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爺後院背了首詩

第23章 帶清大型行為藝術

雍王爺憂心忡忡進宮去,開開心心回府來。

“賞罰分明”可不是誇人老實的虛詞,是當皇帝必備的素質之一。胤禛把這個評語一複述,幕僚們一個個都振奮極了。

振奮完了大家麵麵相覷,額,好像似乎大概……我們之前既定的奪嫡思路不是這樣的呀。

說好的韜光養晦隱逸閑人呢?一下子在老爺子麵前顯出來,成了儲位的有力競爭者啊!

上一個隔壁八貝勒,死得多慘呐!連累親媽的那種慘!如果不是八爺心理承受能力強,冬天一傷心鬱鬱而終也不是沒可能。

當日淩霄格格送來七個大字,“得民心者得天下”。嗯,雖然不是廢話,也一點可執行性也沒有。

什麽民心能扛過禦極五十年的老皇帝啊,就算真能贏取半個天下的民心,老爺子能眼睜睜看你發光發亮嗎?光是在四九城為雍王打個架已經把人嚇死了。

淩霄把以上這些意見都聽完了,很難忍住不撇嘴。——你們知道個屁的民心!為你打個架就嚇死,知道什麽叫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嘛。

“那也很簡單。隔壁遭罪是因為得朝臣擁戴,”淩霄看著四爺,輕飄飄地說,“爺,你若為大清想,幹點正事兒得罪幾個官兒還不簡單。”

四爺:“……”

幕僚們:“……”

“去戶部追繳欠債、去刑部整頓刑獄、去工部查查工程款!”淩霄給出可行性方案,她往上一拱手,“讓萬歲爺看看雍親王對皇父和大清江山的耿耿忠心!”

四爺: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幕僚們倒吸一口冷氣,通過得罪官場來打消皇帝對得民心的忌憚,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鄔思道尷尬出聲,先讚揚了一通淩霄簡單粗暴但有效的辦法,最後小心提出自己的疑問,咱們的劍真的要走這麽偏的鋒嗎……

光戶部追債一件事,如果不姓愛新覺羅,辦之前都得先想想自己全家啊!雖然隔壁八爺翻車,也不必這麽看不起朝臣的支持吧!

八爺雖翻車,依仗朝臣擁戴,那也是逼著皇帝複立太子穩定朝綱的架勢!但凡沒遇上康熙爺,換個稍微軟弱些的主兒,八爺早當太子了。便是如今,一日康熙爺暴亡,即位的八成也是這位八皇子。

——八貝勒的教訓要吸取,八貝勒的經驗也要總結呀!

淩霄不答話,隻拿眼去看四爺。

胤禛消瘦的臉容上漸漸露出了堅毅的神色。

他雖然戲精、表演性人格、喜怒不定搞極端,但到底也是個英雄人物。如果能把事做成,得罪半個官場,還真不在雍王話下。

他心底還另有一番計較,雖然康熙六十一年我僥幸成了世宗,萬一這輩子不是呢。如今汗阿瑪剛廢太子,心中未必沒有另立太子的念頭,我努一把力當個名正言順的太子不比以後寫《大義覺迷錄》來得暢快嗎?

“皇父這些日子……”四爺忍著難言的喜意,一點炫耀還是展現在他飛揚的眉宇間,“很是欣賞本王。”

那是一種政治家能立刻意會到的來自另一個政治家的觀察和評估。

四爺越說越有信心,我得民心汗阿瑪為什麽不高興?我不是旁係宗室、不是滿洲大姓子弟、不是漢人豪傑,我是他親兒子。

阿爸您看,你剛二廢了太子,空出這麽大一個蘿卜坑,我這麽一出頭,您是不是少煩惱了呀!該表現我是一個合格繼承人的時候就得表現!不管是賞罰分明還是心懷天下,隻要不威脅老爺子的皇權,老爺子都是樂於看到的。

他自己越說越順,淩霄大聲叫好:“爺又不是想當皇帝,爺是要為大清江山做貢獻!萬歲爺倚重您還來不及,怎麽會忌憚您呢!”

幕僚:……博士您也不必把話喊這麽正確,咱們都是自己人,開小會真誠點。

四爺則看向淩霄含笑的眼,恍然大悟,是啊,當皇帝不難,難的是挽狂瀾於既倒!我挽狂瀾於既倒不能盼我爹死了我上位,得是盼著我爹支持我一把啊!

四爺一下子感覺整個人都通順了,一旦決定對事不對人,本王忠孝兩雙全!為大清盡忠,為皇父盡孝,世宗不世宗不要緊,當個太子就行!

胤禛站起身,異常振奮地把淩霄政治正確的話重複了一遍!確立了新的團隊思想,奪嫡什麽奪嫡,做一個大清好王爺,自然我爹愛我!

淩霄立刻讚同拍手:“正是如此,哪有閑心勾心鬥角。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四爺眼前一亮:“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說得好!”

話一出口淩霄就恨不得打嘴巴,讓你嘴不過腦子,她用在帶清鍛煉出來的演技裝傻充愣:“這不是一句俗語嗎?”

胤禛默念幾遍俗語,越念越振奮。什麽千秋萬歲,雍正朝一共就十三年,幹個屁啊!必須得摳康熙朝幾年!

淩霄把這茬應付過去,散會出門,不由歎了一口氣。

新的天地如同雷霆,是萬萬不能在此地震響的。

她願意為一個政治團體出力,甚至在這個舉目無親的舊世界願意為了政治目標賣命,那也要看這個政治團體的政治綱領是什麽。

——雍王府還不配。

淩霄捫心自問,折騰這麽一大圈,滿嘴兼濟天下,實際純粹為了獨善其身。

她把登基前的雍正帝忽悠成這副樣子,不過不想被人睡而已。

至於在鴉片戰爭前一百五十年挽狂瀾?額,靠蜂窩煤嗎?

