗎?”百忍道:“不用了,隻要打聽是不是三絕道長,回我一聲,也就是了。”

百祥也不再問,飄然而去。

百代忍不住問道:“師兄可是要小弟先去查看南宮世家中的情形嗎?”百忍道:“咱們途中所遇,似都是武林中人,也許南宮世家早已被鬧得天翻地覆……”百代道:“小弟這就去查看一下,立刻回報師兄……”百忍似是早已在竹兜之上想好代籌之事,低聲囑道:“最好是不要和人衝突動手,深得一些虛實,立時回來。”

百代應了一聲,急急奔了過去。

這是一片很小的雜林,總共才不過一畝方圓大小。

百忍大師站了起來,緩緩在林中踱著步子,顯然,他內心已開始有著焦急。

大半天的時光,百忍一直在不安和焦急中度過,直到太陽將要下山的時候,百祥大師才趕了回來。

百忍微微一皺眉頭,道:“怎生去了這久時光?”百祥道:“小弟在觀外徘徊了半個下午,兩度開口和人講論觀中之人是否是三絕道人,哪知對方竟然搖頭不知。”

百忍道:“有這等事嗎?”百祥道:“別人不說,小弟又無法勉強,隻好在觀外徘徊等待下去。

“百忍道:“你一直沒有問出來嗎?”百祥道:“後來,小弟相詢觀中一位道士,才知道觀主仍然是三絕道兄……”百忍道:“那很好,必要之時,咱們也可請他相助一臂之力。”

百祥道:“不過,三絕道長已有三四年未露過麵了,雖是觀中之人,也是從未見到過他。”

百忍道:“為什麽”百祥道:“這就是小弟的不解之處了,本待闖入觀中一查究竟,唯恐暴露身份,壞了師兄全盤的計劃,不敢擅自做主,隻好作罷而返。”

兩人談後之間,百代大師也走了回來。

他似是走的十分困倦,仍然不停的微作喘息。

百忍吃了一驚,道:“怎麽?你可已和人動過了手嗎?”百代搖頭接道:“沒有!”百祥接道:“那怎生如此困倦呢?”百代道:“雖未和人動手,但卻被迫逐了半個下午。”

百忍道:“什麽人?”百代道:“不認識,但八成是南宮世家中人,他似是誠心要和我衝突,對我一直緊追不舍。”

百祥道:“你如可擺脫了他?”百代道:“小弟被迫之下,忽然靈機一動,逃入了獨山之中,借山勢和他競賽了一段時間的腳程,直待擺脫了那追蹤之人,才匆匆趕回此地。”

百忍長歎一聲,道:“山河依舊,隻怕人事……你們快些食用些幹糧,養養精神,也許咱們今晚要闖一闖南宮世家。”

百代沉吟了一陣,道:“師兄先請恕弟魯莽之罪。”

百忍微一愕道:“什麽事?”百代說道:“師兄接掌門戶之後,亦曾三令五申,約束我少林門下弟子,不得妄生貪圖三寶之念,相犯南宮世家,以重師長的約言……”百忍道:“不錯有這件事。”

百代道:“但師兄此刻卻佛駕親征,趕來此地,不知為了什麽?”百忍左右回顧了一眼,長歎一聲,說道:“小兄來此,決非為貪圖三寶,我要查證幾件事情,這件事關乎著今後武林整個的劫運……”他仰首望著西下夕陽,接道:“不過,這件事目下我也難具體地說出詳情。”

百祥緩緩點頭,肅然地說道:“三絕道長的久不露麵,使小弟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各大門派掌門人親筆的約法,使南宮世家充滿了神秘,武林中人無不知曉這一家人,但求諸江湖,卻又沒有一個人了解到這個世家。”

百忍大師道:“這就是我們來此的用意了。

這數十年來,南宮世家的際遇,可算得江湖上最淒涼的一件恨事,數代子孫盡皆被人殺死,屍骨無存,如石經海,但一直未聽過南宮世家有什麽複仇的舉動……”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一個枯瘦矮小,身穿灰衣之人,緩步向林中走來。

那人似是已發現了百忍大師等三人,陡然停了腳步。

百代挺身而起,沉聲喝道:“朋友!不要走,既然照上了麵,何不請來一談。”

他身著俗裝,學用江湖人物口氣。

那枯瘦矮小的灰衣人略一猶豫,大步走過來,雙目中神光炯炯,打量了三人一眼,道:“談談也好,不知有何見教?”百忍大師甚少在汀湖上走動,雖然名動武林,但識他之人卻是絕無僅有。

百祥、百代都穿了俗裝,掩去了廬山真麵。

那矮小之人打量了三人甚久,似是仍然想不出三人身份,不禁微微一皺眉頭。

百祥微微一笑道:“看閣下這身穿著形貌,頗似名滿江湖的神州二鬼,不知在下猜的對是不對?”那枯瘦之人心頭一震,但表麵之上卻仍能保持著鎮靜之色說道:“不錯,在下包方,恕兄弟眼拙,看不出諸位的來曆。”

