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療傷
西門吹雪原本並不理解花澤睿對玉羅刹的畏懼。
在他看來，花澤睿可以選擇徹底和玉羅刹斷絕關係，以他的能力，離開羅刹教後，說不定會過得更好。
當他親眼看到玉羅刹的手掐住了花澤睿的眼睛，對方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盡管心中恐懼，也隻能逆來順受時，忽然領悟到了花澤睿的心情。
他被玉羅刹收養的時候隻有六歲。
西門吹雪六歲的時候，還沒有拿起劍，花澤睿也與他差不多，甚至可能更糟糕。倘若他真的過得好，又怎麽可能離開親生父母，被玉羅刹收養？
玉羅刹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死死地壓在了他的心中。
在這個義父麵前，花澤睿沒有任何價值。他的生死全在玉羅刹一念之間。
玉羅刹不會給他習武的機會，也不會在他身上花費精力，讓他讀書明理。自進入羅刹教那一刻，他就注定隻是個做雜事的仆從，在羅刹教的地位連玉天寶都不如。
幸好他沒有像玉天寶那樣張狂無知，可是這樣卑微順從的花澤睿，似乎更加讓人覺得心疼。
“我不可能回羅刹教。”西門吹雪說。
“您可以先接受義父，坐下來好好跟他聊一聊，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一見麵就弄得劍拔弩張。”陸點眼淚滴落，溫聲說道，“這和您的劍道並不衝突。”
玉羅刹認同地說：“不錯。”
陸點道：“義父武功高強，他雖不習劍，卻也會用劍。哪怕不是父子，作為江湖中有名望的前輩，也是值得尊敬的。”
西門吹雪能感受到陸點的懇求，但他不清楚陸點希望自己做什麽。
“快到晚膳的時間了，莊主不如留下義父，與他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吃頓飯？”陸點低眉說道，“我記得山莊裏有不少客房，收拾好了就能住人。”
玉羅刹心花怒放。
這麽多年，每一次來萬梅山莊他都要偷偷摸摸的，從來沒有和這個兒子一起吃過飯，也沒有光明正大地在這裏出現過。
前二十年是怕羅刹教的事情牽扯到西門吹雪，後來是因為西門吹雪極其厭惡他。
陸點的提議看似普通，實則戳中了他的軟肋，讓玉羅刹心中升起幾分期待。
西門吹雪沉默。
玉羅刹的心情忐忑起來，又鬆了口氣，果然花澤睿的分量不夠，他們可能真的沒有特別的感情，是自己關心則亂了。
“好。”西門吹雪道。
玉羅刹恍恍惚惚地看著他，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放開他。”西門吹雪說。
玉羅刹鬆開手。
西門吹雪朝著陸點招了招手：“還愣著幹什麽，到我這邊來。”
陸點很清楚他為什麽妥協，半眯著眼睛，假裝成看不清的樣子，小步向西門吹雪那邊走去。
“紅了。”西門吹雪對玉羅刹道，“你弄傷了我管家的眼，看在他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
玉羅刹語氣輕鬆愉快：“睿兒善解人意，他既然清楚我是為了你才情緒激動難以自控，自然不會怪罪我。你快去帶他上藥，千萬別留下病症。”
西門吹雪冷哼一聲，“看得清嗎？”
“還好。”陸點笑著說。
“扶著我，這裏太暗，帶你回去診治。”
陸點抓住了西門吹雪的左側手臂，跟隨他原路返回。
向前走了一段後，他低聲問道：“義父還在嗎？”
“他沒有跟過來。”
陸點聞言，笑意更濃：“他確實很在意您。”
西門吹雪不認同他的話，但也沒有出言反駁。
二人來到臥房，西門吹雪扶他坐到凳子上，取了旁邊的蠟燭放到桌上稍遠一些的位置，避免強光刺激他的眼睛。
陸點的瞳孔顏色不算深，算不上黑白分明，平日就仿佛霧氣氤氳，潛藏著萬種風情和深深的情意，此時受了傷，眼眶都變得濕潤，睫毛沾濕，又黑又長，輕輕地顫抖。
西門吹雪去洗了下手，擦幹淨後，用拇指按了一下他的眼瞼，露出的眼白上布滿細密的血絲。
“還難受嗎？”
“還好。”陸點眨了眨眼睛，笑著說。
“能不能看清？”
陸點看向他，用溫柔的聲音笑著問道：“莊主，如果我真的瞎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西門吹雪從來沒有跟人打情罵俏過，麵對陸點這樣詢問，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陸點輕笑出聲。
西門吹雪說：“傷的不算嚴重，隻是眼周經絡太多，又是最脆弱的地方，還要好好調養。你若有不適，一定不要忍耐，及時告訴我。”
他沒有覺得陸點是在假裝，西門吹雪心中的管家自卑**，努力想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即便受了傷也會盡力忍耐。
他現在比較擔心，陸點其實傷的很重，但是不願他和玉羅刹鬧翻，強忍著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什麽都不告訴他。
畢竟動手的人是玉羅刹，他的狠辣，西門吹雪最清楚不過。
玉羅刹要對付一個人，從來沒有失手過。如果他真的想弄瞎陸點的眼睛，多得是辦法做到。
