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秦始皇封神

第124章 狐狸唱戲

“為何偏要住在這裏,秦使莫不是接見了我們?”

一位操著標準燕音,腮紋入頰其極深的男人丟下劍砸在木案上。

他又單腳踩著案上,灰藍色袖袍揮舞,“那秦使們夾道相見,黑旗甩甩,站在華蓋大馬上,踩著秦人的腦袋,受著秦人的注目,蔑視他們的土瓦泥牆,多威風多暢快!”

又冷哼道:“真是不知道你腦子咋想的,明日就要死了,連今日都不敢活,呸,孬!孬種!”

荊軻冷淡地坐在蒲團上。

擦了擦秦舞陽吐在臉上的唾沫。

比起十年前的血氣少年,江湖經曆和遊俠時光在他這張落拓**的臉上勾勒出太多的沉穩和自持。

說話的人是秦舞陽。

燕國將領秦開的孫子。

不過性子浮躁又年少時公然殺人,自幼不得喜歡,算來是此次刺殺被推出來的棄子。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在乎,凶皺眉頭道,“聽聞秦人胡女頗多,**火辣萬分,千折百軟,不來此地品嚐一番特產,往生投胎倒也沒什麽趣味,你自個兒先籌謀,明日再叫我!”

荊軻細微地皺了皺眉頭。

這秦舞陽惡習頗多,素來不聽勸阻,除了勇猛大力膽魄無雙之外沒有什麽大用,趙丹硬是要他參與此次的謀劃。

他不好阻攔,隻道:“你今日不宜出門。”

“什麽?”

“你今日出門,必會被邪祟撞得三魂**,七魂悠。”

“哈哈哈哈哈哈,你怕是失心瘋了吧?!”秦舞陽回頭,掣目電光生,“驚嚇離魂?什麽邪祟!是人是鬼是妖,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兩個老子殺一雙,抓到老子再說!”說罷,翻窗離去。

荊軻搖頭。

繼續溫著辛辣的老秦酒。

和著窗外鹹陽街福輳雲集的熱鬧入喉,慢慢熨燙至心肺。

“賣楚國布咯,楚國貴人專穿的楚布。”

“瞧一瞧看一看呐”

十年前。

這裏還是簡樸冷靜的田疇般的風貌。

那時候呂不韋掌權,老秦人高聲嚷嚷,肩膀擠肩膀,各國商人拉著牛羊駱駝運送著種子布料和鐵具,交頭接耳,小孩子在大人腿間,拍掌,吵鬧,是欣欣向榮的火苗。

十年後。

這裏被徹底燒起來了。

各個國家各種口音,街邊店肆林立,街上行走的行人大多非富即貴,財貨隨意擺在地上,如柳絮飛雪般,人流如織錦般淌過,唯一不變的是,割鼻砍足者比比皆是,不過在秦國交易不用擔心飛賊劫掠,甚至規整得連街道都無人痰吐。

現在的天下。

看鹹陽,更看秦王。

荊軻慢慢抿酒。

可這裏的繁華是韓國,趙國用無數的百姓,用在這裏服勞役的奴隸,他們染透了的鮮血,流幹的汗水換來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沒有趙國陰寒入骨啊。

一具具埋得山一般高的無頭屍變成暴秦的功勳,死亡可怕地成為活人的高官和厚祿。

那裏的陰氣,咆哮的陰魂。

不分南北,不辨東西。

他們眼睜睜看著後代被殺戮,射死在木樁上,被戳死在門後麵,看著賴以生存的故土被蠶食殆盡。

如同年幼的荊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故國滅亡。

曆史再度重演。

如何能夠瞑息憤怒。

胸膛起伏不定,他一盅一盅的飲酒,微醺朦朧間,眼前火樹銀的鹹陽街道裏竟然如翻開的畫卷,有位姣好少女裹著白裘,手提著兩壇美酒,笑靨生的看向他。

周遭變得凝固不動。

行人停止了交談,小孩半隻腳抬在半空中,雪凝滯封存。

“呀,荊軻。”

少女眨眼被畫在了眼前。

她貌美萬分,嫋嫋坐了下來,窗外雪浮動,泛起了鱗片般的漣漪,商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傳入了這裏。

放下酒壇,她自顧自為自己斟酒道,“十多年沒見,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吧?”