百祥淡然一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包兄隨便稱呼就是。”

包方冷笑一聲,道:“神州二鬼素來不和不相識的人物往來,恕兄弟不能奉陪。”

轉身一躍,人已到丈餘開外。

百代大師振袂而起,沉聲喝道:“站住!”餘音未絕,人已追到包方身後。

包方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身法。”

口中卻冷然喝道:“怎麽樣?”百代拱手一笑,道:“除了在下等自報姓名之外,不知還有何等方法,才能留得包兄的大駕?”包方道:“兄台口氣如此狂放,想必是身懷絕技之士了。”

百代笑道:“過獎,如若除了自報姓名,還有其他方法留下包兄,在下極願請教。”

包方縱橫武林,幾時吃過這等譏諷,怒聲喝道:“你是存心找我的麻煩了。”

緩緩舉起右掌。

一抹夕陽透林而入,隻見包方舉起的右掌一片烏黑。

百代微分一笑,道:“江湖上盛傳神州二鬼一練鐵砂掌,一練朱砂掌,包兄的掌指如墨,想是練的鐵砂掌了。”

包方心頭既驚又悶,暗暗忖道:我包方走了大半輩子江湖,當真都是白走了,對方不但能說出自己姓名,而且還能數說出神州二鬼的武功。

但對方的來曆,自己卻是一片茫然。

心中驚異,舉掌難發。

百代拱手一笑,道:“包兄請啊!”腳下不丁不八,分明未把包方放在眼中。

包方隻覺一股怒火,田心中直衝上來,大喝一聲,一掌劈下。

百代閃身一避,巧快的讓過一招,笑道:“在下奉讓三招。”

包方怒道:“哪個要你讓了?”雙掌急揮,連環攻出。

百代又讓了兩掌,才揮手反擊,施出少林寺十二擒龍手,封穴斷脈,迫得包方手忙腳亂,一個失神,被百代大師扣在左腕脈穴之上。

包方呆了一呆,望著百代說道:“包其人半生江湖生涯,遇上高手無計其數,但卻從未十招之內落敗過。”

百代笑道:“包兄承讓,在下隻求包兄答應一事,立時放任包兄而去。”

包方道:“神州二鬼,自負機警,今天算是被人裝入悶葫蘆中了,你且說什麽事?”百代道:“在下隻求包兄答應,離開此林之後,不要談起相遇我等之事。”

包方沉吟了片刻,道:“這個兄弟答應。”

百什笑道:“江湖上人,最重諾言,一言出口,鐵案如山,包兄請便吧!”鬆開了包方在腕,抱拳相送。

包方冷冷地望了百代兩眼,轉身急急而去。

百忍大師望著百代笑道:“處理江湖上紛爭之事,小兄實是望塵莫及兩位師弟。”

百代淡淡一笑,道:“神州二鬼,凶殘成性,武功也不算弱,最霸道的還是滿身絕毒暗器,白道中人提起二鬼,無不頭疼,今日肯這等負辱而去,主要的是摸不清咱們來路,再被小弟施展咱們鎮山絕藝十二擒龍手,五合之內便已扣拿住他的腕脈,先聲奪人,使他盡失鬥誌,事後再好言相送而去,諒他不致宣泄此事。”

百祥道:“神州二鬼一向是賊不空行,而且焦不離孟,錘不離秤,這次遠來南陽,又是放單而行,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百忍望望天色,說道:“此林近傍官道,來往人等極是混雜,現今距天黑還有一段時光,難保不再有人來此,咱們得找個僻靜之處,既可養息一下精神,亦可避人耳目,免得再多惹是非出來。”

百代道:“僻靜處倒有一個,隻怕師兄不肯前去。”

百忍忖道:“在什麽地方?”百代指著一模大樹,笑道:“那大樹之上,倒可隱秘行蹤,但師兄一派尊長,豈可……”百忍笑道:“此又非什麽大逆不道之事,通權止變,有何不可?”當先縱身而起,躍入大樹之上。

百代、百祥相視一笑,收好竹兜,也縱身躍上大樹。

就在三人隱入大樹不久,突聽一聲重重的咳嗽之聲,傳了入來。

緊接響起包方的聲音,道:“唐老前輩,這林中不直藏身咱們換個地方算了。”

