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陸雲野拍完廣告還吃了個飯,從海市出發回到家已經淩晨兩點多,別墅內漆黑一片,靜謐的暗淡中搖曳著一團橙紅色的火光。
躍進的蠟燭被捧在手心,蠟淚滾滾流進掌間覆蓋住紋路,她皺著眉走近,沙發上坐著的人神色淡然,均勻的呼吸令火苗淺淺跳動。
今天一下午加一晚上都在下雨,從外麵帶進來的潮意由門口延伸至沙發,陸雲野看了一會,理順軟塌的卷發坐下:“老板,怎麽不開燈?”
說完還歪頭看一眼蠟燭:“有什麽事情需要做到這麽浪漫嗎?”
言疏月機械地轉頭,手指慢條斯理撚滅燭心,看得女明星心驚肉跳:“你……”
可女人隻是在黑暗裏靜悄悄地張口:“陸雲野,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什麽,今天問幾個問題,請你……一定要說實話。”
叫大名?陸雲野勾唇:“這麽嚴肅,你問。”
“你來長淵,到底是因為什麽。”
她的目光很真誠,精致玻璃珠子般的瞳仁折出射尋求答案的華光。
太過於真摯犀利的眼神令陸雲野揚起的嘴角立馬耷下,恢複成懶散的模樣:“因為你。”
“並不是。”言疏月平靜地反駁:“是因為適合你上位,我無能,長淵有漏洞,對吧。”
雷聲夾雜著雨點滾滾而來,院子裏暈染著雨水的潤,水珠打落好幾片花瓣,零落成了泥。
在沒有雨水的屋內,女明星臉上笑意徹底消失不見。
言疏月刹那間讀到了她瞳中的複雜和驚慌,盡管很快就轉換成淡然。但人的情緒起伏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被隱瞞呢?
“不要撒謊。”她沉重地加了一句。
陸雲野微蹙眉,用凝重的神色盯著燭火熄滅留下的煙痕,許久才道:“是。”
“想要什麽,長淵?還是……”
“那隻是一開始……”
“可什麽是結束。”言疏月打斷她,下顎抬高幾分:“你說吧,什麽是結束?”
對峙的戾氣突然就騰空而起,陸雲野眉眼隨著說話語氣變得淩厲幾分,她深吸一口氣,說:“至今為止我沒有做過對不起長淵以及對不起你的任何事,我承認一開始目的不純……”
“既然承認就別說了。”言疏月抬手疲倦地按眉心:“我現在竟然不知道我算什麽。”
她覺得挺可笑的。
什麽算什麽?陸雲野疑惑不解:“我認為,我們的關係非常明顯,還需要點明嗎?”
“我不知道。”
女人放下交疊的雙腿緊緊盯著眼前,嘴唇微啟:“曾經真以為你是為了長淵為了我犧牲自己涉險,可到今天,岑今告訴我消息是你放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你隻是為了你自己。”
所以才敢下血本跳進陷阱,用自己做一場賭注,賭未來和明天。
冰涼和刺痛從腳底蔓延至背脊,陸雲野有一些說不出的感覺,她一向脾氣溫和,此時此刻意外地產生了憤怒的情緒,甚至還有萬般無奈。
“老板,你可以否認我接近你的目的,能不能不要否認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之間是你有癮,你為了解癮,僅此而已。”言疏月語氣肯定。
就是這樣子的一句話,徹底點燃了導火線。
女明星大部分時候處於言不由衷的困倦狀態。一旦長期困倦,暗藏身體裏的癮就上升,她在不停忍耐情與欲的邊緣徘徊,腦子混亂不堪,言疏月這樣的話如同一把利劍,刺傷她長期和病況對抗的防線。
還有這麽多天真實存在的情意。
她不自覺壓低嗓音:“那我為什麽非要找你。”
言疏月聽出了對方轉換態度的語氣,心裏那團渾濁跟著燃燒,明明知道這樣說出來或許一切都難回頭。但還是努力平息著心緒,保持世家小姐該有的禮儀說了出來:“或許你可以選擇換一個人。”
“……”哐當一聲門從裏拉開,窗外的狂風帶著暴雨獨有的寒涼捶打在言疏月臉上,一秒,兩秒,三秒……時間細沙般流逝。
直到鐵門隨著慣性閉合,女總裁才像被抽去魂魄般軟在沙發,屋內很安靜,安靜得唯有雨水滴答的聲音,她轉動眼珠看著地板。
上麵有女人走進又走出的水漬,痕跡不明顯,氤氳兩下便消失了。
這扇門隔絕了她們的感情,隔絕了陸雲野的真情實感,還隔絕了大雨。
也隔絕了言疏月以往從不輕易流出的眼淚。
……
情月酒吧每逢大雨生意特別好,加上今日周末,包廂裏坐滿了玩耍的年輕人。
陳繹心坐在台上專心打節奏,偶然間抬眸,便一眼望見某位女明星靠在後台的燈柱下,黑色的口罩夾著濕漉漉的卷發,眼神異常淡漠。
身上外套近乎濕透了,大老遠看過去還以為是什麽狼狽躲雨的流浪漢。
歌曲結束後陳繹心找來兩個替補成員出場,自己下舞台轉去後台的休息室。
陸雲野單獨坐在吊燈下,一會子功夫喝掉了四瓶酒,眼下正夾著煙大口灌著第五瓶,流出的酒水因為吞咽滲出幾滴到桌麵,女人無暇顧及。
陳繹心走過去拿掉她手中的易拉罐:“咋回事?明天沒有工作?”
