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落淚
花五童送他回到小樓就離開了，陸點被他的舉動搞得疑惑不已。
他來到花滿樓的院子後麵，血漿果樹的旁邊多了幾株狼毒烏頭。
這是葉昭雲從亂葬崗那裏挖來的，一個金幣都沒有花，還白嫖到了園藝技能和狼毒烏頭。
狼毒烏頭是對付狼人的東西，對吸血鬼來說作用不大，但是吸血鬼也可以吃，吃掉後心情會變好。
陸點過去給幾棵樹澆了澆水，進入小樓中。
“你回來了，今日如何，還順利嗎？”花滿樓問道。
“還好，是花五童送我回來的。”
陸點講話的時候，發出類似蛇類的聲音，花滿樓表情不變，依然溫柔極了，他道：“看來五哥這幾日很關心你。葉昭雲，外麵的太陽下山了嗎？”
“天還很亮，不過已經看不到太陽了。”
花滿樓笑著說：“吃完飯一起出去走走吧，夏日夜風涼爽，沒有屋裏這麽悶熱。”
陸點其實用不著吃人類的東西，不過吃了也沒關係，至少能讓他看起來正常一點。他很少拒絕花滿樓什麽，花滿樓說得話，陸點都會滿足他。
陸點陪著花滿樓吃了飯，一起到外麵散步。
時間在花滿樓這裏好像過得很慢，和他呆在一起，陸點的緊張和焦慮消散了很多，對金幣的執著也沒之前那麽熱切了。
陸點跟著花滿樓在外麵轉了一圈，回到小樓裏，冥想恢複精力。
他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花五童又讓人抬著轎子過來了。
陸點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再看向這頂轎子。
“沒必要這麽興師動眾，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廚子。”而且抬轎子的人足有四個，每一個對陸點的數值都帶著深紅色。
花五童說：“你不隻是廚子，我和七童的恩人，值得我這麽做。”
陸點看了眼後麵的花滿樓，發現他也有些茫然。
什麽恩人啊？
花五童說：“最多再過兩刻鍾，天就要亮了。兩刻鍾之內，你恐怕趕不到酒樓，還是坐轎子更好一些。以後我大概不會親自過來，但是這頂轎子，會在你需要的時候準時出現。”
他好像忘記陸點可以變成蝙蝠用翅膀飛。
陸點拒絕道：“我不需要。”
“好吧……隻是這一次，來都來了，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葉公子給個麵子，請入轎吧。正好我也有些話想跟你聊一聊。”
陸點跟他進了轎子裏。
花五童的手邊放著那把黑傘，他仍坐得離窗口很近，渾身上下寫滿了拘謹，但又詭異的很友善。
“你應該知道，我看到了你的真身。”
“既然你清楚這一點，更不應該弄這頂轎子，我有更簡便的方式去酒樓，你這是多此一舉。”
“我不這麽認為。”花五童輕輕歎氣，“你對七童的心思我都看在眼裏，也很感激你一直在暗地裏幫他。如果不是你，七童恐怕早已毒發身亡，哪裏還有今天。”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葉昭雲，你是不是為了救七童，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陸點還是聽不懂，他隻能沉默，偶爾發出一點詭異的聲音。
“你越來越不像人了。”花五童說道。
陸點無法否定這一點。
他抽到的幾個吸血鬼弱點，確實讓他和人類越來越遠。
“我知道你本就不是人，或許不會像人一樣，在意這麽多。但是你至少要為七童考慮一下，如果你的身份暴露，其他人會怎麽看待七童？”
好像還有點道理……陸點雖然不是他腦補的蝙蝠精，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吸血鬼。
他骨子裏有對這層身份的高傲，用居高臨下的方式審視自己的獵物。就算釋放幻覺，讓其他人忘記他吸血的模樣，也不過是為了避免麻煩，而不是擔心吸血鬼身份的暴露。
他確實該為花滿樓考慮，所有人都知道他住在花滿樓那裏，在其他人眼中，花滿樓就是跟他最親近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就好像會有人綁架花滿樓引出陸小鳳一樣，因為自己給花滿樓帶來危險也在情理之中。
“你想讓我怎麽做？”陸點問道。
“我希望你離開江南酒樓，隱藏自己的特異之處，就像普通人那樣生活。”
陸點問：“離開江南酒樓，我還能做什麽？”
“你可以來我這裏，我會幫你的。”
係統麵板上彈出了對話框。
【恭喜你獲得了老板的賞識，他見到了你的真誠，對你抱有極大的期望。老板希望你能到他身邊去任職。你願意接受嗎？】
【接受，保留當前職業生涯等級，並轉到保姆職業生涯，成為貼身服務者。】
【拒絕，留在當前職業生涯。】
陸點已經有了管家的小號，不需要再委屈葉昭雲給別人當保姆。
吸血鬼保姆聽起來就怪怪的。
他沒有半點猶豫，選擇了拒絕。
高貴的吸血鬼殿下怎麽可能做食物的奴仆？
陸點說：“你這是在挑釁我。”
花五童苦笑，“我拿你當朋友，今日的話也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妖怪和人類的思考方式果然不一樣。
花五童想解釋清楚，“我……”
陸點發出了低啞的嘶嘶聲，好像猛獸麵對獵物時的恐嚇和威脅。
花五童距離他很近，聽到這個聲音後內心深處升起一股不適，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蝙蝠會這樣叫嗎？