他說的聲音雖高,但那答複之言,卻是微不可聞,隻聽連聲咳嗽漸止,想是包方拗不過那人,齊齊入林而來。

百代撥開一叢枝葉望去,隻見包方和一個身著土市褲褂的老嫗,並肩行了過來。

那老嫗黑巾包發,臉上滿是塵土,手握竹杖,緩步行來,看去老態龍鍾,土裏土氣,但卻無法遮掩去她那兩道精芒暴射的眼神。

包方目光轉動,不見百代等人,立時一挺腰杆,停下了咳嗽之聲。

那老嫗回望了包方一眼,道:“這林中不是很清靜嗎?”包方道:“此林距官道不遠,隻怕有人撞了進來。”

那老嫗抬頭望望茂盛的枝葉,道:“咱們躲在樹上,縱然有人入林,也就不會看到了。”

竹杖一頓,一式潛龍升天,筆直升起,足有兩丈多高,手中竹枝一接枝幹,人已斜斜落到一叢密林濃葉之中。

百代大師看得暗暗讚歎,心道:好俊的輕功不知何人有此身手。

包方緊隨而上,也隱入了一片濃密的枝葉之中。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倦烏歸巢,不少鴉雀飛回了雜林。

日月輪轉,鬥轉星移,天色已到了二更時。

隻聽一個低沉的女子聲音,驚飛起三五宿鳥,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行動了。”

兩條人影由一株高大的榆樹上跳了下來,匆匆而去。

就在兩條人影去後不久,百忍、百樣、百代三人也緊隨著躍落實地。

百代大師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方黑色的絹帕,遞給百忍大師,說道:“師兄請取此帕,掩去本來麵目。”

百忍大師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很周到。”

接過絹帕,包起頭臉,隻露出一對神光炯炯的眼睛。

三條人影疾快的穿出雜林,直向南宮世家趕去。

這是月黑星朗的晚上,沉沉的夜色,給予了夜行人不少方便。

百代大師早已默記好趕向南宮世家的去路,三條人影如劃空流矢般,奔馳在荒涼的原野上。

三人個個都身負上乘武功,不足頓飯工夫,已然到了長青林外。

百代陡然停下腳步,說道:“穿過這一片寬闊的林木,就是南宮世家了。

這林中隻怕埋伏著南宮世家的暗樁,兩位師兄要小心一些。”

百忍大師忽然長長歎一口氣,說道:“想不到小兄竟然也作了夜行人。”

百祥大師口雖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少林寺掌門方丈,身份是何等崇高,九大門派,各門各戶,不論哪一家,也不敢稍存輕視少林方丈之心。”

忖思之間,已然深人林中丈餘。

百代大師突然一拉百忍,緊貼在一株高大的白楊樹上。

機警的百祥大師一個轉身,躲入了一株大樹之後。

刷的一條人影急射而入,停身三人隱身處兩三尺外,夜色幽黑,林木蕭蕭,幢幢樹影交錯,再加上百忍大師等三人屏息凝立,那夜行人竟然未發覺三人的行藏。

百代微側目光望去,隻見來人身材嬌小,背負長劍,青帕包麵,隻露出兩隻眼睛。

似乎是所有到南宮世家的來人,都不願暴現出本來的麵目。

那嬌小人影凝神靜立的片刻,借那交錯樹影掩護,急步向林中奔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百代大師施展千裏傳音之術,低聲對百忍說道:“來人步履間不帶一點聲息,分明身懷絕佳輕功,看來今宵之中,探查南宮世家的夜行人,實是不少。”

百祥大師湊了過來,也施展千裏傳音之術,說道:“南陽道上,驟然出現了不少佩刀帶劍的武林中人,南宮世家豈能不知道一點消息嗎?如若我的料斷不錯,南宮世家中人恐早已張網相待,靜候咱們入網。”

百忍沉吟了一陣,沉聲說道:“師弟之言不錯,咱們小心一點就是。”

百代回顧了百忍大師一眼,道:“如非情不得已,師兄最好不要出手。”

也不容百忍答話,舉步向前行去。

大出三人意外的是這深長廣大的長青林,竟然沒有一點阻礙。

這意外的平靜,反使人有一種陰沉、恐怖的感覺。

穿過了肅殺死寂的林木,迎麵撲過來一陣芬芳花香,南宮世家廣大的宅院,矗立在幽暗夜色中,那高大黑漆的大門和白布遮掩起“武林第一家”的匾額,聳起的樓閣亭台,夜色中一片渾然,死寂的不見一點燈光,聽不到一點聲息,陰森中隱隱泛起一種肅煞之氣。

百代揚手指指那廣大的宅院,道:“這就是南宮世家了。”

百忍大師微一沉吟道:“走!咱們進去瞧瞧!”一陣夜風吹來,枝動葉搖,發出一片沙沙之聲。

百代搶先帶路,直向廣大的宅院走去。

兩扇黑漆大門,似是早已為人撬開,敞開了尺許寬窄一條縫,足可容一人通過。

百代回顧了百祥一眼,閃身而入。

滿院盆花,在夜暗籠罩下,都變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