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災厄的頂點
密密麻麻的人繩將高興淹沒，單純的孩子根本無法適應這樣一個令人窒息的環境。
他的身邊沒有其他繩索可以抓取，他遇到的所有繩子都想要將他勒死，榨幹他的血肉，將他的皮膚和油脂擰成新的繩子。
身體被越來越多的繩索束縛，那些長著人臉的肉繩將高興逼的越來越畸形，他身上的氣息在迅速增強，從活人到厲鬼，再到怨念，最終化為純粹的恨意。
“這就是深層水族館裏隱藏的高興記憶，是他變為怪物的開始。”
韓非拿出了往生屠刀，普通的工具無法破壞記憶，隻有他手中那把特殊的刀可以斬斷所有攜帶殺意的東西。
高興仍在沉淪，沒有一個人救他，或者選擇幫助他。
人們稱他為魔鬼，但魔鬼大多誕生於地獄。
層層交織的關係網，所有向上爬的人繩糾纏在一起，直到誰也動彈不得。
有的被壓在了最下麵，有的往上挪動了一個台階，還有些爬上去的肉繩，正想方設法要把腳下的繩結係死，這是個一眼看去就十分恐怖的噩夢。
“想要讓高誠的記憶占據神靈雙眼，首先應該要讓他來承受對應的苦難。”
高誠和高興都在繩索纏繞中異化，隻是高興異化的速度比高誠快無數倍。
韓非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後，他揮動屠刀，人性中的美好斬斷了慢慢固化的肉繩，他冒著占據被永遠困在這裏的風險，接近高興。
刀鋒閃過，捆住高興的肉繩被韓非斬斷，高興畸化的速度明顯變慢，更多的肉繩開始湧向高誠。
“你……救了我？”
瘦弱的男孩身體已經被勒的變形，悲慘的生活改變了他的模樣，讓他活得像個怪物。
麵對高興的詢問，韓非無法回答，命運再次給高興開了一個玩笑，現在救他的人，其實是想要讓他魂飛魄散。
“你想要救我對不對？你是來幫助我的嗎？你為什麽不說話？！”
苦難和惡意被韓非劈開，這次高誠比高興異變的更快！
絕望、痛苦、欺騙，還有失去一切的悲傷，高誠咬牙承受著，他一旦放棄，那他和韓非都會被高興的記憶撕碎。
想要竄神，必須要能夠承受住神靈的過去。
“你在幫我是嗎？你想要將我救出去？你是誰？”
高興不斷追問著，他的一生漆黑肮髒，從未有人對他伸出過援手，幫助他的人隻有自己。
韓非默不作聲的抵擋著那些肉繩，他想要殺死成為不可言說後的高興，但他不會對高興記憶中那個被欺騙的小孩下手。
在韓非的努力下，高誠提前高興一步，變成了畸形醜陋、人人懼怕的怪物。
如果盲人父母沒有更換兩個孩子的命運，或許這就是高誠未來的樣子。
那些肉繩最開始是想要把高誠勒死，變成和自己一樣的存在，但當高誠打破規則變為怪物之後，他開始主動抓著那些肉繩進食。
高誠把固化的大網撕開，他無視法律、道德和人世間的一切約束，讓自己醜陋扭曲的身體不斷膨脹。
這個過程其實非常危險，一步走錯就會粉身碎骨。
“那個怪物怎麽長得和我一樣，它在吃掉我的世界！”
高興好像意識到了問題，韓非並不是在幫他，隻是單純的不想讓他變成怪物。
“如果作為人活下去要一直被欺負愚弄，那我寧願……變成一個人所有人都害怕的怪物！”
手持往生屠刀，竭力阻攔肉繩的韓非一個不注意，身後的高興竟然像條餓極的野狗般，撲向那些肉繩。
還未發育好的牙齒，狠狠咬在肉繩上，它大口吞咽著一張張人臉，從最開始的惡心厭惡，到沉浸其中，瘋狂興奮。
高興的轉變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展現在韓非眼前。
命運的碰撞，讓兩個怪物加速成長，最可笑的是，他們不顧一切的破壞殺戮，都是為了守護心中最寶貴的東西。
很快高興的記憶便被兩個怪物分食，不過因為韓非的阻攔，高誠異變的更加徹底。
人性可以醜惡成什麽樣子，很多人都沒有答案。
韓非在神龕記憶世界當中也見過許多醜惡的人性，但它們跟眼前的這兩個巨大怪物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高興關於現實的記憶永遠散發著惡臭，被罪惡包裹，各種負麵情緒凝固成大片血痂，已經完全看不出人的形狀。
就是這樣兩個無比醜陋的怪物，現在正在進行著最原始的搏殺，它們利用身邊可以利用的一切東西，盡量多的在對手身上製造出傷口。
一朵朵血花出現，韓非望著那震撼扭曲的世界，仿佛看見了兩朵病態的花蕾，它們的根莖死死纏繞交織，隻有扼殺對方，自己才能綻放。
“雙生花……”
在韓非的全力幫助下，高誠最終改寫了命運，它將高興的過去全部吃掉，承受了高興所有的痛苦，也擁有了高興的記憶。
所有被高誠吃掉的肉繩，全部化作了一條條被他操控的血管，朝著四周飛速爬動。
當整片世界都被血管占據的時候，早已變為怪物的高誠睜開了眼睛。
血色大潮奔湧而來，天空好像被撕開了一道縫隙，在高誠的嘶吼聲中，漆黑的天空徹底被撐開！
所有幻象和記憶全部消失，韓非這才發現自己和高誠原來在神靈的眼眸當中，那一根根粗大的血管就是神靈眼眸裏的血絲。
在高誠的影響之下，韓非被送出了眼眸，他站立在恐怖夢魘頭頂，向下俯視戰場。
