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紫微星黯淡
雖然中途出了些小插曲,但祭天儀式還是順利完成了。
蕭令宜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坤寧宮,在烏蘇的幫助下脫下身上沉重的朝服與鳳冠。
像是驀然從枷鎖中解脫出來,她甚至鬆快地歎了口氣。
烏蘇將朝服妥當收起,又伸手想去拉下蕭令宜的中衣為她更換。
隻是手指無意間觸碰到脖頸上的肌膚時,感受到一陣不同尋常的熱意。
烏蘇臉色唰不好看了起來,她鬆開衣領,將手貼在蕭令宜的頸側感受片刻。
“娘娘,您在發熱……”
蕭令宜回神,倦怠地伸手摸了摸額頭,“唔……好像是有些熱。”
烏蘇見她這不急不緩的樣子無奈,連忙朝門外喚人。
“快將溫著的藥端過來。”
很快有宮女端著藥碗進來,烏蘇接過,伸手探了探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涼。
她舀起一勺褐色的藥汁要喂給蕭令宜,“娘娘快喝。”
蕭令宜無奈地低頭抿了一口,“瞧你急的,哀家自己來吧。”
她接過烏蘇手中的碗端到唇邊,治時疫藥的那股熟悉腥澀氣便衝入鼻腔。
她控製不住地緊緊皺起眉,閉上眼將藥汁一飲而盡。
見烏蘇還擔心地看著自己,蕭令宜低聲安撫她,“不會有事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是,希望如此。”烏蘇低低應了聲,服侍著蕭令宜沐浴換好衣衫躺到**。
第二日清晨,蕭令宜沒能起來上朝。
窗戶打開,明亮的日光傾斜進來,殿內沉悶凝滯的空氣也漸漸散了出去。
殿內十分安靜,烏蘇拉開床前帷幔時,蕭令宜正端正地躺著,雙眼緊閉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虛虛抿著的唇瓣蒼白一片,雪白的肌膚卻白裏透紅,散發著熱意。
烏蘇強忍下擔憂,先派人通知商景太後近日不上朝之事,又派人去請了薑太醫過來。
而後將殿內其餘人都打發出去,從床尾摸出一卷白布,小心地解開蕭令宜的寢衣。
烏蘇先在她隆起的腹部上裹纏了幾圈,再替她穿回寢衣蓋上被褥,便看起來平坦下來。
不多時,薑太醫拎著藥箱急匆匆趕來。
把脈過後,便在脈案上登記為過於疲累引發的氣血兩虛,這便是不怎麽嚴重的意思。
隻是落在有心人的眼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
鴻雁山脈秋冬季的雪像是永不停歇一般,接連下了半旬,終於在今日停了。
隻是雪雖停,目之所及之處卻依舊是白茫茫一片,整個世界銀裝素裹一般。
偶有寒風刮過,打著旋卷起地上厚厚的雪奔向遠方,同時枝頭上的白霜簌簌掉下,將大地又恢複成風來前的模樣。
祁鶴安披著一身風雪從營地外回來,站在火堆前消融寒意。
與他同行的副官無所事事地抬頭,然後喚他,“將軍,您看。”
祁鶴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仰頭看去,無邊寂夜中,有幾顆星星在閃爍著。
他並不懂星象,因此沒看出什麽門道來。
副官便指著其中一顆黯淡的星道,“這顆是紫微星,已經穩定明亮了許久,今日不知怎的,竟晦暗了起來。”
祁鶴安盯著那顆被稱為紫微星的星星,隱約記得似乎每到夜晚上空的確總有一顆很亮的星。
“這象征著什麽?”
他知道這副官對星象之說頗為癡迷研究,因此隨口問了一句。
副官摩挲著下巴,“這紫微星號稱鬥數之主,天上恒星中的三垣,紫微垣居中央,太微垣、天市垣陪設兩旁,北鬥七星則圍繞著它四季旋轉,乃是承大氣運之星,多代指帝王,紫微星明亮,指代王朝興盛,紫微星黯淡,這,恐怕不是什麽吉兆啊……”
他一提起這些就愛掉書袋,囉囉嗦嗦說個沒完。
祁鶴安本是隨口問一句,並沒放在心上,卻在聽到他故作玄虛的話時心間一跳。
那悸動的感覺太清晰,讓他不由皺起眉,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
怔愣間,宿辰驀地從祁鶴安的營帳中掀簾而出。
他手臂舉起,上麵停著一隻翎羽整齊,喙緣尖銳的海東青。
“侯爺,上京的急信。”他聲音壓的很低。
不用祁鶴安吩咐,宿辰已經從海東青爪上解下一卷細長的紙張。
祁鶴安伸手接過打開,待他看清上麵的字時,麵色已然鐵青。
他陡地握緊手中紙條,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而不自知。
幾乎沒有遲疑,祁鶴安決絕轉身,朝馬棚而去,宿辰則懂事地轉身回了營帳去替他收拾行裝。
大氅掀起一陣風,將地上的薄雪卷起,隻剩一雙深刻的腳印。
那副官沉浸在思緒中,並未發覺身邊的一切,還在兀自念叨著,“不對,這紫微星怎麽尾帶小星,真是奇了怪了,將軍……”
他轉頭想與祁鶴安說話,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
他掃了一圈沒見到人,隻好疑惑地撓撓頭然後回了自己的營帳。
另一邊,祁鶴安秘密召集了幾個心腹做了些安排,便帶著宿辰和幾個護衛輕裝上路。
雪地難行,直到天亮他們才到了第一個驛站。
疾馳一夜,到驛站後幾人渾身都被凍得僵硬無比,下馬時屈膝都覺得艱難。
即便是這樣,他們依舊沒停留多久。
溫得熱燙的燒刀子酒下肚,在脾胃裏燒灼。
驅散了周身的寒意後,祁鶴安率先走出驛站,悶頭上馬疾馳起來。
十多天的路程,被日夜不歇壓縮到了四日。
到上京外的時候,祁鶴安是栽下馬的。
宿辰連滾帶爬地過去扶住他,“侯爺,你沒事吧!”
祁鶴安借力穩住身體,閉上眼咽了口口水,喉間是刀割般的劇痛。
這四日的時間對他而言像四年那樣漫長。
第二日的時候,屬下的馬匹先堅持不住了,宿辰焦急地道,“不行,再不休息馬就要死了!”
祁鶴安低頭看身下,淩霄也已十分疲倦,往日發亮的鬢毛變的枯燥。
他們隻好在驛站停下,換了幾匹馬才再次上路。
屬下們堅持不住,同騎著休息過片刻,但祁鶴安卻從始至終沒有合過眼。
大腿內側早已被磨出血,夾緊馬腹的小腿也酸軟用不上力,全憑慣性堅持。
直到看到上京城門的那一刻,那口氣散去,他才驀地跌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