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忽悠皇帝唯手熟爾
開門見爹是一種什麽體驗？
胤祥跪在地上的一瞬間立刻想明白了禦駕為何在此——十七！胤禮！就這麽愛嗎一刻不耽誤扭頭直奔乾清宮？！
還有阿爸，自從四哥入東宮減少通勤時間，您是不是也過於閑了點……來就來吧，還偷聽，聽見幾句都能嚇死人……
十三爺閉目待死。
康熙不理會跪在麵前的兒子，站在庭中隻望著半開的門扉。
淩霄緩緩自門扉現身，她邁過門檻，和康熙對視一眼，無聲對皇帝蹲身行個禮。
康熙今日卻不是一人來的，為答題故，他叫上了文武雙全的好大兒三爺胤祉，路過隔壁八貝勒府，又把迎駕的八爺胤禩也捎了來。
淩霄目光掃過滿麵驚駭的三爺和神色平靜安詳的八爺，對康熙笑道：“萬歲爺聽見了幾句不當緊的話？”
康熙答道：“朕倒想把話聽全乎了。”
淩霄微微側過身子伸手導引，請皇帝入內敘話。
“別關門了。”康熙坐在正堂，直對著大門，能看的見遠遠守在大門處的兩撥護衛下仆，他老人家格外要在兒子麵前做個處變不驚的榜樣，從容道：“你們說話也忒不小心了。”
淩霄：嗯，有底了，聽到了一些但絕對沒聽懂！
不過區別不大，這等天機，隻能坦白，編假話是絕對編不回來的。
——淩霄狂喜！她多少次蹦躂著往下砸康熙的底線，最後一道保命符就是和康熙坦白身世（咦）！
就比如說吧，側福晉和雍親王離婚康熙可能想刀了她，但如果是曾曾侄孫女和祖宗呢？視角驟然一變，淩霄保證康熙拔劍四顧心茫然！
可惜康熙比她想的更“仁德”，淩霄竟也沒機會認祖歸宗——那我怎麽用你骨頭泡泥漿裏說服你改革呢~
沒想到竟然有此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人嘛，總是更信賴自己偷聽到的話，不是刀尖抵在喉頭時的坦白，可信度還要再往上拔！
此時尤其妙在還有嫡親祖宗十三爺為她背書。
事已至此，十三爺不敢欺瞞皇父，重又跪下，想著怎麽坦白能不嚇著老父親：“……格格是有仙緣之人。”
“什麽仙緣？”
胤祥道：“淩霄實乃兒臣後人，宗室格格，自二百年後來至此間！”
淩霄叩首請安，為自己在帶清疊上最後一層鋼甲：“孫女淩霄拜見聖祖爺！”
聖祖爺：“……”
什麽玩意？！！仙緣不應該是神仙下凡點石成金，仙緣就是變出一個大孫女嗎？！
康熙下意識看看兩個無辜的被他帶來的兒子，老三目光呆滯，老八麵上是掩不住的恍然大悟。
的確。康熙也忍不住想，從老四不進淩霄的帳到因為真愛所以離婚，從詩詞首首名傳千古到點煤成金飛梭織布，在這個真相麵前一對照，所有糊弄他的理由都太糊弄人了！！！
“……聖祖？”康熙聲音發飄，“這就是‘雍正’給朕上的廟號？”
是的，淩霄點頭，聖祖仁皇帝陛下！
忽悠皇帝，一騙三連，我是專業的！
且說雍國夫人府的侍衛下人守門不利，可皇帝要偷聽誰也沒法子，隻能請十三爺反思你和淩霄關屋裏說話是不是很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但畢竟雍國夫人府的人前頭有萬年春和成三這樣的好榜樣，一個個做事極用心，眼見格格和十三爺並肩子跪下了，報信的人打馬就往宮裏衝！
太子爺！不好啦！你爹趁你幹活突襲你老巢啦！
宮裏一片生機勃勃，寧壽宮裏太後正聽東宮女眷們誇謝秋娘，永和宮中十四福晉為德妃侍疾，十七阿哥親手包裹花束，四爺在南書房日肝萬字。
