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劍道
葉孤城最終還是帶上了陸點。
陸點說的不錯，自從教導他練劍，他在葉孤城心中的地位就變了。
葉孤城在他身上付出了很多精力，也抱有一絲期待，不希望看到自己剛離開白雲城，陸點就因為負麵情緒太多，回到原本的狀態。
他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了些。
陸點現在練完劍，身體不會像之前那樣難受了。他回去洗了個澡，收拾好換洗的衣服、常吃的藥，還有那柄劍身狹長，但是格外鋒利的劍，其他東西都是萱兒幫忙打理的。
陸點看她忙來忙去，問道：“你也會一起去嗎？”
萱兒回頭笑著說：“托公子的福，城主讓我跟著去照顧你。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離開飛仙島。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外麵……”陸點想起了自己來時見到的燕北，不止是那裏，其他的城鎮也能看到士兵和軍隊，說不定現在已經戒嚴了，“其實和飛仙島差不多，說不定還不如飛仙島上。”
“是嗎？我聽說中原有高山，有沙漠，各地的風土民情都不相同，建的房子也和我們這裏不一樣，我真的想不到，房子還能有什麽建法。”
“那就親眼去看看。”
陸點知道萱兒是葉孤城派來照顧自己，順便監視的，但就是對她升不起反感，甚至和萱兒相處的很不錯，帶萱兒出去看看也很好。
反正他又不幹損壞葉孤城利益的事情，就算提前殺死葉孤城要對付的目標，葉孤城應該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幹涉他的劍道。
第二天一大早，城主府的人就忙著收拾東西。等葉孤城從海邊回來，這裏的事情也都做得差不多。
陸點和葉孤城一起離開城主府，發現他還帶了十幾個白衣婢女。
相比而言，西門吹雪的焚香沐浴三日，簡直算得上質樸。
陸點做過萬梅山莊的管家，很清楚山莊各項產業的利潤有多豐厚，飛仙島這一整個島都是葉孤城的，所有的居民都要給他納稅，掙到的錢應該更多吧？
也不知道虎斑灣會是什麽樣子。
虎斑灣裏都是他的小號，所有的產業都是他的，掙的所有的金幣，也都在他一個人手上，肯定比葉孤城這裏的收入更高。
不過到時候得把係統和現實區分開，現在的虎斑灣還沒有明麵上流通的貨幣，等對外開放後，就需要增加現實貨幣了。還得再安排幾個會計，最好弄出類似“戶部”的管理部門，規定好收稅、鹽鐵等各項政策。
不怪葉孤城把當地的衙門架空，隻要管理這座島，就必須拿走這些權力。就算葉孤城想放權給小小的縣衙，那邊也很難統治好。
來到海邊後，萱兒扶著陸點下了馬車，登上一艘巨大的船。
這艘船很華美，大概能乘坐幾百人，船桅大概有十來米高，主帆是白色的，上麵繡著金色的暗紋，在陽光下燁燁生輝，十分顯眼。
陸點的房間離著葉孤城很遠。
他和萱兒過來安置好，陸點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的海景，不覺心曠神怡。
萱兒說：“我剛才問了紫嫣姐姐，她說從這裏到中原，至少要在海上行駛三日。這三日公子還要去找城主練劍嗎？”
“這得看葉城主是什麽意思。”
陸點對她說：“我很少看到大海，想去外麵走一走。”
萱兒連忙跟上：“我陪公子一起。”
陸點從屋裏出來，發現外麵幾乎都是熟悉的麵孔，他含笑跟幾人微笑著打招呼，最後在甲板上看到了葉孤城。
白衣劍客手上握著劍，迎風而立，神情肅然。
“葉城主。”
陸點向前走去。
萱兒自覺地退到一邊，沒有跟過去。
葉孤城沒有看他，依然盯著海麵，他冷淡地問道：“武道的盡頭是什麽？”
“我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以我如今淺薄的認知，我想，武道的盡頭應該是‘人’吧。”
“仁義的人？”
“不，是人類的人。”
“此話怎講？”
“沒有人生來就是要練武的，我想每個人踏入武道，追求無上武功，都是有原因的。倘若隻是想強身健體，必定走不長遠。若是目標明確且高遠，就很少有迷茫的時候吧。”陸點語速緩慢，溫柔地說道。
“這與人有何幹？”
“初學者大多年齡尚小，自己或許都沒有弄明白為何習武。但是有一點，所有的人都一樣：沒有人會在完全無用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彈琴也好，下棋也好，都是因為有益處，才有人去做。
“能走到盡頭的人，必定做出了許多取舍。有的人選擇丟掉人性，一心追求劍道，卻忘記了他本就是個人，並非是一把劍。人自然是比劍更高貴的。”
葉孤城瞳孔微縮。
他的劍道正是如此！
沉默許久後，冷漠矜貴的白衣劍客說道：“但是唯有熟悉手中的武器，才能發揮出更強大的威力。”
“可若失去了主人，劍也不過是一把劍，誰都能將它折斷。人若是變成了劍，豈不就是殺人的武器，若是那樣人生也會失去它本該有的意義，該是多麽孤寂。”