荊軻道:“要喝拿壇喝,用杯子有甚麽意思?”

他提拿起酒壇,白桃和他對視一笑,他哈哈笑開了,“上次一別,好久不見了,白桃姑娘!”

依舊喊她姑娘。

哪怕不知壽數,不知修為,十年如一日未變的容貌。

酒水晃**間,壇壁發出擊響。

“是很久了啊上次一別,你贈了我一匹馬,贈了我一個捉妖壺,”白桃俏皮的眨了眨眼,“你還誇道我真誠。”

“十年前的話都記得,白桃姑娘記性好也。”

“這捉妖壺,我放在屋子裏放了十餘年,好好的一法器變作廢物,蒙了塵落了灰,真是暴殄天物,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麽個竅門。”

“白桃姑娘一介妖身,要怎麽個竅門?”他神情未變,握著酒壇反問。

白桃眼尾拉開,蘭息輕吐:“這是亂世,人吃人,妖.也要吃妖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荊軻今夜真是舒暢至極,窗外雪沫子片片落下,他低啞著聲音告訴她,“既是專門來問,不妨告訴你,這九黎壺有收萬妖之能,但如今擔不得什麽大用,荊某不知姑娘修為較之十年前如何,但肯定的告訴你,無論何等修為,隻要取那妖物皮毛,作筆燒灰成墨,在符上繪成妖物的名字,貼在九黎壺上,便是用一方天地將其囚禁起來,必誅之!”

“噢?就這麽簡單?”

“簡單?拿妖物皮毛非得修為在此妖物之上也,再說繪符之事,符乃天言,非領悟通達法門者不可輕易控之,何況用符紙開啟九黎壺,弄不好反噬自身骨血盡化。”

荊軻搖了搖頭,“我學不堪這等晦澀古法,唯有直來直去的劍術自認有幾分天賦。”

“這般說來,看來隻能當個擺設看了。”小狐狸兩眼彎彎,抿了口酒道:“我也不會那等晦澀的符術。”

荊軻也笑。

“我還有一個問題?”

“噢?”

“這天下有齊,趙,韓,魏,楚諸多國家,你為什麽非要去燕國呢?”

荊軻半玩笑道:“這是白桃姑娘問荊某的

“那我考校你,你敢答麽?”

“有何不敢答,但白桃姑娘怎麽知道我真去了燕國?”

少女笑而不答,指尖指了指他腰間上的玉佩節扣,“最常見不過的燕國老雕結,誰給你打的,有些別具,又好生精致也!”

荊軻低頭,拍了拍大腿道,“哈哈哈哈,白桃姑娘好記憶,好眼力見,實在聰慧!”

半壇酒咕嚕嚕飲下,話匣子打開來道,“說來當時也狼狽,荊某孑然一人無靠無依,飄到哪就算哪,姑娘說要去趙國,那就隨口說了一句燕國。”

“嘖。”

他啜飲了口燒酒道,“本是玩笑說辭,後來路上真恰巧遇到一列去燕國賣玉石的商隊,又苦於身上沒半個子,就去做了護衛,護送完後那商隊的老頭領相中了我,要荊某去做他上門女婿。”

“哦?還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

少女認真傾聽,燭光下的美人麵瀲灩如桃。

他道:“可荊某和那些護衛早混熟一片,早聽得他那女兒生得臉若軲轆,腰若水桶,走起路來抖三抖,嚇得荊某賞金都不要,直接滾跑!”

“噗嗤哈哈哈哈。”

少女扶著案角,笑得枝亂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落拓的男人自己也笑,搖了搖酒壇子道,“進了燕國,就進酒棧喝過兩次燕酒,醇厚啊,四五年間肚子裏長滿了酒蟲,就死饞這玩意。又身無避所,賣了姑娘你給荊某的寶馬後,醉倒大街差點凍死,所幸遇到一個貴人,這就來了秦國,幫那貴人辦點事情。”

沒等她問,緊接著荊軻問她,“你呢?你做婦人打扮真嫁凡人了?你說你阿兄在秦國當官,莫不就是秦國大巫師山鬼罷?”