雖然不懂為什麽康熙不在家跑出去玩兒，但四爺聽了消息，放下筆提上鬥篷就走。
一個爹一個淩霄，個個不省心，如果再連十三弟也跪那兒了……
“太子爺。”魏珠迎上前，為難道：“沒有吩咐，奴才們不敢近前稟告。”
四爺壓根不理他的話，大步往前走，揚聲道：“兒臣胤禛求見！”
門戶大開，康熙眼瞅著胤禛直衝進門，不由冷笑說：“怎麽，怕朕搶了你四爺的大孫女？！”
朕還想你千防萬防是把朕當什麽人，果然朕才是真正的祖宗！
胤禛步子驟停，目光掃過胤祥和淩霄，乖乖跪下了。
“……起來吧。”康熙歎息一聲，畢竟已做了太子，體麵是要給的，吩咐老三和老八說：“扶你們太子爺起身。”
胤禛聽這話陰陽怪氣，正是極忐忑間，卻見皇父目光溫煦地望著他，褒揚說道：“雍正朝十三年，幹得不錯。”
胤禛呼吸一窒，鼻頭一酸，眼淚簌簌而下。
繼位的疑雲始終在他心頭環繞，他努力幹活憂患終日，未嚐不是要向眼前的君父證明自己有德有行，未嚐辜負大清江山！
“兒有父王的英雄膽”！
一旁淩霄看著他們父子君臣相得，暗暗點頭，看看咱忽悠的效果！
康熙是不如雍正好忽悠，忽悠他四直接上“大清亡了”，他四就能眼睛發紅命不要了。但區別在乎，當日淩霄忽悠雍正是空口白牙，如今對上康熙底氣就足多啦。
工廠以產量初步展現了它的威力，雍國夫人言行合一救亡圖存，還有一個太子爺鼎力支持她！
胤禛、胤祥、淩霄……康熙看著眼前這已經把大清進度條推到雍正朝改革的三人組，“縱然如此，問你們一個欺君之罪，你們可認麽。”
胤禛帶頭認罪。
“為什麽不告訴朕呢？”康熙自言自語，問淩霄說，“可是因為你要反清的緣故？”
淩霄答道：“臣父為親王之子，而願亡大清以救天下。宣統皇帝之父攝政王，私下聲言說願意回家抱孩子。這是我大清在二百年後救無可救的緣故！”
老皇帝絲毫不動搖，“怎麽，到二百年前，世宗爺能救，我這聖祖爺便不能救？”
淩霄直視康熙，“臣自雍和宮來至雍王府，想來世宗爺自有天命！”
三爺和八爺倒吸一口冷氣，好家夥，不愧是你，當麵說聖祖沒天命，你是真想死啊！看出來了，雍親王超愛側福晉是假，你對世宗爺是真！
連四爺和十三爺都懵了，來不及感動先要撈淩霄一把：“皇父恕罪……”
康熙一擺手止住他們，看著淩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倒是敢說。”
淩霄：堅守世宗爺基本盤不動搖！現在蹦躂著要去夠皇帝的高枝才是高風險投資行為！砸死了世宗爺有天命，我的行為才能合理化，我才能是天命之女啊！
……咦，是不是有點日漸瑪麗蘇？
“依孫女想來，這天命便是曆史潮流。”淩霄說，“孫女來時，法國國王已上了斷頭台，歐洲多少王冠落地，卻也有大英帝國因君主立憲而皇室永傳。”
你帶清可以學帶英嘛！——淩霄毫無愧疚地想，就算我瞎特麽給你們這祖那宗的畫餅，你們帶清又損失了什麽呢？
你康熙有本事攔住歐洲工業革命，有本事不讓全球連成世界市場，沒這個本事你知道吧？
反正局勢就是這麽個局勢，想怎麽死你選吧！
十三爺也在一旁幫腔，說他之前上曆史課的感悟：“我們既有了格格的助力，該率先完成工業革命，由我們大清主持世界市場才是！！”
康熙沉吟不語，望著他意氣高昂的十三子，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衰老。
四爺則念誦他時刻銘記於心的格言：“世界大潮，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這是格格所說的吧。”康熙被此話震動，看向淩霄，“看來，朕也該聽上一上格格的學堂了。”
