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雍親王在南書房
德妃娘娘的心頭肉十四阿哥,這小兔崽子還在昭仁殿關著呐!
四福晉給德妃娘娘當了二十多年兒媳婦,曾有數次不幸陷身於與十四阿哥相關的險情之中,每次都足夠讓四福晉罵(四爺的)娘三天!
四福晉一聽永和宮要獨召淩霄,立刻開口攔了回去,她去不了,她生病了,病氣過給娘娘就不好了。
——今天這破事兒四福晉等不到見正主就想罵人了。
昨天放出來一個十三爺,全北京城都在熱議四爺還有多久封太子!就您當親娘的,滿腦子想著把十三改十四是吧?!
可惜不光四福晉一眼看穿德妃娘娘的心思,永和宮派來的王太監更是娘娘肚子裏的蛔蟲,您一句生病就能打發我?王太監一口咬死,必要親見西林覺羅側福晉!
“……”四福晉隻好起身,“走吧。”
王太監連忙躬身,“不敢勞動福晉,奴才自己去便是了。”
四福晉微妙地看他一眼,“無妨,我正想散散心呢。”
她壓著步子慢悠悠往歲榮軒走,進了院子一眼看見混在侍女們之間的自己的大丫頭,心裏暗暗點頭,想必病已經裝好了。
“福晉來啦~”淩霄出門迎她,腳步利索麵色紅潤,“我正想給你介紹個小猴子呢!”
四福晉一愣,上前攜著淩霄的手,給她打眼色,怎麽你想去永和宮?畢竟是四爺的親額娘,你上趕著氣她也不合適……
“我近來染病,怕是不能應召了,公公請回吧。”淩霄挨著四福晉進屋坐下,張口打發人。
王太監入宮這麽多年,第一次見識敢這麽敷衍德妃娘娘的人,他一時都不知道從哪個角度揭穿對方裝病——你但凡裝一點病都不至於一點病都不裝!
他隻好幹巴巴把從聽四福晉說辭時就準備好的詞兒說了一遍:“聽說昨日側福晉還在西華門看魚,想來身體是無恙的。”
“這你都知道?消息傳挺快呀。”淩霄隨口感慨完,才想起來說,“哦,昨日去看噶禮被腰斬,想想他死了多少也有我的一份,情緒激動啊!受到驚嚇,可得喝幾天安神湯呢!”
王太監:“……”
後宮混跡多年,王太監第一次聽見這麽硬核的受驚理由!哪個太醫聽了都得先開倆月安神湯墊個底兒!
可說要走吧,對不起德妃娘娘給的賞錢。不走吧,好端端一個去西市觀刑的狠人就坐這兒,王太監能拿人家側福晉有什麽法子呢……
“側福晉不要為難奴才,娘娘在永和宮裏擎等著您呢!”
“你這是威脅我?!”淩霄大驚失色,臥槽,德妃什麽來頭這麽橫!
你兒子是我整進去的嗎?……好像真是。
重說:你不是來求我撈你兒子的嗎?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四福晉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寶兒!給王爺點麵子!就算不給王爺麵子,我還要跟婆婆過日子的!
淩霄看一眼四福晉,正猶豫間,又一個太監匆匆闖了進來:“啟稟福晉、側福晉,前院有一位方苞先生,奉萬歲爺的旨意來見側福晉!”
王太監張大嘴:!!!
四福晉趕緊說:“快去吧,這兒有我。”
淩霄晃晃四福晉的手算道了別,路過王太監時看他頭快埋進了胸裏,倒也不與他計較,思索著往前走。
方苞,你這時候才來?四爺可想死你了!
啊,淩霄靈光一閃,這難道就是“苟利國家生死以”的威力嗎!
方苞站在前院待客的花廳裏,端詳牆上懸掛的對聯:俯仰不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
一看就是四爺的氣魄——方苞入值南書房,旁觀皇子重臣處理政事,太能看出這都是些啥人了。是懶還是勤?是和稀泥還是刨根問底?是偏向權貴還是秉公直斷?是粗暴庸碌還是遊刃有餘?雍王爺都是後者。
一看就是四爺的手書——嗯,方苞太認識四爺的字了……
“方先生,久仰大名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大大方方從身後傳來,方苞一回頭,見一青年女子含笑而立,連忙行禮:“方苞見過側福晉。”
“不必客氣,方先生請坐。”
方苞直言說:“還未謝過側福晉‘不拘一格降人才’!”說罷,再行一禮,方肯入座。
好歹是文言文閱讀裏見過的人,淩霄待方苞可算尊重極了,不說什麽我知道你為啥之前不來的大白話嚇人,隻是說:“不知道先生奉了禦前什麽旨意?”
方苞暗暗苦笑:“皇上聽完雍王所奏‘苟利國家生死以’的殘句,邀我等續作。”
“嗯。”淩霄點頭,禮貌地對他投以鼓勵目光。
方苞斟酌言辭,委婉地表達說,乾清宮裏那些人,續的一個能看的都沒有。側福晉真是英才天縱啊!