花五童完全想不起來蝙蝠的叫聲，他聽到這個聲音，想到的是吐著信子的毒蛇，還有炸了毛的貓。
無論是蛇還是貓，這樣的叫聲都代表著他們即將發起進攻。
葉昭雲是真的生氣了。
花五童立刻道歉：“是我冒昧了，請你勿怪。”
花滿樓他家的人都脾氣這麽好嗎？陸點疑惑地想。
即將到達江南酒樓時，花五童有些艱難地開口：“有件事情……”
“什麽事？”
“你和七童……你們……”
“我們怎麽了？”
“算了，沒什麽。”花五童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轎子被抬到酒樓的後院，陸點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好，遮住自己的臉。
花五童拿著傘下來，撐開傘，送陸點進了後廚。
酒樓裏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見怪不怪。
他們和陸點相處了這麽久，很清楚這個神秘可怖的男人極其畏懼陽光。
他就像隻鬼魂，無法在太陽底下行走，偶爾不小心被太陽照曬到，身體會發出“滋滋”的聲音，還會冒出些許煙霧，讓人忍不住懷疑，在陽光下多照射一會兒，他就會徹底變成一股青煙消失不見。
這樣詭異的事情，加劇了陸點的神秘感。
人們對待鬼神向來敬而遠之，沒有人敢挑釁他，也沒有人敢親近他，甚至從那之後，他們連陸點的名字都很少提起，好像隻要說出那個名字，就會被陸點關注。
花五童收起傘，將它放到廚房的角落裏：“這把傘就留給你了。”
陸點進入仇人的包圍中，緊張地顫抖起來。
他無暇顧及花五童說了什麽，盡量專心眼前的事情，拿過圍裙穿好，進入工作狀態。
花五童有些不放心地說：“如果你控製不住自己，那就多想想七童，就當是為了他忍耐。我走了，你若是遇到什麽麻煩，可以托人去花家找我。”
陸點聽不太明白，依然沒理他。
他炒了一天菜，烹飪技能漲得飛快。
傍晚下班的時候，花五童的轎子又來了，這次他沒親自過來，陸點猶豫一下，沒有留在江南酒樓耗費時間，還是進了轎子裏，被他們送回小樓。
到達小樓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
陸點進來小樓，就看到了花滿樓的屋裏亮著燈，隱約能看到兩個影子，其中一個人影低著頭，似乎很謙卑的樣子。
他來到了屋子裏，看到燭火照耀下的狄飛驚。
他是坐著的，比陸點低很多，又垂著腦袋，更加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的側臉已經足夠好看，即便是陸點，也不得不承認，狄飛驚有種驚人的美貌。
“你回來了。”花滿樓笑著說，“這位是狄飛驚，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也是陸小鳳的朋友。”
他似乎已經忘記六分半堂的人給他的哥哥下過毒，此時的笑容裏全無芥蒂，完全沒有遷怒狄飛驚，同樣把他當成了朋友。
“我知道。”陸點略微顫抖地說。
他和狄飛驚的仇恨值不低。
狄飛驚的聲音氣若遊絲、斷斷續續的，斷裂的脖頸讓他說話有些接不上氣：“我是來拜訪朋友的，以狄飛驚的名義。”
“我回屋了。”陸點自覺地要走。
“我以為，你會願意留下來。”狄飛驚說。
陸點想到他數值條下麵那一點點幾乎看不到的粉色。
他是什麽時候刷出來的那點粉色？難道係統掛機的時候，葉昭雲真的和狄飛驚見過麵？
狄飛驚在江湖上的名聲很大。
有人說，狄飛驚能容天下。
無論什麽樣的人，狄飛驚都能容得下，並且可以與他相處的很好，甚至成為知交。
他可以做任何人的知音。
誰都想和狄飛驚做朋友，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資格。狄飛驚效忠的唯有雷損，愛慕的女子也是雷損的女兒，他已將全部的一切都交給了六分半堂。
他對陸點的仇恨值，並非是他自身的情緒，而是他身為六分半堂大堂主，對於敵人的防備。
那下麵不明顯的粉色，是否是狄飛驚自己的情緒？
陸點沒有離開，他為狄飛驚停下了腳步。
他坐到花滿樓的旁邊，離花滿樓很近，希望借此來緩解和陌生人共處一室的尷尬。
他不受控製地發出了嘶嘶聲。
狄飛驚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疑惑地問道：“你怎麽了？”
“一種奇怪的病。”
狄飛驚沒想到，陸點竟然也在經受病痛的折磨。
幾乎所有見過狄飛驚的人，都要問他為什麽要這樣低著頭。
狄飛驚都會溫和地解釋，他的脖子斷了，而後被人用同情或者遺憾的眼神注視。
隻有陸點什麽都沒說。
他明知道自己是六分半堂的人，卻還是在見麵的那一刻，為自己留下了眼淚。
這是第一次有人因為他的殘疾落淚。
狄飛驚抬不起頭，看不到陸點的容貌，但是他已經知道，他們在某一刹那，都體會到了對方的心情。
那一瞬間的心意相通，讓狄飛驚有些驚奇。
他追著陸點打鬥，與他打得不相上下，陸點能輕鬆化解他的掌勁，他也能鬥得過陸點的進攻，二人都是難得棋逢對手，不免惺惺相惜。
他們已經不再想著致對方於死地，你來我往中多了幾分切磋的意味。
直到陸點用輕功繞到他的身後，輕輕地撫摸他的無力低垂的脖頸。
“狄飛驚，等你武功大成，還能恢複正常嗎？”
“恐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