淩霄一點磕巴不打，笑逐顏開道：“有您支持頂好不過啦！曆史有時候就在於幾個關鍵英雄人物的選擇……和壽命。”
忽悠康熙淩霄一點心理負擔沒有，張嘴就說，“您禦極六十餘載，威望無匹！這就是蒼天降給我大清的天命！”她一指世宗爺，嫌棄說，“有些事兒就得指望康熙爺才能強推下去。指望雍正，他轉世三回都湊不齊在位五十年！”
雍正：……雖然但是，紮心了……
康熙想壓下翹起的嘴角，一眼看見雍正的神色，是一點也憋不住，哈哈大笑。
八爺看他們兩代統治者和樂融融，心下五味雜陳，隻覺自己是個外人，不由去看同為外人的三爺，試圖找尋認同。
三爺卻陷入了沉思，終於不用半夜坐起來後悔淩霄沒指我府上，所以自己最大的錯誤是當年沒有主動請纓去教小十三數學啊！！
老四那點數學，能有我好嗎？！
什麽世宗爺的天命？你就說淩霄是誰後人吧！
得十三者得天下！
三爺想到此處，積極報名了淩霄老師的曆史課，康熙自然允準。
老爺子看一眼陰差陽錯得知秘密地四個兒子，嚴命他們再不許往外傳，尤其是老三老八，跟你們兄弟學學，什麽瞎話都敢拿來糊弄朕，就為了保守秘密，攔著淩霄認祖歸宗！
換言之，既然秘密隻局限在這個屋子之中，在場諸人也就要挑起重擔了！
八爺看著四爺，欲言又止，到底深深一拜。
四爺當著老爺子的麵兒扶起他八弟，念及大家好時的情誼，倒把這些年來的恩怨消去了大半。
一行人其樂融融往外走，出了府門迎麵撞上捧著一大束花興衝衝前來表白的胤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逑的路上撞見親爹，胤禮頗有些尷尬，一轉頭看見淩霄格格的“太子前夫”，差點想把自己塞花瓣兒裏。
自淩霄在謝幕時公開為謝秋娘獻過幾次花，送花變成了京城一種新風尚。
四爺對小阿哥們素來和善，在老父親麵前讚賞道：“你這花束搭配倒還有些巧思……”他說到一半，看一眼府門上掛的牌匾，聲音都劈了，“你送誰的？！！”
八爺悠悠道：“想來是送給格格的。”
四爺再看淩霄，淩霄衝他一樂。
是的，格格也知道，你爹也準了。這堆人裏隻有在南書房的您不知道，這也難免，投身於工作自然要失去一些八卦……
十七爺在他四哥的死亡凝視下瑟瑟發抖：“我問過十三哥，十三哥說可以的……”
四爺最後看向十三弟，十三弟心裏咯噔一下。
“老十三說可以？”康熙這時候想起來這茬了，你明知道淩霄是宗室格格還說可以？等等，咦，有什麽不可以呢？淩霄現如今姓西林覺羅嘛。
能追上淩霄也是他的本事，就是大概率追不上。康熙爺慈愛地看向胤禮，親自為小兒子撐腰說：“不是要送花嗎？送吧。”
在場人等：“……”
皇帝親自催促，這花是不給也要給了，胤禮在父親和哥哥們的注視下，乃至府門前所有侍衛下人的注視下，戰戰兢兢把花捧給淩霄，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淩霄接了花束，謝過胤禮，轉身就把花塞給三爺。
三爺：？？！！
圍觀人等：哦豁！！
“三爺不是一向問拜的什麽佛嗎？”淩霄笑盈盈的：“如今便借花獻佛吧！”
三爺一怔，捧著花看向老四，繼而立即扭頭。
他高舉鮮花，麵向雍和宮深深一拜，大聲許願道：“願我大清山河永續，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