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滲進了他的眼底，礙眼之極
麵對慕淩川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薑黎低下頭，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隻是背上的鞭傷好似又痛了起來，一下又一下，抽疼得厲害。
慕淩川走到近前，目光落在薑黎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色，方才被劉義那一番陰陽怪氣的嘲諷挑起的怒火，立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瞥了眼桌子上還沒用完的飯菜，卻是問道：“劉義送來的藥在何處？”
薑黎沒忍住飛快的看了慕淩川一眼。
她自以為自己的這一眼十分隱蔽，低聲回道：“在床頭櫃子上放著了。”
慕淩川因著薑黎那一眼的驚訝，心中險些又躥起怒火來。
即便勉強壓了下去，慕淩川的臉色也還是黑沉如墨。
“過來，趴著。”
慕淩川的聲音聽上去恐怖極了。
薑黎又被驚得看了他一眼。
他要幫她上藥？
有那麽一瞬間，薑黎幾乎以為慕淩川中了邪，叫她恨不能立時離開這裏。
可在慕淩川越來越可怕的目光下，薑黎到底沒敢如此。
她硬著頭皮，極緩極慢的上前。
慕淩川被薑黎這般蝸牛爬似的動作氣得冷笑了一聲。
薑黎頭皮一麻，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到了床邊，薑黎的腳下還未站定，慕淩川的大掌就已落在了她的領口。
薑黎驚得退後，腿撞在了床沿，身形一個不穩，人便往後倒了下去。
慕淩川瞳孔微縮，回過神來，薑黎跌坐在**，麵色有些痛苦——是他抓住她小臂的手太過用力，將她抓得疼了。
慕淩川本就稱不上好看的臉色，越發難看，抓住薑黎小臂的手掌卻送了開來。
“將衣服脫了。”
他冷聲命令。
薑黎耳根一燙，霞飛雙頰。
即便知曉慕淩川定不會在此時對她如何，可他那樣直白的話，還是叫她控製不住的羞窘起來。
怕叫他察覺她此刻的羞意，薑黎故作鎮定的轉身，背對著慕淩川盤腿而坐。
悄悄的呼出幾口燙得驚人的氣息之後，她才解開了腰間的細帶。
隻是指尖顫顫，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實。
慕淩川挑了挑眉，緊皺的眉心有了些許舒展。
隻是很快，他的眉頭就又擰緊。
他上前一步，從薑黎手中搶過了她的衣領，這才發現她額角全都是細密的汗珠，臉上還有頸邊露出的皮膚全都透著病態的透白色。
她這是脫下衣服時，牽動了背上的傷口，疼了的。
慕淩川頓覺心口被什麽狠狠攥緊了一把，緊接著疾速墜落，仿佛永遠都落不到實處。
沉凝和死寂在屋子裏迅速彌漫開來。
慕淩川便在此時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他隻略低了目光，便看見薑黎背上的衣衫被滲出的鮮血染紅。
那血紅，仿佛滲進了慕淩川的眼底，礙眼之極。
也燙得之極。
他忽然鬆了手，豁然離去。
身後傳來房門關上的動靜，薑黎緊繃著肩頸一鬆，身子便歪向了一旁。
她急急的撐著床麵，才沒叫後背撞上床板。
隻是這樣的動作，立時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如針紮似針刺的細密疼痛一陣一陣的襲來，疼的她直掉眼淚。
秋玉急急進來時，便見薑黎在哭，心頭難得升起了一抹惱火。
再看見薑黎背後的衣衫被滲出的鮮血染紅，秋玉頭一回質疑起慕淩川來。
主子怎麽回事？！
都說薑姑娘的傷還要上藥，他不僅不給薑姑娘上藥，還害得薑姑娘的傷口滲了血？
聽到身後來人的動靜，薑黎慌亂的擦掉眼淚，偏頭過來見是秋玉，哪怕背上再疼，也還是露出了笑來：“秋玉姐姐，你回來了。”
“嗯。”
秋玉上前扶著薑黎坐好，不容拒絕的說道：“奴婢先替姑娘查看傷口。”
薑黎不怕留疤，但怕傷不好，留下病痛，便柔順的由著秋玉為她檢查。
“滲血的傷口不多，不過今日送來的藥還能不能用，奴婢需去問過了劉義才行。”
秋玉幫著薑黎換了身衣裳，“姑娘稍等，奴婢去去就來。”
……
薑黎最終還是用上了新換的藥。
隻是因著滲了血，有些傷口的暴露，新藥敷上後會有一些刺痛，但很快就好了。
入睡前，秋玉又幫著薑黎換了一次藥後才離開。
因為鞭傷都在背上，薑黎隻能趴著睡。
早幾日劉義給她用的方子裏都加了寧神靜氣的藥，她隻需熬過最初的不適，很快便能沉沉睡去，縱是途中秋玉為她換藥，也不會醒來。
可新換的藥裏，劉義加上的似是提神醒腦的藥材，薑黎趴在那兒足足半個時辰，仍是沒有半點睡意。
薑黎小心翼翼的側了側身，輕輕活動著有些發麻的手臂，就聽到門口傳來微弱的動靜。
她立時屏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
門口的人頓住了腳步。
他武藝高深，輕易就能從一個人的呼吸之中判斷出他是否會武，更不要說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故意裝睡屏息的動靜。
慕淩川默了片刻，走到床邊。
床裏的人已經改做了麵朝裏側身躺著的動作，顯示猜到了來人是他，卻大了膽子裝作不知，不願見他。
在來人靠近過來的時候，薑黎便猜到是慕淩川來了。
許是背上太疼了，又或是其他的緣故，她大著膽子，隻做不知。
她閉著眼睛，放緩了呼吸，好似這般就能騙過慕淩川。
可她的身後實在太安靜，慕淩川的目光又太過灼熱，她隻覺得後背都要背他的視線灼穿。
薑黎忍住難以言述的別扭，隻當自己睡死過去。
忽的，一聲似是嗤笑的聲音傳來。
薑黎僵了一瞬，卻仍是如同石雕一般，動也不動。
“篤”的一聲微弱的脆響過後，是慕淩川離開的輕微腳步聲，隨後房門打開，又關上，屋子裏便陷入了死一樣的安靜之中。
慕淩川真的走了？
薑黎遲疑著，仍是一動不動。
隻是不知她是真的累了，還是背上寧神的藥材終於起了效，薑黎等不到確認慕淩川是不是真的離開，就先一步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
等她迷茫醒來時，屋子裏外都被升起的太陽照的一片金黃明亮。
薑黎愣愣出了會兒神，聽到院子裏秋玉的聲音，才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目光便不自覺的落在了床頭櫃子上。
隻見上麵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瓷白淨瓶，被金黃的日光染成了令人驚豔的浴海扶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