葉孤城繼續沉默。
又過了很久，他輕聲問道：“你剛才說的是西門吹雪的劍道？”
陸點微笑。
葉孤城沒有再問。
他這種級別的劍客，已經能從陸點的話中聽出很多東西。
葉孤城自認為已經可以做到“人劍合一”。他以為自己和西門吹雪追求的劍道相同。在想明白這些事情後，葉孤城便感受到了自己和西門吹雪的差距。
西門吹雪應該就是為了追求劍道，把花澤睿給拋棄了。
這是他們的私事，葉孤城不好評價。
他忍不住捫心自問，若是換成自己，願不願意為了劍道而拋棄她……他既然可以在做劍客時擁有白雲城，為何不能再多加一個女人呢？
花澤睿說的不錯，人若變成了劍，未來便隻剩下了寂寞。葉孤城已經在寂寞中生活了很多年，他的內心並不甘心這樣的平靜。若非如此，今日他又怎會離開白雲城？
西門吹雪還是太年輕，太純粹，必須非此即彼，強迫自己在所愛的二者中做出選擇。
葉孤城問：“你可有自己的道？”
陸點勾起嘴角，眼中綻放出光芒：“大概是‘起’。”
“何解？”
“我雖卑微，卻也不甘心居於人下。隻是我會做的東西不多，從前隻能做他人奴仆，幸好葉城主願意教我習劍，總算讓我有了其他的選擇。”
葉孤城看到他的神態，心中升起別樣的感受。
他從來沒有想過，學劍還可以有這樣的意義。
那是葉孤城從未觸及到的世界。
他忽然間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那些堂弟堂妹總會因為疲累放棄練劍，而眼前這個人卻在付出更多時堅持下來了。
葉孤城最初以為，那是陸點對劍道的熱愛，現在想來，像他這樣的人，還到不了談論熱愛的地步。如果他真的愛劍愛到這種地步，怎麽可能會在海上尋死？
陸點溫柔看著他：“你的劍道又是什麽呢？”
葉孤城沉默。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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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你們這兒可有了新書？”手持折扇的錦衣公子微笑著來到店鋪裏，狀似不經意地打量著四周，隨手翻開最前方桌上的書本，“這套《詩經集注》倒是不錯，印刷得很清晰。”
掌櫃的看清他的容貌，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過來招呼他：“五公子，您怎麽親自過來了，快請這邊坐。”
這家書鋪租賃的是花家的產業，花五童算是他們的少東家，而且還破有實權。掌櫃的自然要跟他打好關係。
花五童這些日子常常來這邊買書，各種書目，雜七雜八，什麽都買。這年頭，書可不是什麽便宜的東西，尋常人家省吃儉用才能買得起，隻有花五童這樣的富家公子，才敢這樣大手大腳。
花五童笑著說：“家中侄兒正是應該啟蒙的年紀，我想著上麵哥哥這麽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多添幾個侄子。正好我也有看書的興致，索性一次多買一些，回頭讀著打發時間。”
他跟掌櫃的聊了一會兒，挑了許多本文，不著痕跡地把包裝精美的《蝙蝠公子》也給挑了進去。
《蝙蝠公子》是什麽書，花五童心知肚明。要是讓他直接來買這個，他真的拉不下臉，隻能用這種迂回的辦法，裝作不經意地把書買走。
幸好這書的看起來就很精致，給了他購買的理由。
掌櫃的讓人把這些書用紙張包起來，再拿繩子捆好，“我讓人給您送到府上去？”
花五童笑道：“這可太好了，我正愁該怎麽把書帶回去，多謝你了。”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書鋪中又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小鳳？真沒想到，竟會在這裏見到你。”花五童略顯驚訝地挑了下眉。
“我也沒有想到。”陸小鳳無奈地說。
他猶豫了很久，江南的書鋪買《蝙蝠公子》，還是離開這邊，到其他地方去買。
畢竟這裏的熟人太多了，還都是花滿樓的親朋好友。
最後陸小鳳還是敗給了自己的懶散，心道運氣應該不會這麽壞，沒想到正遇到了花五童。
他後悔極了，早知如此，就不該來這邊。
掌櫃的知道他是花五童的朋友，對陸小鳳格外殷勤，過去問他想要什麽書。
陸小鳳說：“不管什麽書，隻要看起來漂亮就好，我要你們這兒書封最好看的書。”
花五童看向陸小鳳的眼神，立刻變得意味深長。
掌櫃的說：“最好看的書都被花五公子買去了，您二位是朋友，不如私下商量？“
陸小鳳也看向花五童。
兩個人目光對視，迅速移開視線。
掌櫃的不解：“二位這是怎麽了？”
花五童輕咳一聲：“去我家坐坐？”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拽拽身上的大紅披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