“沒有。”陸雲野奪下對方手裏的酒繼續喝,眼神懶洋洋地看著飄渺而起的香煙:“特意推掉了。”
陳繹心挑眉:“看來你引火自焚被燙到了。”
陸雲野很淡地笑一笑:“確實。”
原本隻是開玩笑的女生立刻拉開椅子坐下:“真的假的?發生什麽事了?富婆不要你了?”
如果隻是單純的不要也就罷了,陸雲野用皮筋紮起卷發,將手中喝完的酒罐捏扁揉入掌心:“她否認我的感情。”
陳繹心立刻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就說不至於這樣,怎麽的,真動心了?”
“是啊。”陸雲野坦**無比:“不動心會這樣?”
“倒很誠實,不想上位了?”
“現在這狀況上不上都一樣。”
“那又為什麽跑過來我這?”
“說了……”
陸雲野低頭抿口煙:“她否認我。”
陳繹心笑道:“誰讓你一開始目的就不純?早交代清楚不就完了?現在被發現了,換成誰都沒有安全感吧?而且……言總的狀況你知道。”
一個長期生活在長姐陰影之下的人逐漸會形成缺乏安全感的心理,父母對姐姐關心更多,家裏所有人都在意姐姐。
所以言疏月渴望自由,因為她不想被脅迫,也下意識會遠離給不了自己偏愛的圈子。
說白了,驕傲的言二小姐隻是想要獨一無二的,屬於她一個人的偏愛。
越這樣,陸雲野對她的欺騙越成了崩潰的點,當她發現全身心投入的感情竟然是假的,世界觀就此坍塌,聽不進任何話語了。
如此,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可以說是兩敗俱傷,雙方都沒能好過,陳繹心敢篤定,言疏月此時心情不比眼前這位好到哪兒去。
陸雲野一路淋雨過來,路上仔細想了想,她的無奈大於生氣,沒有想到兩人已經進行到最深的地步,言疏月一句話全盤否定了。
該如何說她認真的,解癮,隻是順帶。
“不去哄哄嗎?”陳繹心掄起鼓槌隨意轉悠:“再要強再怎麽坐高位也是女人,要哄一哄的。”
“既然這麽懂,你不還是走不到好結局?”
陸雲野開始殺人誅心。
陳繹心剛想反駁爭辯,瞅著窗外頓了一下,雙手插進褲兜衝窗台方向點頭:“因為南家千金不會和言家千金一樣隻身來酒吧。”
準備拉開第七罐酒的女人順著她的眼神望去,進門的女總裁還是職業裝沒有變,隻是大雨將肩頸處衝刷成了深藍色,直發打縷緊貼脖頸。
她看去來纖細瘦弱,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樣走入場內,這個時候正巧屬於蹦迪時間,從沒進過酒吧的人被裏麵烏煙瘴氣的環境熏得眯起眼。
情月消費不高,長期來的大部分是學生之類的年輕人,少部分富家子弟基本都是預訂包廂,所以大廳搖晃的人群普遍看著年紀小。
言疏月在閃爍的燈光中顯得無措而茫然,還因為無意走入舞池被撞得到處移,陸雲野握著酒站起身,陳繹心攔住她。
“怎麽?心急啊?別去,你讓她吃點苦頭,就知道好了,反正她這麽不信任你對不對?”
“沒你這麽無聊喜歡欺負人。”陸雲野慵懶地推她一把:“讓讓。”
“如果真想長久下去就聽我的。”陳繹心整個人背靠著門,麵對屋內:“言疏月這樣的人有大家小姐脾氣,死強,你不讓她看見你的真心,接下來會持續今天的問題,重蹈覆轍,到最後兩人都吵累了然後分手,你信不信?”
陸雲野信,她自己也明白,隻是控製不住想要帶對方走,也是心軟。
她天生心軟,沒有辦法永遠玩弄人的真心。
“所以啊,等著吧,言老板這樣的姿色,很快就會有大戲看咯。”
畢竟情月出現氣質沉穩的高質量美女這種事堪比陸離歌從solo女單第一下榜。
“你酒場混多了吧?”陸雲野放下酒,彎著眼眸翹起唇角道:“讓開,真心不需要用傷害她來證明。”
陳繹心認識她多年,最清楚這幅神情的意思,認真了,下一秒可能會動手。
別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陸雲野智商很高,擅長算計,不動聲色解決問題的本領無人能及,還喜歡殺人誅心。
這個女人自從混娛樂圈後更加深藏不露,陳繹心發覺開始看不透她了。
“真要去?什麽時候開始一頭熱了?”
“不想算到她身上了,就這麽簡單。”
女人打開門,順手將掛鉤上的鴨舌帽取下蓋在自己頭頂,卷發被壓低,劉海遮蓋一點眼睛。
性感嫵媚在偽裝後變得莫名帥氣,陳繹心無所謂地說:“祝你早日和好。”
“拜拜。”
陸雲野拉好口罩,朝前方的熱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