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一百五十六章
晶瑩的汗水順著額角緩緩淌落,最終滑過臉頰,自下巴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青筋暴起的手背扶在銀灰色的柱子上，用眼睛去看,就知道那隻手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扶住它。因為用的力氣太多，以至於那條如竹竿般細瘦的手臂開始顫抖起來。
黎平和張雅君轉過身不願去看這一幕，而季牧染則是把視線凝聚在這個正慢慢朝自己走來的人身上,怎麽都不願挪開。記憶再度回到那天早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那一刻開始變化。
當時的黎亞蕾躺在自己懷裏,旁邊還有黎平。她對他們說,她要接受手術，將大腦裏的那塊頭骨取出來。關於黎亞蕾病情的事,一直是她們之間的禁忌。季牧染知道黎亞蕾不想提這件事，也從來都不會說，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來。
黎亞蕾忽然改變主意讓黎平和季牧染心存疑慮，從她出院以來，黎平一直都在世界各地搜尋腦科這方麵的權威醫師。每一次找來那些造就了無數傳奇的醫生，在說了黎亞蕾的情況之後都是沉默搖頭。僅有的一個，也隻說他無法確保成功率為百分之百，最大的努力，就是將存活率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提升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四十，這毫無疑問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四，本就和死有諧音，自古以來就是中國人忌諱的字眼。想到黎亞蕾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幾率死在手術台上，黎平就算再怎麽希望她好起來，也絕不會拿自己女兒的性命去賭博。
為黎亞蕾治療的事就這樣擱淺下來，到後來，看到她和季牧染在一起，黎平也就絕了這樣的念頭。既然成功率這麽低，而她的女兒也不想做這個手術，他們又何必去冒這個風險？哪怕有一絲一毫的不確定元素，黎平都不願讓黎亞蕾去嚐試。他沒辦法，更不忍心讓女兒帶著那百分之四十的存活幾率躺上手術台。
一輩子癱瘓在**又怎麽樣？他這個父親願意付出一切使黎亞蕾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
“小蕾，你不是一直都不想接受手術？怎麽這時候...”黎平想說，你好不容易才得到季牧染，為什麽還要去冒險動手術？
“爸，我隻是不想再繼續殘廢下去。我知道你一直在為我聯係那些腦科醫生，我現在想通了，也不再膽小了，總是這麽躺下去也不是辦法，接受手術，我就可以變成回一個正常人。”
“小蕾，可是你應該知道，手術的成功幾率隻有...”
“爸，我知道，成功的幾率隻有百分之八十。可那些醫生不是說了嗎？隻要我求生意誌夠強，成功幾率就可以再提升百分之十。我舍不得你和媽，也舍不得染染，怎麽會去送死呢？”黎亞蕾打斷黎平本來要說的話，看她笑著的臉，黎平的心在一瞬間沉下來。他默默不語的看著黎亞蕾沒有焦點的視線，心髒緊揪在一起，又酸又疼。
“這件事等我再考慮一下，你和小染談一談吧。”黎平說完，麵色沉重的走去樓上，他在上樓前看了眼躺在季牧染懷裏的黎亞蕾，眼眶微微泛紅。()為什麽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局？自家的女兒，難道就真的這麽命苦？
“為什麽忽然想要接受手術？”坐在沙發上，季牧染輕聲問道，她把黎亞蕾散亂的發絲整理好，露出下麵那張茭白的小臉。“其實一直都有這個想法，以前之所以不做，是因為成功率太低。爸爸和我說他最近找到一個很厲害的醫生，可以把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所以就同意了。”
“他再厲害，也隻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還有另外百分之二十的危險幾率在裏麵
。小蕾，我不想讓你再冒險。能夠像現在這照顧你，我很滿足。我不需要你改變什麽，隻希望我們之間能保持這樣的關係一直到老。”
“染染，謝謝你。”黎亞蕾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把頭埋在對方的小腹間，狠狠咬住下唇。她真的很想和這個女人一直在一起，但是她不能那麽自私。現在的她是廢人，到以後，也許連廢人都不如。
“染染，我想要變回一個正常人，能夠像以前那樣愛你，守護你。我知道你會一直照顧我，但是我真的很心疼你，心疼我的父母。你們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用這幅身體拖累你們。讓我接受手術好不好？我答應你，絕對會活著從手術室裏出來。”
染染，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許下諾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遵守承諾的回到你身邊，可我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很快，這副身體就要到極限了。
“好了，動手術的事我再和黎伯父商量一下，你累不累，要不要去樓上睡一下？”
“沒關係，我還不累，染染，我有些想阿黑，你去寵物店幫我把它接回來好不好？”
“這...”
聽了她的要求，季牧染麵露難色。黎亞蕾受傷之後，以防止動物的皮毛對她身體造成影響，再加之所有人都忙著照顧黎亞蕾，也就把阿黑送去了寵物店寄養。現在想想，似乎已經送去了幾個月的時間。
“可是，你的身體...”