她雖然忽悠四爺奪嫡之餘發展生產力,這不是奪嫡還沒成功嘛,康熙is watching you。再說了,她一個研究近代史的,她懂啥工業化啊!比如說吧,論起水利營田種更多的糧食,專家那得是十三爺。

縱然胤禛想法設法改革挽救大清,但改能改到什麽程度?能讓滿漢交融,把韃虜改造成中華嗎?能讓皇帝太後願為大清鞠躬盡瘁,而不是出賣江山以奉一人嗎?

大清在穿越前輩那裏往往負擔比較複雜的政治使命,它既要按點滅亡,又不能被列強欺負。如此任務,靠一個小小淩霄在一百五十年前微操,那屬實是高看她了。

即使帶清真能完成自己的曆史使命,封建政權能喊出人民萬歲嗎?

曆史大潮浩浩湯湯,歐風美雨襲來,該站出來的人都會站出來。

淩霄在心底默默誦念領袖的後半闕詩文: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如果她能影響什麽,再長壽些,有幸在有生之年看見四海翻騰九州激**,淩霄隻求自己不掛路燈就行。

淩霄想想她撒如此彌天之謊,將帶清曳入深水,純是因為不慣和生人睡覺,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做一場大型行為藝術。

在三百年後的現代,她的故友親朋們誰知道了,都要說一句天經地義。

冬日漸遠,春天來了。

蜂窩煤漸漸賣的少了,淩霄一戰立威揚名,也沒有再歡實蹦躂的意思。尤其沒有去前院打卡上班的意思,混進幕僚班子是為了走出後院爭取自由,可絕不是為了冒著頭禿的危險給四爺打工的!

有事兒再來叫她就是了。

比如西林覺羅側福晉的阿瑪西林覺羅大人前來拜見雍親王。

淩霄穿來時就已經在出嫁的小轎上往雍王府抬了,還沒見過原身的阿瑪。但說來奇妙,淩霄照鏡子一瞅,三百年前的小姑娘竟與現代的她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因此淩霄把小姑娘過往的記憶翻來翻去,就為了確認還有沒有親戚朋友長相相似,真“三百年前是一家”,可惜,沒有,包括便宜爹。

一進王府深似海(?),淩霄一個小小格格,也就是如今被封了側福晉,她家裏才敢來遞帖子。本來遞了兩張帖子,正院一張後院一張,傳回話說王爺說要親自接見,淩霄繼母就嚇得不敢來了。

西林覺羅大人是個內向老實的小官,當著雍王爺的麵,拘謹地感謝了王爺給自己升官的恩情,自述在衙門眾人待他都很客氣友善,好多大姓人家都來問側福晉弟妹們的婚事了,尤其是妹妹。

淩霄坐在四爺下首的椅子上,由著四爺主持場麵,做淑女恭順狀,怕自己隨意發揮嚇到原身親爹。

她自覺已經很低眉斂目了,西林覺羅大人看看她歪著吃糕點的自在樣,再聽聽她喚蘇培盛續茶的熟稔語氣,心中震驚極了,我閨女這麽受寵嗎?

西林覺羅側福晉聲名滿京城,但她便宜爹還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這個事實。大妞從小喪母,一直是繼母在管教,他這個當阿瑪的不怎麽操心,如今女兒成了“寵妾”,他的責任感蹭一下就上來了,張嘴告誡淩霄要恪守婦道尊敬嫡妻,好生服侍王爺,不可恃寵而驕雲雲。

來湊數參與會見的淩霄聽了這話剛一愣,上首四爺已經翻臉了。

“多嘴多舌!一點不知尊卑的東西!”

四爺:我汗阿瑪也便算了,你是哪裏來的野爹,也敢在我大孫女麵前擺譜?

大妞是家中長女,她阿瑪比四爺大不了幾歲,四大爺罵起人來那真是一點麵子不給,歲數不配、德行不配,也不用考慮西林覺羅側福晉的麵子,少輸出一句都是四爺空擔了刻薄的名頭。

活生生給野爹罵哭了。

淩霄全程圍觀,看著原身阿瑪一步三晃離開的背影,就,很難評。一種封建皇權壓過了封建父權的勝利,你就說是不是勝利吧……

“佟佳氏?鈕祜祿氏?”四爺拿著去西林覺羅家打探親事的名單,給淩霄分析朝中勢力。

從前淩霄出名出的是才名,不足掛齒。如今雍王府第三位側福晉一封,西林覺羅家未出閣的格格們一下子炙手可熱。

據四爺分析,這家權貴是想跟雍王府拐著彎兒攀關係,這家外戚是估摸是對西林覺羅家姑娘的素質有期盼,這家宗室最簡單,他家窮,看你出手就白銀萬兩,圖錢……

淩霄把各家八卦和發家史聽個遍,不由問:“那我這些妹妹們的婚事?”

四爺詫異回她:“當然是選秀時看汗阿瑪的旨意。”

淩霄:……我遲早要把你清大汗包辦婚姻的奴隸製度給忽悠廢了!

兩人正說著話,蘇培盛匆匆進來:“啟稟主子,寧壽宮派人來傳太後娘娘的口諭。”

四爺看一眼淩霄,心裏有了幾分準,“什麽事?”

“娘娘傳側福晉進宮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