神靈的左眼被高誠占據，它那由無數屍體和冤魂拚接成的身體正在崩解，四位八次人格覺醒者牢牢抓著鎖鏈，拚盡全力將怪物壓製在水麵。
調查局為了幫助韓非，搬出了家底，許多針對鬼怪的隱藏器械也投入了使用，最大限度去弱化那個頂級恨意。
要說起來，神靈的雙眼並未發揮出自身實力，它的特殊能力甚至都沒有用出來就被韓非和高誠偷襲。
不過就算占盡了先機，神靈的雙眼依舊沒有完全被控製住，高誠隻是控製住了它的一顆左眼。
“高老師！盡快嚐試吞噬！我們要撐不住了！”
“快到極限了！”
人格能力可以相互增幅，若把四位八次人格覺醒者比作攻城錘，那其他調查局成員就是這台戰爭機器上的零件，因為有大家的存在，這台戰爭機器才能順利運轉。
高誠為了占據高興得記憶耗費了太多時間，現在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如果這次不成功，調查局短時間內根本沒有能力再幫我第二次，神靈生日就快要到來，所有人都可能會死！”
韓非心裏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往後拖延的可能，這是唯一的機會！
黑霧從身後湧出，貪欲深淵仿佛神龕記憶世界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七次覺醒的貪欲人格被韓非催動到了極致。
他的野心和貪欲在黑水之上燃燒，所有霧氣都變作了火焰。
“沒有其他的選擇，沒有任何退路，必須要吃掉它！”
弑殺神靈，篡奪神位！
所有調查局成員都目睹了這無比恐怖的一幕，韓非背後的深淵開始燃燒，好似要吞天的巨嘴，咬向神靈的雙眼。
那雙眼眸感知到了危險，瘋狂掙紮，四條鎖鏈嘩嘩作響，鎖鏈本身早已碎裂，但是注入其中的人格力量並沒有被磨滅。
調查局的成員們在用自己的人格束縛神靈的眼睛，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韓非對抗神靈！
無人害怕，無人膽怯，也沒有人想過後退。
“吃掉它！吃掉它！”
歇斯底裏的聲音從韓非嘴裏發出，他的背後好像還站立著另外一道身影，每當韓非喪失理智時，那道身影總會和他站在一起。
深淵擴張到了極限，高誠記憶占據的那顆眼睛主動進入深淵，另外那顆眼睛拚死反抗，但被調查局壓製。
黑水滔天，城市地下沉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絕望和亡魂向上翻湧，但韓非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都要將其吃掉。
精神汙染遍布腦海，怨鬼侵入腦域，韓非雙瞳血紅，眼角幾乎被撕裂，同時激發貪欲人格和治愈人格。
星河照耀，深淵哀嚎，在兩股力量的協同下，神靈的另外一顆眼睛也成功被韓非拖入貪欲深淵！
四條人格鎖鏈在瞬間崩碎，深海水族館當中的絕望黑水朝四周奔湧，兩顆無比巨大的神靈之眼虛影在韓非背後睜開！
整座城市的根基好像被拆除了一塊，覆蓋麵積最大的深海鬼蜮如同氣泡般破碎，所有邪惡和絕望一起被吸入貪欲深淵當中。
高興雙眼裏的絕望和負麵情緒遠遠超過了韓非能夠承受的極限，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治愈人格。
吞吸了頂級恨意的一切，但韓非根本沒辦法立刻消化，他的意識逐漸開始恍惚，隻憑借一個信念堅持著。
神靈雙眼和韓非兩個人格之間的消耗戰才剛剛開始，而渾身散發出絕望氣息的韓非，現在變成了一個最可怕的精神汙染物，旁人隻要靠近就會人格崩解，他可以說是站在了災厄的頂點。
“朱隊長，您能靠近他嗎？”後勤中隊的副隊長有些擔心韓非，但她隻要靠近韓非三十米之內，人格就會出現被汙染的征兆。
穿著道袍的老人搖了搖頭：“這是他命裏的一劫，隻能他自己度過。”
“那我們要怎麽把他帶回調查局？總不能放在這裏不管吧？”運輸中隊的人也過來了，他們運送過各種危險物品，對詛咒物和危險物有詳細的等級劃分，而韓非現在明顯已經超過了最高等級危險物。
“神靈的生日快要到來，恨意開始隨意活動，這裏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估計要不了多久，便會有其他恨意過來。”傅烈雙眉皺起：“我們如果不在天黑之前離開，很可能會被恨意圍攻，它們早就想要毀掉調查局了。”
幾位八次人格覺醒者還在討論的時候，一頭渾身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怪物出現在韓非身邊，調查局的人瞬間緊張了起來，全部進入戰鬥狀態。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感到意外，那怪物很“溫柔”的將韓非放在自己身上，用軀體保護著快要失去意識的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