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累贅
陸點對她話中的含義心知肚明，但還是裝作茫然的樣子，笑著說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二十多年不見，陸點的樣貌變了很多，脾氣倒是似乎沒有變，看起來跟小時候一樣乖巧。這孩子最會裝樣子，將真實性情偽裝起來，披上世人可以接納的外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石觀音很欣賞他的性情，如果無花有他一半圓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一個處處都不如他的和尚，頂替了掌門的位置。
她看向西門吹雪：“你又是誰？”
西門吹雪冷冷地說：“西門吹雪。”
石觀音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最後問道：“玉羅刹那個老東西準許你這麽做？”
陸點笑著說：“我做什麽，隻因為我想，哪裏管得了他準不準？”
這句話對西門吹雪而言，無異於熱情的告白。
管家明知道玉羅刹不會容許他這麽做，依然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
他心中那樣畏懼玉羅刹，明知玉羅刹的手段有多麽殘忍，還是做出了忤逆他的事情，足以見得，在管家心中，西門吹雪的分量高於他的生命。
西門吹雪心中動容。
石觀音依然離陸點很近，她武功高明，如果想對陸點不利，西門吹雪恐怕來不及阻止。
他想把陸點救出來，試著尋找石觀音的破綻。
石觀音突然靠近陸點，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用輕佻的態度捏了捏他的臉。
西門吹雪握緊了手中的劍，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弱小。
陸點笑著回答：“我已經心有所屬，夫人年輕貌美，自然有無數男人愛慕您，何必強求我？懇請夫人看在義父的麵子上，放過我們吧。”
石觀音笑了一聲，竟然真的鬆開手，在幽深的街道中漸行漸遠，慢慢融入了黑夜裏。
陸點腿下一軟，西門吹雪趕緊上前扶住他，“怎麽樣？”
陸點笑著搖頭：“被她推下來的時候扭了一下，不嚴重，過會兒就好了。”
西門吹雪抱起他，帶他飛到屋頂，小心地扶著他從窗戶裏進去，先一步進屋，回身抱他來到**。
他們兩個剛才在睡覺，沒來得及穿鞋。
西門吹雪蹲下來，脫掉他的襪子，看了眼扭傷的地方，見確實不嚴重，握著他的腳，慢慢揉動。
“剛才那個女人跟你說了什麽？”
陸點眨了眨眼睛，臉頰染上紅暈：“吹雪……我可以不回答嗎？”
西門吹雪抬眼看他：“好。”
如果是之前的陸點，必定對主人有問必答，哪怕心裏不情願，也不敢這樣討價還價。
他記住了自己說的話，也在變得坦誠。
終有一日，他們之間會消除掉隔閡，真正地接納對方的全部。
西門吹雪想到今夜出現的那個女人，危機感從未如此深刻。
他道：“回去之後，我要閉關一段時間。”
陸點低頭看著給自己揉腳的西門吹雪，白衣劍客此時好像從天上墜入凡間，向來清冷的他染上了俗世的氣息，讓他不由感到欣喜，同時也很惶恐。
他是為了自己才要閉關的。
陸點低下頭：“需要我做什麽？”
西門吹雪說：“我會在靜室閉關，三餐都由你送來，其餘人誰都不準靠近。”
“是。”
陸點在客棧住了一夜，第二日就要返回萬梅山莊。
西門吹雪見他對京城的鬧市有興趣，便讓黎弘放慢了速度，讓陸點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進入繁華階段後，馬車無法進去，西門吹雪便邀請陸點下車，和他一起閑逛。
陸點很高興，他握著西門吹雪的手，似乎對什麽都有興趣，最後購買的東西卻不是很多，隻為西門吹雪買了一條劍穗，還有幾本書籍。
西門吹雪看到他高興的樣子，神情也柔和許多。
在街上逛了一圈，二人回到馬車裏。
巡街的捕快們路過在街上走過，陸點掀開車簾，找了一下關靈的位置，果然看到關靈也在注視著這邊。
二人一個臉上含笑，一個麵無表情，對視良久終於分別。
陸點放下簾子，正過身來，看到西門吹雪手上的烏鞘長劍，他拿起劍穗，有些懊惱地說：“不該買這個的，似乎太累贅了。”
“劍穗有用，隻是我用不到。”西門吹雪說：“可以係在我屋裏懸掛的那把劍上。你的眼光很不錯，當做裝飾也好。”
陸點朝他微笑。
對西門吹雪來說，自己應該就像這條劍穗一樣累贅吧。
馬車走了五六日，終於回到了萬梅山莊。
陸點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一回來身上就多了個“眩暈”“感冒”的debuff。
西門吹雪察覺到他的不適，沒有立刻閉關，陪伴了他幾日。
陸點的狀態完全消失後，西門吹雪才提起閉關的事情。
