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邵醫生的家
宋昭綿記起來,她住院的那幾天,邵時奕沒收她的手機的時候,說起他自己沒有手機。
他還不止是沒有手機而已,邵時奕進深山找藥失蹤大半個月也是經常有的事。所以就算有他家的電話號碼,要聯係到他,也純粹是碰運氣的事。
宋昭綿翻出他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手機裏傳出“嘟嘟”聲,她提起了一顆心,感到頗為緊張。
一定要在家啊,邵醫生……要不然她現在真的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你好,邵時奕。”電話接起的瞬間,對麵傳來清冷的嗓音。
宋昭綿愣了一下,忍不住道:“看來我運氣還不錯。”能趕上邵時奕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在家。
邵時奕站在家中座機旁,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還抓著一株清洗了一半的藥草,他剛剛在院中洗藥草,過來得匆忙藥草都沒來得及放下。
“昭綿。”邵時奕聽到宋昭綿的聲音,很容易就認了出來,“這不是運氣好,我說過你打這個電話,我會接的。”
聽著邵時奕一本正經地糾正自己,宋昭綿腦海裏幾乎都能浮現出一身白大褂的青年中醫麵無表情的模樣。
“現在方便見麵嗎,我有事情想要谘詢你。”宋昭綿說完這句,又擔心邵時奕近乎社恐的性格會不願意見自己,就又趕緊補上一句,“不方便的話,我就在電話裏說。”
“過來吧。”邵時奕報了一個地址。
說完後,邵時奕就掛了電話,宋昭綿連個向他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的機會都沒有。
邵醫生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和親切兩個毫不沾邊。
宋昭綿絲毫不會因為邵時奕並不友好的態度受影響,高人們脾氣就是特別,反正邵時奕對誰都這樣,她也就不會覺得被冷待了。
宋昭綿立即去地下車庫,開上自己的車趕往邵時奕給的地址。
車子開到對應地址時,是半個小時後的事。
在城市還算中心的路段,周圍都是小區,唯獨到邵時奕這裏,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
這難道是什麽古風茶館嗎?
宋昭綿對著眼前古風古韻的小院,不禁有些懷疑。
真能讓邵時奕找到這麽快寶地作為他在市醫院周圍臨時的住所。
宋昭綿按響了小院外的門鈴,很快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進來吧。”邵時奕穿著一身淡墨色的長袍,紮起的長發有幾分淩亂,衣袖挽起,手上沾了泥水。
宋昭綿見他這副模樣,感覺有些意料之外又很情理之中。
之前見邵時奕都是在醫院裏,他總是穿著白大褂,但因為身上總是戴著玉佩佛珠之類的配飾,所以看起來氣質總是和旁的醫生不一樣。
今天這副模樣,倒像是他本該如此,和現代社會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自成一方自己的小世界。
“邵醫生,你這是又去挖草藥嗎?”宋昭綿一邊進門,一邊問道。
“沒有,這裏沒得挖,都是街上收來的。”
邵時奕說這話的時候,宋昭綿總感覺聽出分嫌棄的意味來。
在他看來,城市大概是遠比不上植物種類豐富的山林的。
邵時奕回到院中後,就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坐下,繼續洗自己的草藥,也沒有催宋昭綿有事說事。
宋昭綿忽然就覺得心情沒有那麽焦躁了。
她搬過來院中的一把凳子,在邵時奕的對麵坐下。
看著他動作嫻熟的清醒藥草,院中安靜得隻剩風聲,難得在城市中連車輛行駛的聲音都聽不到。
看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打破了沉默,“邵醫生,在中醫裏,癌症晚期還有得救嗎?”
“幾率很低。如果發生了,基本都會被稱作奇跡。”邵時奕可不像其他醫生會安慰人,他隻會實話實說。
幾率低到發生了就會被稱為奇跡,那就意味著不會發生在她這裏了。
“那我可以請你創造奇跡嗎?”宋昭綿問道。
“我是醫生,不是魔術師。”邵時奕依然是擅長給她潑冷水的。
宋昭綿又沉默了,這一次是有些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了。
在來找邵時奕之前,她確實還抱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希望邵時奕真能救陸老爺子。
可就算是神醫,那也不意味著什麽病症都能救治,要不然絕症也不會被稱為絕症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宋昭綿半天隻說出這一句,而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心情。
她甚至有點想賴在邵時奕這裏不走,不離開這個院子,就不需要去麵對陸老爺子生命所剩無幾的事實,不用去麵對引裳錄被取消訂單的爛攤子。
兩件事隻來一件的時候,她還知道怎麽辦,可一起來的時候她無從下手。
“你自己麵對過兩次生死了,怎麽會不知道怎麽辦。”邵時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頭看向宋昭綿:“你知道死亡到來的時候,想躲肯定躲不開,除了接受以外毫無辦法。”
宋昭綿覺得,剛剛那個想著來找邵時奕談一談自己心裏會好受點的自己,真是腦子不清醒。
就邵時奕這張不客氣的嘴,她在這裏隻會被打擊得更難過,想得到安慰是不可能的。
“邵醫生沒有遇到過,接受不了的死亡嗎?”宋昭綿反問他。
想來應該是沒有吧,邵時奕這樣冷靜淡泊的人,怕是親人離去對他而言也隻是世間常理,沒什麽看不破的。
“有。所有患者的離世,對我而言都是接受不了的死亡。”
然而邵時奕給出的是她沒有想到的答案。
宋昭綿怔怔地看著他,一時有些啞然。
被宋昭綿盯了許久,邵時奕都忍不住開口道:“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既然是醫者,當然不會對患者的離世無動於衷。”
正是因為太過在意,他才會逃避進醫院,而選擇去研究藥理。
“昭綿,我們能做的事隻有盡力。你能盡力讓患者不留遺憾,我能盡力讓患者多活一天算一天。”
宋昭綿覺得自己的鼻子又有些酸了,邵時奕的話還是直白不留餘地,可她卻多少明白該做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