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巷口的六姑婆
“你誤會了。”
薑黎的情緒沒有分毫的波動,“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頓了頓,她的聲音略提高了些許:“我願意為你二叔守寡,願意接手你這個拖油瓶,不過是看在我與你二叔的感情上。但若你不識趣更不領情的話,我就隻能辜負你二叔的期待了。”
“你!”
慕安平氣得眼睛都紅了。
李山在一旁有些發愣,他是慕淩川安排來的,最是清楚三少爺和薑姑娘情況的——
三少爺的性子有些嬌,但絕對稱不上壞;薑姑娘的行情也是溫和的。
甚至他們二人之前在黎安院碰過麵,哪怕沒有太多的交談,也絕對稱得上平和。
可為何現在對上了?
這樣冷的大冬天,李山起了一身熱汗。
不過在他想要勸說兩人時,瞥見了正房門後探頭探腦的劉春,立時穩了下來。
劉春是慕三爺送來的人,他原以為是和他一樣的心腹,但在他短暫的試探之後確定,劉春隻是一個普通的婦人,是慕三爺特地雇傭過來迷惑外人視線用的。
對於劉春的到來,李山私心裏是不認同的。
但他試探過後發現,劉春這婦人雖然八卦,什麽都想聽一耳朵,但手腳勤快、做事麻利、廚藝尚可,最要緊的是,口風極緊。
下午她出去過半個時辰,明明和鄰裏十分相熟,甚至回去見了自家男人孩子,在他們問起主家的情況時,都不曾透露一個字。
確定劉春的優點之後,李山才算對劉春有了些許的認可,不再像之前那麽提防著了。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薑姑娘也有試探劉春的打算。
怪不得主子要將薑姑娘和三少爺安排在一處。
李山飛快的看了慕安平一眼,三少爺雖然聰慧,但到底年幼了一些,且因著身子病弱,常年養在家中,再聰慧也少了一些經驗,容易忽略一些看似無關緊要、實則十分致命的細節。
李山腦中飛快的轉動著,嘴上假模假樣的勸了幾句,就一副在一旁急得冒汗、但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李山。”
薑黎見慕安平不知氣得眼睛通紅卻不知道怎麽頂嘴的樣子,又瞥見劉春往回縮去的發頂,到底緩了口氣:“帶平安回去休息,真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
李山如蒙大赦,忙彎腰弓背的道:“好少爺,咱就回去吧?奴背您回屋去?”
慕安平扁了扁嘴,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他推開李山的手,衝著薑黎重重的哼了一聲:“我可以自己回去!”
“誒,少爺,您慢點,等等奴啊!”
“嘭”的一聲,房門關上,將所有的聲音關在了房裏。
薑黎頓了頓,這才轉身回去。
才跨過堂屋的門檻,就聽劉春期期艾艾的說道:“平安少爺年紀小,又經了那樣的巨變,性子難免變得有些奇怪……”
“我知道。”
薑黎徑直進了正房。
劉春沒敢跟進去,就在門口站著說道:“夫人也別怪奴婢多嘴,奴婢隻是覺得平安少爺有些可憐……”
說著說著,劉春的聲音小了下去,“奴婢不說了,奴婢這就出去守夜。”
“等一下。”
薑黎叫住了劉春,在她詫異的目光下,將一個荷包和一個紅包交給了劉春:“這兩個,你替我一並送過去。”
“夫人?”
“紅包是我給他的壓祟錢。”
話是這麽說,薑黎的目光卻是落在青色荷包上,“這是他叔父留給他的。你幫我一並送過去。”
劉春麵露喜色:“誒誒!奴婢這就去!”
在劉春小跑著往東廂房去的時候,薑黎回了房間,從櫃子裏拿出了一把絡子,坐到了堂屋的炭盆前,就著燭火不做聲的打著絡子。
她打的是蝙蝠絡子,寓意吉祥,也寓意著富貴康壽。
隻是她並不怎麽擅長打絡子,才起了個頭,劉春就已經回來了。
她一臉的喜色,見到薑黎在打絡子,一屁股坐在了軟榻邊上的踏板上,也拿了一根絡子打了起來:“平安少爺知道壓祟錢是夫人給他的,意外的眼睛都紅了。”
她又道:“奴婢出來的時候,李山還悄悄告訴奴婢,說是平安少爺抹眼淚了。奴婢就說,平安少爺是個善良的孩子,隻是遭逢巨變這才性子變得古怪了一些……”
薑黎靜靜的聽著,直到一根蝙蝠絡子打完,注意到劉春一旁的四根絡子,才開口道:“這是花鳥紋?”
“是啊。”
劉春本還在說她家裏的一些事情,十分自然的接了下去:“夫人也知道,奴婢出身一般,也就會這些花鳥紋了。”
薑黎拿起一個仔細端詳,眼底滿是驚喜:“真好看。”
“夫人喜歡就好。”
劉春嘿嘿笑了一聲。
就見薑黎從軟榻的枕頭下摸出了一個紅包遞給了她。
劉春又驚又喜又不可置信:“夫人?”
“這是給你家中孩子的壓祟錢。你有夫有子的,卻不得回去與家人團聚。”
薑黎拉過劉春的手,將紅包壓在了她的掌心:“隻是一些心意,不要嫌棄。”
劉春忙仔細的揣進懷中:“怎麽會!是多是少都是夫人的心意,怎麽都不會嫌棄的!”
盡管還不知道紅包裏放了什麽,但劉春還是十分開心,這一晚上,笑容就沒從臉上落下去過。
劉春的談性極高。
雖然說不了天南海北,但是這條巷子裏的家家戶戶都有她能說道的。
“最可憐的就是巷子口的六姑婆家。”
劉春直搖頭,“她早年從江南那邊來的,可惜命不太好,丈夫和兒子都早早的不在了,隻剩下她一個孤寡的過了好多年。”
江南?
許是玫娘的緣故,薑黎對這兩個字總是分外在意,這一次也是這般。
劉春隻看出薑黎對六姑婆的事情有了興趣,當下口若懸河的說了起來:“六姑婆性子也有些孤僻,但人很好,早點手裏頭有些餘錢的時候,總願意幫著我們這幫鄰裏鄰外的,所以後來日子不好過了,大家也都想著幫襯她一點。”
“隻是六姑婆隻願意收下她當年幫過的那些人的回贈,日子就過的十分緊巴。差不多兩年前,她一個侄女找了過來,她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
“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一段時間都沒見她那個侄女過來了,六姑婆擔心得不行,偏又沒有門路,急得大病了一場,險些丟了性命。”
劉春不住地搖頭,“那話怎麽說來著?就是倒黴事兒不見得是壞事?反正六姑婆雖然病了一場,腦子燒得糊塗了一些,但也將她那個侄女忘了,沒再念叨著侄女的事兒,人都精神了不少。”
薑黎莫名的心跳加快。
她抬手按住心口,看向劉春:“你說的最近一段時間,具體是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