“我沒有那麽脆弱啦，又不是懷孕不可以養狗狗。我真的很想阿黑，你幫我接回來好不好？”
“那我先把你送上樓。”看到黎亞蕾略帶懇求的模樣，季牧染不忍心再拒絕她的要求，隻好點頭答應。她前腳剛走，黎平便去了黎亞蕾的臥室。他站在床邊，用手在黎亞蕾的麵前晃了下，後者並沒有任何反應。
“爸，是你嗎？”似乎是察覺到床邊有人，黎亞蕾開口問道。
“嗯，是我。小蕾，你怎麽了？”黎平問完這句話，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他真的很心疼自己這個傻女兒。
“爸，其實我並不想告訴你這件事，事到如今，怕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我的身體狀況一直在惡化，最開始是失去了觸覺，最近連視覺和味覺也快要消失了。”
“我知道會這樣的原因是因為那塊頭骨，一天不把它取出來，我的情況就會繼續惡化下去。總有一天，我會連嗅覺，聽覺，甚至是身體的所有機能都失去。那時候，也許我會變成一個比現在還沒用的廢人。”
“即使是那樣，你也不該這麽衝動的要接受手術，那個醫生的成功幾率明明就隻有百分之四十，你為什麽要在季牧染麵前說是百分之八十？”
“爸，你應該明白，如果我說隻有百分之四十，她是不會答應我接受這個手術的。我是黎亞蕾，是你們的女兒，是季牧染的愛人。我不能再膽小下去，更不能再用殘廢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你們為我難過。”
“我也有我的驕傲，我的堅持。這個身體正逐漸走向消亡，我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況又差了一些。我不想變成心裏想象的那副樣子，因為我無法接受，難道你就忍心看到你的女兒變成那樣一個半死不活的廢物嗎？”
“可是...小蕾...你...”
“爸，無論如何，我都要接受那個手術。請你相信你的女兒，我會努力讓自己活下來，以最好的姿態回到你們身邊。如果我死了，希望你們能夠忘掉我這個不孝又自私的孩子。”
“小蕾，你這樣又是何苦，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和你媽都不會嫌棄你，你為什麽一定要接受那個手術！爸爸真的不想失去你！”黎平有些激動的吼道，他不想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黎亞蕾已經死過一次，他沒辦法再接受更嚴重的打擊。
“爸，我知道你和媽不會嫌棄我，也知道季牧染不會放棄我。但是我會嫌棄我自己，我會放棄我自己。我真的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哪怕隻有百分之四十的機會，我也想要拚一拚。如果我贏了，所有的一切都會重新屬於我。就算我輸了，這輩子也沒什麽遺憾，隻是會舍不得你們，舍不得季牧染。”
“爸，就算我沒辦法從那裏走出來。我還是那個愛著你們，愛著季牧染的黎亞蕾，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我現在隻是懇求你答應我，讓我接受手術。就當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好嗎？”
“好...我答應你。”
沉重的喘息噴灑在脖頸間，季牧染低頭看著懷中滿頭大汗，累到幾乎就要睡著卻還對著自己傻笑的女人，心裏的酸痛讓她幾欲流淚
。今天，是黎亞蕾做複健的第五天。正如他們所願，這個堅強的女人創造了一個奇跡。她破繭成蝶，獲得重生，變回曾經那個自信而完美的黎亞蕾。
雖然身體的一些機能因為這將近大半年的荒廢而暫時停止運作，隻要持續做複健，不要多久，黎亞蕾就可以恢複到和正常人一樣。
“染染，我做到了。”黎亞蕾輕聲說著，用沒剩下多少力氣的手緊攥著季牧染的袖子，好像她鬆開了，季牧染就會逃跑一樣。
“嗯，你做做得很好，很努力。下次別再這麽逞強，醫生說你恢複的很快，不需要這樣勉強自己每天都做這麽多訓練。
“不要，我想快點好起來，和你做很多以前沒機會做的事。染染，先讓我休息下，等一會...我們再繼續。”凝視著黎亞蕾麵帶淺笑的睡臉，季牧染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抱起她回了房間。她很感激現在一切，更要感謝死神沒有奪走黎亞蕾的生命，讓她繼續陪在自己身邊。
“小蕾，好好睡，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米娜撒晚上好，狗血而又瓊瑤的八點黃金檔到來鳥！其實寫這章之前我考慮了很久，究竟是要按部就班的以正敘形式來寫呢？還是以醬紫的插敘來寫，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懂，這章的開頭和結尾是黎亞蕾已經做完了手術，在複健中。而中間那一大段則是連接上章，算是回憶範疇。一些關於手術的事我會在接下來的章節繼續插來插去←聽上去好邪惡的感覺哦！