白桃摸摸雲鬢:“在凡間遇到一個對我很好的人,就嫁了,哪顧得那麽多凡人不凡人的,先把人叼進嘴裏再說。”

荊軻長眉一挑,“你夫君真是好福氣。”

“我倒是覺得我占了他便宜。”她笑完又轉瞬收斂,悵惘道,“我阿兄和我走散了,約莫是十來年的光陰倏忽過去,我再也沒瞧見過他,怕是再等久一些,他都快不認我這個妹妹了。”

“天涯何處不相逢。”

荊軻勸慰道,“都是行路之人,沒準再過個十年,定能和你我一樣,風雪冷夜燒酒話談,人生暢快暢快也!”

劍客素來爽快,平生想一做一,難逢對味之人。

麵前的狐狸妖或許沒有經曆過世俗太多的浸染,就算一隻。

他舉壇,“百年老蘭陵酒,荊某算是嚐出來了,好酒好酒,蒙受款待!哈哈哈哈,幹!”

碰完酒後,白桃問道:“你打算在秦國待多久?”

他勾出了一抹笑,“沒準一輩子。”

“一輩子?”白桃拿袖子捂唇笑,“猶記得你之前說秦法太嚴苛,太殘暴,怎麽,現在又入了你天下

“哪裏不能入眼?大秦風華,豈是荊某一個小小劍客能點評的。”

荊軻仰頭一靠,手指點在膝蓋上,似敲打著某種旋律,搖頭道,“甚好,甚好也。”

又半起身,睜開眼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在燕國,到底做了些什麽?”

“什麽?”

“我,殺了很多很多妖”

白桃微眯了眯眸子。

“還有陰間人,哈哈哈哈哈。”他笑道,“現在天下失序,陰陽顛倒,你待在鹹陽待久了怕是不覺,抽空不妨去死人坑一看,在天將明未明,混沌初升之際,含著不甘未咽又恰巧吸奪一口陽氣,那些死去的人都變成陰間人,晝伏夜出,遊走在附近村落,罔顧王法,泯滅人性,索性我就都把這些殺人的陰間人殺了,還有吃人的妖怪也殺了。”

“我來到這裏,我,還要殺一個人。”

荊軻滿身酒氣,起身將手握著拳頭按在案上,身子前傾,目光炯炯。

“他比妖怪,比陰間人還要來得可怕——他就是一切失序顛倒的源頭,我來此,就要匡天下之序,除天下之弊!”

“噢?”

白桃杏仁眼尾垂下,眼瞼上壓下兩抹陰影,頗為好奇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做?心中成算又有幾何呢?”

荊軻閉著眼,顫了顫。

眨眼的工夫,所有的神情就宛如紙片撕下,變得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他端起酒杯,笑道,“白桃姑娘,再次遇到你荊某很高興!幹!”

不愧是劍客。

磐石心性。

白桃彎了彎唇,眼瞳中無形的刀刃收起,單手拿著酒壇,軲轆軲轆地飲了下去。

正在這時。

門外有人在打鬥,拳腳相擊,陶罐摔碎怒罵之聲不絕於耳,“搞你個驢糞蛋子!媽的,老子就看中了這個廂房,你哪裏來的狗,舔著什麽臉和老子搶,你知不知道老子身上有的是錢,百倍都付得起!”

應該是荊軻的侍從與之交手。

又是皮肉悶響之聲,有血透過縫隙濺了進來,過得一會兒好似有幾個打手也參與了進去,這門本就是雅致裝飾,經不起撞。

這麽三兩下間,四麵浪濤的人都摔了進來。

“.”

白桃放下酒壇,耳朵豎起,沒有轉身。

跪進來的侍從滿身青紫,無措彷徨:“大——”又見到屋子裏不知道何時出現一個女子,後麵的話聲聲咽了下去。

荊軻冷道:“諸位還先請出去。”

“媽的,老子早就差府裏的奴仆早幾天定了,那個掌櫃的怎麽說的!”

