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體麵的死法(加更六)
兩刻鍾後,蕭令宜從內獄裏出來了。
身後太監手上捧著若春的證詞,上方印著一個沾血的鮮豔指印。
不過短短的時間,她再抬頭看到陽光,頓覺親切不少。
烏蘇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擔憂道,“娘娘,咱們回宮吧,奴婢讓人燒點艾草去去晦氣。”
蕭令宜回神,搖搖頭,“不,去壽康宮。”
也許此刻,祁蓮的冤魂正飄在天上看著這一切。
早點了結,早點讓她解脫,也讓蕭令宜能稍微消除一絲愧疚。
胸口又泛起鈍痛,蕭令宜連忙轉開注意力,不再讓自己沉溺。
烏蘇見她堅持,隻好順著她。
一刻鍾後,蕭令宜從轎輦上下來。
她立在壽康宮門口,看了看鎏金華貴的牌匾。
就在昨日,這裏還在人來人往,一派歡欣地為主人過壽。
誰能想到一日之後,這座宮殿的主人的生命便即將結束?
今日值班的是禁軍校尉王奇,他走過來朝蕭令宜行禮,“太後娘娘有何吩咐?”
“將那些命婦與太妃都放了,送她們回宮和出宮。”
王奇一頓,明白這是查出凶手了,“是,屬下遵命。”
禁軍讓開,蕭令宜帶人朝關著太皇太後的寢殿走去。
站立半晌,她問門邊守衛的禁軍,“裏麵一直這麽安靜麽?”
“回太後,是的。”
蕭令宜嘴角勾起,冷笑,“倒是冷靜。”
禁軍替她推開大門,她不再言語邁步進去。
烏蘇手上捧著一個托盤,帶著兩個太監跟在蕭令宜身後。
殿內依舊幹淨整潔,隻是沒了往日大盆的冰塊,難免有些燥熱。
太皇太後盤腿坐在貴妃榻上,麵容平靜,手上拎著一串佛珠不停撥動。
蕭令宜走上前去,垂眸看了半晌。
她突然開口問,“這皇宮裏的女人大部分都信佛,隻不過兒臣有些好奇,你們到底是真信佛,還是借此來掩蓋自己內心血腥的欲望?”
“佛祖會希望有你們這樣狠毒的信徒嗎?”
太皇太後的眼皮劇烈顫抖片刻,終於睜開。
她麵無表情,“太後,你是來與哀家閑話的嗎?”
見她顯然不欲與自己解釋,蕭令宜略帶遺憾地道,“自然不是,兒臣是來送你上路的。”
“既然你不想與兒臣閑話,那便選一樣吧。”
蕭令宜側身,指了指烏蘇手中的托盤。
那上麵依舊是斷送過無數妃嬪性命的老三樣。
毒酒,匕首,白綾。
太皇太後聞言掃了一眼托盤,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她隨手指了指毒酒。
蕭令宜撫掌,“毒酒,妙,的確是個最體麵的死法。”
“這麽看來,您對兒臣還是仁慈的,為兒臣選的也是最體麵的死法。”
太皇太後怎會聽不出她話裏的嘲諷之意。
是啊,昨日她是下毒之人,今日就變成了將要服毒之人,怎麽不諷刺?
她冷冷一笑,“太後,你手段還真是不弱,哀家本以為至少也要三日。”
“太皇太後如此栽培,兒臣自然也要投桃報李,早日送您與安王一家團聚啊。”蕭令宜含笑道。
提起安王,太皇太後才終於發怒,“毒婦,你害我安兒,你定會不得好死!”
“您怎麽生氣了?”
蕭令宜恍然道,“是了,您一家團聚,怎能少的了肅皇弟?是兒臣說少了。”
“你!”
太皇太後被她氣的麵色通紅,指著她的手顫抖個不停。
“你癡心妄想,越兒比安兒出息,你想殺他,做夢吧!今日即便哀家死了,來日越兒也定會為安兒與哀家報仇!”
蕭令宜隻含笑不語。
太皇太後抖了半晌,才發現蕭令宜是在故意激怒她羞辱她。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平靜下來。
她端起那杯毒酒就要飲下,敗局已定,何必要苟延殘喘任人羞辱?
隻是毒酒還未送入口中,便被烏蘇突然伸手打翻,酒液灑了太皇太後一身。
“賤婢,你做什麽!”太皇太後驚怒。
蕭令宜接過話答道,“可惜,兒臣沒有那等善良的心腸。”
“聽說上吊的人,會雙目暴突,口鼻出血,舌頭伸在嘴外,死狀十分猙獰,這樣看來,白綾或許更適合母後?”
太皇太後倒退一步,“你要做什麽!”
回答她的是驀地上前的兩個太監,他們一左一右鉗製住太皇太後,回頭一看,烏蘇已經踩著凳子將白綾搭在房梁上打好結了。
兩個太監拽著太皇太後到白綾下,一人抱住她的腿舉起來,一人禁錮她的手不讓她亂動。
太皇太後驚怒之下拚命掙紮,衣衫淩亂,發髻倒塌,當真是一絲一毫體麵都不存在了。
蕭令宜就站在不遠處,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她行事向來幹脆利落,隻要達到目的,從不宣泄情緒。
可這一次,她無法再那樣冷靜了。
她就是要折磨太皇太後,要她狼狽不堪,要她淒慘死去。
因為她,祁蓮死了。
祁鶴安痛不欲生。
因為她,蕭令宜與祁鶴安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一夕之間化為齏粉。
蕭令宜怎能不恨?
她恨得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飲其血,碎骨抽筋也難泄她心頭之恨。
蕭令宜閉上眼,掩去眼中血色。
太皇太後已被強製掛上了白綾。
她頭顱充血,雙手緊緊抓著頸上的白綾,雙腳在空中亂踢。
蕭令宜從烏蘇托盤上拿起最後一樣東西,若春的供詞。
那上麵記載了太皇太後自進宮後幹的所有傷天害理之事,蕭令宜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念給她聽。
念完後,她抬眸,“真是罄竹難書,你說,你這樣的人,怎配葬入皇陵呢?”
“哀家會以陛下的名義將你這個祖母廢去玉碟,貶為庶人,便將你葬在甘霖寺的山上,讓你生生世世為你的罪孽恕罪,聽說那山幾百年前是個亂葬崗,後來煞氣太重才建的寺廟超度。”
“你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想過最後會落到這個下場嗎?”
太皇太後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蕭令宜,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終於,她掙紮的雙腳不動了,緊攥白綾的雙手也垂了下來。
她就如蕭令宜所形容的那樣,雙目暴突,口鼻出血,舌頭伸在嘴外,死狀十分猙獰。
蕭令宜抬頭看了她良久,才轉身離開。
“烏蘇,著人擬旨,昭告天下:太皇太後於今日自縊於壽康宮,因其罪行罄竹難書,著廢為庶人,無諡字追尊,不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