那麽，小劇場在上章已經全部完結，今天我要寫一章特別篇。靈感源自於之前看到萬能充女神寫的be結局，我真心是手癢啊，奈何無法把正文寫成be，所以奴家隻好在這裏過下幹癮。於是，這次的特別篇為染黎cp的be結局特別篇，和上章小劇場和正文完全無關！
時鍾滴答滴答的走個不停，季牧染抬頭望著上麵的時針，已經忘記它究竟走了有多久。手術室門前的空氣是那麽稀薄，燈光卻依舊明亮，照的門前那盞猩紅色的燈越發刺眼。黎平和張雅君麵色凝重的坐在那裏，自手術開始到現在未曾說過一句話，季牧染，也是如此。
季牧染站起身，想要活動一下身體，手術室卻在此時的燈驟然熄滅
。看著它以眨眼的速度由紅變灰，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讓本就沉悶的空氣多了幾分無法言喻的壓抑。望向那個為黎亞蕾操刀的醫生，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剩下沉甸甸的歉意。
一時間，四個人麵麵相覷，誰都沒再說話。還是那個醫生最先開了口，如果可以，季牧染希望自己可以變成一個聾子，這樣她就不會聽到那麽殘忍的結果。
“很抱歉，我已經盡力了。”
簡單的一句話，覆滅了三個人的世界。
季牧染動了動僵硬的腿，緩緩朝手術室裏的那個人走去。她的身體，她的麵孔被掩埋在白色的床單之下。“小蕾，我來看你了。她們把被子蓋在你頭上，會很悶的吧？”季牧染兀自說著，動手將蓋在黎亞蕾身上的白布掀開，露出其中麵色蒼白沒有一點點血色的臉。
隻一眼，就讓她紅了眼眶。這樣的白，早已經不是活人可以擁有的膚色。
“我很想你。”顫抖的手撫上那張讓她想念了整整十多個小時的臉，觸手之處，早已經是一片冰涼。那份涼，透過指尖傳遞至全身，最後匯聚在心頭，它們殘忍的將整顆心髒凍成冰塊，最後敲碎，任由它們散落了一地。
季牧染俯下身，用臉輕輕蹭著黎亞蕾的臉頰。隻是不管她怎麽蹭，對方都不會像以前那般坐起來，用手摸自己的臉，對自己露出那抹溫柔的笑。“對不起。”這一句對不起，是季牧染對自己說的，更是對黎亞蕾說的。
即使她知道黎亞蕾不喜歡自己向她道歉，可到了這個時候，她真的很想說一句對不起。如果她能夠在手術前攔住黎亞蕾，這個女人就不會死。如果她能早一點頓悟，坦然去麵對黎亞蕾對自己的感情，她們也許會過的更加快樂。
季牧染知道自己欠了黎亞蕾很多，欠她一個豪華的婚禮，欠她一次浪漫甜蜜的約會。她們甚至從沒有一起出去玩過，沒拍過一張兩個人的合照。如今，所有的願望都成了絕望，季牧染知道，黎亞蕾走了，她離開自己，不會再回來。
在季牧染的印象裏，黎亞蕾是最勇敢的女人。她傾盡全部來愛自己，哪怕換不回一點回報，還是心甘情願的去付出。她可以想象到黎亞蕾在手術中有多努力的想讓自己活下去，也知道哪怕她的身體早就已經撐不住了，卻還要在自己麵前強顏歡笑。每一天看到黎亞蕾越發虛弱的身體情況，她都心疼的要碎掉
。
這個人為了愛自己耗盡了年華，耗盡了生命，她累了，乏了，所以要以這樣的方式來解脫。她帶走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愛，自己的全部。如果可以，季牧染願意用她僅剩下的**和生命換回黎亞蕾，哪怕隻一天的時間，隻要一天，讓她們把所有沒做過的事去做完。
但是，這樣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
“小蕾，你等我，等我成為海賊王，等我成為天下第一大劍豪，等我找到allblue，等我成為火影，等我收集到七顆龍珠，等我打死所有小怪獸，等我的七顆葫蘆娃開花結果，我就會去那個世界陪你。”
“你要做的事太多了，恐怕我沒辦法等那麽久。”這時候，本來還躺在**黎亞蕾一躍而起，她正瞪著漆黑的眼睛望著自己，其中充滿了肉欲，不是情愛的肉欲，而是真真正正的肉！欲！”
“小蕾！你沒死！你居然沒死！？”
“染染，對不起，我是真的死了，隻不過我感染了t病毒，於是死而複生。現在愛麗絲正從美國趕來，因為我成了喪屍女王，她要來幹掉我！”
“放心，我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染染，我好怕！我需要你的保護！”黎姐姐說著把染姐姐抱進懷裏，但她忘了自己現在已經是喪屍女王，力大無窮，一下子就把染姐姐的骨頭都給抱碎了。
“唔！小蕾！碎了！”
“染染，憑你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與愛麗絲抗衡，快，吃下我的肉，這樣，你就可以成為第二代喪屍女王！我們一起發展後宮！讓楓楓和芮芮也加入！”
我感覺我今天的特別篇深深雷到了大家，十分擔憂我淑女的形象會不會因為這個小劇場而徹底崩盤！好吧，前半部分煽情，後半部分惡搞。我對不起你染姐姐！我更對不起黎姐姐！但我最對不起的是大家！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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