最先起身的人咬牙,叫嚷道,“這是是上賓中的上賓房,老子和燕國來訪的商賈約好到此談生意,你個新種到這裏也不打聽打聽,你若是敢壞老子好事,老子必將你皮都撕下來,快滾!”

“咻——”

荊軻手指無聲一轉。

在那一把薄刃匕首將要落在怒罵之人的頭頂上時,白桃倏忽閃現在他身側。

她用雙指輕輕接住。

屋子裏人或站,或躺或麵目猙獰定格如石雕,甚至眼前怒罵的男子還在保持粗眉倒豎,微張大嘴的姿態。

“好劍術也,十步,殺人無形。”

荊軻不由自主地反問:“姑娘這是作何?”

白桃丟掉匕首道,“這裏是秦國。”

“這人手中落有兩條人命。”他挑眉:“荊某洗耳恭聽。”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有法度在,有秦王坐鎮,這裏誰也不敢越矩了去,打架鬥毆背負人命等會兒自有官家的人來拿,你若想刺殺惡人,作奸犯科之人自然難逃因果,匡扶天下正義,也要先明是是非非。”

她又揚起笑道,“唔,和你喝酒我很高興,不過時辰不早了,家中夫君怕是牽掛,來日再會。”

說完,狐妖倏忽離去。

外頭的雪沫子落成了彎月般的弧線,

流金重落回了手上,荊軻手握著冰冷的匕首,看向麵前怒罵的男人,“你若是敢壞老子好事,老子必將你皮都撕下來,快滾!”

白桃出了客棧後,冒著風雪在雪地裏行走。

鱗次櫛比的商鋪早已經歇了夜,路上的行人寥落,甚至有好幾個乞兒蜷縮在屋簷之下,靠著那餘燼的暖爐,在睡夢中盡量獲取一點冷意。

“劈啪。”

旁邊屋簷上的雪沫子簌簌地掉了下來,她道:“拿到手了嗎?”

“趁著荊軻不注意,拿到手了。”瓦上立的黑影赫然是鄭國,他手中捧著輿圖和匕首,聲音摻雜著淒淒風聲,“姑奶奶,你為什麽非要讓我和你打配合,你若是搶,他還敢不給?”

前方有個醉漢惺忪著雙眼,踉踉蹌蹌走過來。

白桃放輕了聲音,“畢竟是舊相識,也是我結交為數不多的凡人之間,少有的情分。”

“真沒想到,姑奶奶你還有惻隱之心,我就知道你是好妖怪!”

鄭國那張白皙的臉迎著雪沫子笑,猶如下了滿城杜鵑的清雋,說著又噠噠噠地踩著瓦片,“心係凡人,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妖怪!”

“妖怪?!”

走過來的醉漢聽到妖怪兩字,兩腿發麻,左右看了看,風聲冷雪,周圍什麽人影都沒有。

地上獨獨自己的腳印。

酒意清醒了幾分,又瞧見周圍白茫茫一片,想起白日裏荊軻說的什麽“必會被邪祟撞得三魂**,七魂悠。”

雖心裏不信,但荊軻在燕國卻有幾分神鬼莫測的神通。

明月被烏雲遮住,濃淡的墨如深山老林的鬼手,遠處傳來聲聲狗吠,後背毛刺滾起,總覺得有野獸伸出獠牙。

他不自覺地抽出腰間荊軻所給長劍。

“刷——”

銀魚閃動間。

他瞪大眼睛,毛骨悚然地竟看見劍影上照出兩個巨大的惡鬼來,一惡鬼紅,一惡鬼棕,人皮晃晃****地甩動,拖拉著不合時宜的衣服,爬滿絨毛的爪子露出,轉頭看他,黑晴犖犖。

他被嚇得神魂俱失,號叫不休。

“姑奶奶,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別人魂都要被嚇飛了,你可小聲點吧。”

秦舞陽回去就害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