“莊主放心去吧，山莊內有我在。”陸點笑容溫潤，“我期待您的好消息。”
目送西門吹雪去了靜室後，陸點有條不紊地做係統的日常任務。
出門這一趟，他的職業生涯果然晉升了，現在已經到了9級，工資也翻了一倍，現在的日薪是120個金幣一天，稱得上待遇優渥。
陸點的心情非常好，高興的情緒排在最前麵，讓他做事都有了動力。
陸點在山莊內轉了一圈，來到山門前和時皓接頭。
“總算見到您了，前兩次我過來，您都沒有出現，我心中很擔心您，還好京城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說您安然無恙，我才放下心來。”
“皓哥，你這是在監視我嗎？”陸點似笑非笑地說。
時皓意識到自己的不對，立刻跪下來：“屬下不敢，我隻是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才忍不住找人詢問，僭越之處，還請公子責罰。”
“皓哥快起來。”陸點過去扶住他的手臂，讓他站起來，“我知道皓哥是在關心我，隻是我不喜歡被人這樣關注，這會讓我很不安。”
“屬下絕不會再犯！”
陸點臨走前和時皓接過頭，告訴了他自己要跟著西門吹雪出門，並且拜托他不要將此事告知玉羅刹。
時皓完全照做了，但是西門吹雪出門的事情，仍舊瞞不過對方。
時皓這次來，就是為了傳達玉羅刹送來的消息。
他把紙張交給陸點：“教主似乎聽到了一些風聲……”
陸點愣了一下，接過那張紙。
西門吹雪在閉關，他不必擔心對方突然跑過來，接頭的時間也就沒有先前那麽匆忙。
“我從未掩飾過對少主的愛慕，羅刹教眼線無數，能瞞過教主這一段時日，我已經很滿足了，也要多謝皓哥替我承擔風險，倘若事情暴露，還請皓哥將此事全部推到我的身上，隻說自己並不清楚。”陸點展開紙張閱讀。
這張紙上寫的是時皓總結的羅刹教傳遞過來的信息，為了不打擾陸點的判斷，也有幾句話特意用了上麵告訴他的原話。
陸點看完後，將這張紙折了起來，拿出火折子點燃，任由白紙化為飛灰，隨著風飄散。
“我先回去了。”陸點說道。
時皓欲言又止，看著陸點的背影，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少主是教主的親兒子，教主這麽多年雖然沒有親自教養，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卻是西域那個冒牌貨及不上的。
西門吹雪這麽優秀，身體中又流淌著玉羅刹的血，玉羅刹怎麽可能放棄他？
陸點做出這種事情，隻怕玉羅刹要氣急敗壞，恨不得把他抓起來，狠狠折磨死。
時皓很擔心。
他怕不知哪次，他來尋找公子，公子卻早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受盡折磨，遲遲不曾出現，隻能讓他無功而返。
那道白色纖弱的身影進入萬梅山莊，徹底消失不見，時皓也動身離開。
陸點沉默地走在路上，嘴角帶著若隱若無的笑意，眼睛裏的光芒也很溫柔，整個人都很無害，很好相處。
他心裏想的卻是那天晚上在東京的客棧，石觀音想把他發展成男寵，知道真相後及時放棄，又故意靠近自己，激怒西門吹雪的樣子。
他的這位路人養母的容貌非常美麗，氣質也清清冷冷，帶著似有若無的魅惑。她是個很優雅的人，也是個很聰明的人。
在西門吹雪報出姓名的那一刻，她仍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故意激怒玉羅刹的這個兒子。
她靠在自己的耳邊，用很輕很美的聲音說：“玉羅刹知道你勾引了他的寶貝兒子嗎？”
她伸手捏了捏陸點的臉頰，像是疼愛孩子的長輩。
陸點知道，她在故意讓西門吹雪誤解，也是為了給他們的關係做掩護。
陸點從善如流地請求她看在玉羅刹的麵子上放過自己，石觀音便照做了。
她還沒有看夠玉羅刹的熱鬧，怎麽舍得把陸點帶走？
陸點笑了起來。
不知道玉羅刹和石觀音哪一個會先到達萬梅山莊。
希望石觀音先來，看在曾經身為母子的份上，在玉羅刹出手時幫他一把，別讓他死在萬梅山莊裏就好。
“管家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小竹看到陸點的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
“倒沒有特別的事，隻是今日天氣好，心情也不錯。”
小竹羨慕地說：“如果我也能像您一樣，總是心情這樣好就好了。”
陸點朝她笑了笑。
他來到廚房，準備了幾道菜，在係統規定的時間內，送到了西門吹雪的靜室外麵。
等西門吹雪需要用餐的時候，自然會開門取，陸點送下一餐時，順便把餐具收走就好。
他好像變成了外賣小哥。
陸點隔著門站了一會兒。
隨著西門吹雪閉關時間增長，他的友情值和愛慕值也在緩慢下降。哪天出來就真的斷情絕愛了，陸點都不會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