西門吹雪擔心，陸點現在看起來沒有問題，不久之後，會迅速惡化。
他沒有武功，對他來說，失去了雙眼，絕對無法做到像其他人那樣行動如常。平日裏都需要別人照料，又怎能擔任管家之職？
恐怕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他為什麽要戳你的眼睛？”西門吹雪不解地問。
“義父不想讓我看你。”陸點笑著說，“大約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了，露出端倪，讓他察覺到了我對您的褻瀆。”
“不是褻瀆。”西門吹雪反駁道，“你平日就溫柔，就算是流露出愛慕，與往常也相差無幾。玉羅刹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不是你的錯。”
西門吹雪想明白了玉羅刹這樣做的原因。
陸點的眼睛太美了。
他的容貌也漂亮，隻不過被沉穩溫和的氣質壓住，不會顯得他輕佻陰柔。但是這雙眼睛，無論如何都隱藏不住。
西門吹雪見到他的第一眼，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眼睛。
玉羅刹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絕對是擔心陸點勾引自己，才會忍不住想廢了他的眼！
西門吹雪握緊了手上的劍。
“莊主？”
他回神，鬆開手：“讓你受驚了。我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待我在劍道更進一步，足以和玉羅刹抵抗時，才有能力保護好你。”
陸點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西門吹雪說：“我不嫌棄你。”
陸點抬眼看向他，笑道：“我知道。”
他很清楚，西門吹雪的劍是無情劍。
他的劍道是一個“誠”字，忠誠的是劍，是他人，也是自己。
他的性格決定了他最終會斬斷所有的感情。
原著中葉孤城的死隻是一個催動，就算沒有葉孤城，等西門吹雪心境突破，照樣會拋棄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現在的西門吹雪心境不足，還沒有認清自己。
等他成了江湖中人人稱頌的“劍神”，隻怕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去給你配藥，你呆在這裏，別亂走動。”西門吹雪說完，站起身去了外麵。
陸點用指尖碰了下自己的眼角，打開好友列表，看到西門吹雪的友情值和愛情值都有增長。
他剛才又用了幾個愛情互動，聊天中也更加了解對方，自動被係統判定成功，增長了數值。
這個遊戲裏的數值，和人的感情很像，需要時時相處才能維持良好關係，長久沒有來往，好朋友會變成陌生人。
如果是“邪惡”特征的人，故意做惡作劇，惹人不高興，數值還會下降。
哪怕已經結了婚，生下孩子，沒有互動，該降還是會降。
他每天都能見到西門吹雪，花澤睿的性格特征，自己就主動去刷他的好感度，因而沒有降低過，一直在持續的增長。
玉羅刹的好感度降下來，完全在陸點的意料之中。
人參茶沒效果了，他連麵都沒露過，能保持住那份隱約的愛慕那才奇怪。
沒一會兒，西門吹雪帶著藥過來。
“這個塗在太陽、睛明兩個穴位，這些藥水滴到眼睛裏，每日滴三次。”
陸點看向他說的藥水，發現是裝作小瓷瓶裏的。他打開塞子，嗅到一股苦澀的味道。
這真的能弄眼裏？滴進去才會瞎吧？
陸點的腦子裏已經浮現出各種細菌微生物，他非常排斥這瓶藥水，但是花澤睿這個社交小達人依然做好表情管理，溫溫柔柔的笑著答應：“多謝莊主費心，我會記得的。”
等他回去就把這些水倒掉。
陸點在西門吹雪這裏坐了一會兒，晚飯時候到了，他怕玉羅刹跑過來催，主動催促西門吹雪去吃飯。
“我就不跟著一起過去了，今日就讓小蘭她們在旁邊伺候吧。”陸點笑著說道，“義父內心其實很想與您親近，這世上能讓他言聽計從的人不多，您絕對是其中一個。”
“言聽計從？”
“他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隻要順著他來，他其實沒有那麽可怕。”
這是社交滿級的溝通經驗。
西門吹雪沒有領會到陸點在點撥他，他似乎想到了另一個方麵，“日後不必這樣察言觀色，迎合他人。你盡可以做你自己，有些人，得罪了也無妨。”
陸點憂心忡忡地目送西門吹雪離開。
這可是你要主動去得罪他，不關我的事。他看著手上的瓷瓶，打開一小瓶，塗在手上了一些，按照西門吹雪說得那樣，輕輕揉開，抹在眼周的穴位上。
裏麵大概加了冰片，涼涼的，立刻緩解了他的不適。
陸點拿著幾個瓶子走出西門吹雪的臥房，回到自己的居所。
過會兒玉羅刹肯定得來找他，幸好他和西門吹雪住的近，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能驚動對方。
他手上拿著西門吹雪的醫書，一邊翻看刷技能，靜靜等待玉羅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