淩霄心說,先不提思想高度,搞政治的續不了,是因為沒有文化。搞文化的續不了,是因為你們“政治不正確”啊!
想到麵前方先生死於文字獄的親朋,淩霄待人更客氣了,兩人互相吹捧一番。
方苞不是真心來投雍親王,隻是奉了旨意“允許”他來感謝,而對於淩霄來說嘛——你畢竟也不是曹雪芹!
方苞到底不習慣和女眷這麽聊天,一杯茶喝完就連忙告辭。倒是臨走前才終於問了一句最真心實意的話:“圓明園戲班子的《女巡按》聞名遐邇,不知何時再演出呢?”
淩霄:嗯,放心,有安排,已經叫四爺去催乾清宮審批了!
乾清宮裏,康熙已經對著這半句殘詩長考了七天。
苟利國家生死以。
氣魄長貫天地,這七天間不論朝廷民間,多少人躍躍欲試要去求雍王府的青睞、朝野上下的才子聲名,可那些續作不論如何精挑細琢、用典巧妙,一吐口就把等級降低了。
這就是“氣”不足了。
康熙腦海中的一個念頭從模糊轉而清晰,我四兒子,好像是真有這口氣的,好像真的是從這個出發點做事啊!
噶禮母叩閽,雍王隻需要冷眼看不孝子自盡便可大獲全勝。他卻硬要橫插一筆,拷問名單、集體觀刑,濺了一身髒水血水,還麵不改色繼續拿名單抓人呢。
他是為了當太子嗎?反正當過太子的胤礽,和想當太子的胤禩,都不是這個做派。
康熙的手在紙上重扣幾下,心頭著實是有幾分自豪的,朕的四阿哥,是個硬氣漢子!
“稟萬歲爺,昭仁殿那邊……”
“昭仁殿又怎麽了?”
魏珠小心翼翼:“昭仁殿那邊阿哥們想要幾個陀螺抽著玩……”
康熙:“……”
康熙努力憋氣,忍了幾息沒忍住,重重把桌子一拍:“讓他們給朕滾過來!!”
“喳。”
“等等。”康熙想起來什麽,還是歎口氣,“告訴他們,朕要點一出《女巡按》,願意看的,就都滾過來吧。”
十三爺揣著噶禮案的口供來乾清宮見駕,和大臣們一起在屋裏排隊等陛見,一起看見昭仁殿遠遠打開了大門,出來一溜皇子阿哥。
十三爺不忘昭仁殿中兄弟們情深義厚,連忙朝兄弟們跑去,問領路的太監魏珠:“汗阿瑪這是開恩了?”
魏珠還沒答話,十四爺先驚叫了一聲:“十三哥?!”
十三爺莫名其妙:“哎……?”
兄弟們都不急著去見爹了,立在原地瞻仰胤祥。
你走的時候明明皮膚白皙有些微胖,才出來幾天呐!就熬成黑瘦黑瘦的了!怎麽老四還帶傳染的?
十三爺:往事不堪回首,兄弟我有個子孫叫載河,不努力幹活我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聖祖,也對不起世宗!
“萬歲爺有旨,宣十三爺也一道兒進去呢。”
一群半夏天沒曬太陽、白了不止一個色度的皇阿哥們裹著黑瘦子十三爺進了乾清宮。
對比太鮮明,一眼看見老八身後緊跟著老十的康熙爺愣是先被他們的模樣氣笑了。
“去。”康熙吩咐,“給你們十三爺搬把椅子!”
十三爺的哥哥弟弟們對此都沒有任何意見——他值得!
“你過來是什麽事。”
十三爺連忙又站起來,把厚厚的兩本折子掏出來,“這是噶禮案的初審結果,牽扯朝臣過多,特來請汗阿瑪聖裁。”
噶禮案?
一個多月沒有外頭消息,滿腦子全是兄弟們吹牛逼的皇阿哥們紛紛豎起了耳朵。知道肯定是老四占上風,但噶禮這樣橫行無忌的封疆大吏,居然已經成“案”了?
康熙草草把折子翻到最後,“這麽短的時間審出來,辛苦了。”
十三爺:“不敢當汗阿瑪誇獎。之前將他們也帶去法場觀刑噶禮腰斬,招得很快!”
眾皇子:!!!!噶禮!腰斬!!!!
老四你都幹了什麽?!
這就是殿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嗎!!
劇情進展得太快了吧!
我居然和這樣的對手在奪嫡嗎?
雍王府天天都拜的什麽佛?!給兄弟介紹一下!
三爺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在康熙把折子放到一邊目光重新落向這群不省心的兒子時,三爺脫口而出問:“怎麽不見四弟?”
他是不是已經當太子了?是不是我們出來是參加他的冊封禮的?二哥知道這事兒嗎?
康熙稀奇地看他一眼,隨口說:“胤禛忙著呢。”
你阿爸我有空在乾清宮品詩,全靠雍親王在南書房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