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讓你失望了
一夜緊趕慢趕,終於在黎明時分前到達了越城。
一入城內,撲麵而來的便是一股頹喪的氣氛。
臨時營地中,血腥氣和藥氣在鼻腔蔓延,入目的傷兵成排,有斷了胳膊斷了腿的,甚至有整個腹部被割開腸子都掉出來的。
即使深夜,也一片哀叫聲,有好容易睡著的,嘴裏也是無意識的呻吟。
蕭令宜是第一次去戰場,亦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直白血腥的場麵。
讓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絲毫血色也無,隱隱泛著青。
陶將軍跟在她身後,“臣這便去大營交接虎符與帥印,太後的住處便安排在太守府,那裏有重兵把守,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太後可稍作歇息。”
蕭令宜也的確到了極限,她點點頭,沒有多言語,跟著帶路的士兵回了太守府。
隻是她還沒能休息一個時辰,耳邊便響起了遠遠的號角聲。
以此同時門也被推開,撞到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又彈了回去。
青羽一身戎裝小跑進來,“太後,敵軍出兵了!”
蕭令宜正和衣躺在**,聞言一撐胳膊就起了身。
短暫的休息讓她麵色稍微好看了些,但她猶嫌不足,從袖中翻出帶來的胭脂,在臉頰與唇上淡淡抹了一層。
這樣一來,她的麵色變的紅潤起來,精神十足。
蕭令宜又換了身大紅色的騎裝,才帶著青羽出門。
天色還不算太亮,兩軍卻已在越城外相隔五百米對峙上了。
蕭令宜不善武藝,自然是不可能親自下場廝殺的,她隻是在青羽的護送下登上了城牆。
城外,與敵軍相比,列隊的北境軍隊形整齊,軍姿挺拔,一看便知軍紀嚴明。
然而他們中間卻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細細琢磨,便能品出那是一種憤怒中夾雜著恐懼的情緒。
沒過多久,他們的憤怒與恐懼便被落實了。
隻見敵軍的站位分開,中間留出了一道寬闊的縫隙。
不多時,有一架木質的戰車被包圍著緩緩駛出,上方是深藍色隨風飄揚的帥旗。
而那旗幟下方卻=,則跪著一個人影。
那人影在深秋的天氣隻穿著襤褸的中衣,渾身上下盡是可怖的傷口與殷紅的鮮血。
雙手被反捆在身後,雙膝卻被鐵鏈緊緊縮在戰車上。
眼睛閉著,似乎是昏迷了過去,頭卻被頸上粗重的枷鎖架住垂不下去。
如此狼狽,頭發卻梳的整整齊齊,將他輪廓分明的臉與五官無比清晰的露出來。
那張臉北境軍的所有人都十分熟悉,正是他們的統帥祁鶴安。
一時間氣氛大躁,人人臉上都浮現出憤怒的表情。
昨日便是如此,開戰時,敵軍突然將奄奄一息的祁鶴安綁上戰車,北境軍眾人霎時怒不可言拚殺起來,因此中了敵軍的誘敵之計,被大敗而歸損失慘重。
今日斷斷不可重蹈昨日覆轍,可麵對著他們敬仰的統帥,他們實在拿不出往日氣勢。
正在所有人迷茫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
“快,快看城樓!”
許多將士回身望去,隻見身後的城樓上,原本青色的帥旗不知何時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麵迎風招展的明黃色旗幟,旗麵上用紅線索繡了個碩大的商字。
旗幟下方也立了個身穿紅衣的人影。
那人影比周圍護衛的士兵要纖瘦許多,但她隻靜靜立在哪裏,卻仿佛一顆定海神針般讓眾將士心安。
“是皇旗!是皇旗啊!”有人情不自禁地喊出聲。
更有眼尖的人激動地喃喃自語,“那是……太後娘娘!”
他們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未曾見過皇旗,未曾見過皇室的尊貴血脈。
所以即便早已得知太後禦駕親征,但親自看見皇旗與國母站在城牆上的感覺如何不讓眾人心潮澎湃。
陶將軍一身盔甲,策馬立在最前方,他垂眸掃過眾將士臉上激動的表情,與剛才頹喪的樣子對比,心中瞬間對蕭令宜升起敬佩來。
他深吸一口氣,大吼了一聲,“將士們,蕭太後親征,舉全國之力,傾天子之命,勢破叛軍!後退者立刻處死,前行者封官拜將!”
這氣勢昂揚的一番話吼出,連陶將軍自己都心潮激**。
戰鼓敲響,他一夾馬腹率先衝出。
“勢破叛軍!”
“勢破叛軍!”
北境軍硬生生將視線從那跪著的人影上離開,紛紛大吼著緊隨陶將軍的身影。
鼓聲響起,兩方士兵在平原上短兵相接。
蕭令宜站在城牆上,北風將身後旗幟吹的呼聲不停。
她在震耳欲聾的鼓聲中接過青羽一臉激動遞過來的千裏眼放在眼前。
落在遠方的視線一瞬間清晰起來。
她看見了揮灑的鮮血,插在槍尖上的屍體,地上的斷肢,還有戰車上熟悉的人影。
蕭令宜起伏的胸膛一靜,麵色卻絲毫沒變。
她從未見過祁鶴安如此狼狽的樣子。
即便是他在皇家獵場重傷垂死時,也不如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衝擊力大。
隻粗略掃了一眼,便能窺見他被俘這幾日遭受了什麽樣的折磨,若非那張尚算完好的臉,她幾乎要認不出他來了。
蕭令宜緩緩放下千裏眼,將之遞回給青羽。
胸膛很快恢複規律的起伏,連離的最近的青羽都未曾發現她垂在身側的手在細微地發抖。
申時三刻,東境軍鳴金退兵。
禦駕親征帶來的士氣終究壓過了戰前主帥被俘的頹敗。
這場硬仗,打贏了。
這邊越城內一片歡欣時,東境軍裏卻一片愁雲慘霧。
昨日好容易贏了一場,被壓著打的憋悶之氣還未出盡,今日局勢便又翻轉,實在令人憤怒。
江浸月接到消息,在大帳裏砸了一套茶具,然後在眾將領的眼神中摔簾而去。
賬外,祁鶴安依舊閉著眼被困在戰車上,以一個屈辱的姿勢被來來往往的士兵圍觀。
江浸月視線一凝,旋身走了過去。
她目光落在祁鶴安的臉上,一時吃不準他是昏迷了還是醒著。
正在這時,耳邊響起一聲滿含嘲意的低笑,再看祁鶴安已經睜開了眼。
“讓你失望了,本侯的分量沒你想的那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