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十萬妖山（一）

蘇小白仰躺在地，目視著空中兩輪詭異的月亮從天際緩緩消失，帶走了夜晚的最後一絲冷意，直至遙遠的十萬妖山上投下初陽的淡淡金光，他還是不願起來。

弱水湖中一行，到底將他折磨得夠嗆，到現在為止，他仍舊覺得渾身疲軟，張嘴飲了一滴青草上的露珠，滿意地閉上了眼睛，左手往一旁輕輕一掃，便將在外麵受了一晚濕氣的東皇鍾抓於手中，揣入懷裏，略微轉了個身，便要睡去。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六界通用，隻是卻不適合用於蘇小白身上。

清晨的微風帶著一絲涼意，與一股股輕微的腥味。

睡足的人們清晨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填飽自己的肚子，妖獸也不例外，尤其是那種尚未開化的妖獸，怎麽知道哪些人是可以惹的，哪些人遇了，最好要遠遠繞道走。

至少這隻剛才密林中鑽出的如虎似獅的妖獸，很顯然將蘇小白當做清晨的早餐了。

這妖獸看去與蘇小白一般高度，兩隻眼如銅鈴，渾身覆著斑斕的花紋，行動之間一股力量感隨意而生，它的爪子看起來十分鋒利，隱隱閃著銀光，身後一條巨尾在走動之間隨意地擺動著。

它仿佛已經對眼前躺在地上的獵物做了評價，絲毫不顯急躁，優雅的走姿如同在進行一場露天秀。或許在他眼裏，蘇小白便是煮熟的鴨子，怎麽也飛不掉了。

每一天的清晨，清新的空氣總會讓人感覺心曠神怡。而突然之間出現的腥臭之氣，卻深深影響了蘇小白美好的心情。他不耐地睜開了眼，側身正好看到那雙銅鈴般大的眼睛瞪著他，那張血盆大口裏泛黃發黑的利齒看得蘇小白一陣惡心。

他下意識地翻了個滾，離那醜陋而腥臭的家夥越遠越好。然後慢慢站起身來，經過一夜的仰望星空，體內的靈力隻是憑借著自身緩慢的回複速度，勉強恢複一點，但他卻絲毫不擔心。一頭野獸而已，但這頭野獸眼裏泛著的平靜光芒，那種感覺，仿佛在看著一頭待宰的羔羊一般，卻讓蘇小白一陣不爽。

他靜靜站著，平靜的目光與它對視著。

妖獸終是不耐，憑它還未化成人形的腦容量，怎麽也想不出眼前這個獵物，竟然絲毫不恐懼，還有膽靜靜站著。它甩了甩巨大的腦袋，想這些東西對它來說，過於虛幻，它餓了，吃飽肚子才是正事。

一聲吼叫，震落了樹梢幾片紅葉。整個身子便朝蘇小白威猛地撲了過來，蘇小白隻是輕輕一閃，便躲了過去，在一旁淡淡瞧著，也不動手還擊。他現在是徹底放心了，這看起來威猛地家夥，實際上如同一隻家貓般，即使憑著他剛出弱水湖的狀態，也能輕而易舉地將它收拾掉。

妖獸顯然有些憤怒，沒想到眼前這瘦瘦的早餐能躲過自己華麗的一撲，他嘶吼一聲，宣告著自己已經生氣，並且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眼前這家夥。

隨後身子一轉，以比剛才又快了一分的速度，撲到蘇小白麵前，兩隻泛著寒芒的利爪憑空而起，就要落到他身上。

蘇小白嘴角撇了撇，行動之間如逛自家後花園那般隨意，一閃身就到妖獸臨空而起的身下，一拳轟向它柔軟腹部，隻見拳頭深深陷入妖獸腹間，猛然一聲巨響，妖獸倒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卻是半天沒有起來。

這一拳的威力，倒是把蘇小白自己給嚇了一跳，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好半天才不可思議地收回了拳頭，搖了搖頭。

那隻妖獸在地上躺了半天，眼神中射出深深的不屈與憤懣，煮熟的鴨子飛了，它盡力想要站起，顫抖地終於立直身子，想要與麵前的人再拚命，隻是剛站直了，四肢一顫抖，“撲”地一聲又癱倒在地，眼神渙散。

蘇小白抽了背上軒轅斷劍，緩緩走了過去。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什麽所謂的善人，什麽萬物眾生皆平等的狗屁話語對他不值一提，而真正重要，卻已經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或許生命已經沒有意義，隻剩一分執念，與所謂的感覺，但死亡絕不是現在的他想要麵對的。

所以，他平靜地目視著地上的獸眼中流淌出人類所具有的可憐與乞求表情，然後毫不留情地將軒轅劍插入它的頭部，帶出滾熱的鮮血。他也餓了，這幾天蘇小白未進滴米，未飲滴水，他雖是修道中人，卻還是需要食物，補充消耗的體力。

手邊沒有合適的工具，軒轅劍很自然地就被當做了一把鋒利的菜刀，幫助蘇小白做著肢解工作。他在太乙門時，便是一個人生活，這點事，早已熟能生巧。

一旁的草叢中，又隱隱翻動了起來，傳出梭梭的聲音。蘇小白放下手中軒轅斷劍，眼中寒芒一閃而過。

突然之間，兩隻小妖獸撲騰撲騰從草叢奔了出來，見著躺在地上的妖獸屍體，兩聲悲鳴，跑到它的身邊，不住用爪子撓動著那已漸漸冰冷的屍體，口中尖利刺耳的叫聲不斷，帶著顫人的辛酸之意。

蘇小白默然，半天沒有動作，隻是將血紅的軒轅斷劍收了插入劍鞘之中，苦笑一聲，轉了身，緩緩離去。

身後兩隻小妖獸眼中泛起深刻的仇恨，嘶吼一聲，便朝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撲了過去。

軒轅劍起，半空一道紅芒，地上是一片血紅。

蘇小白並未停下腳步，一步一步走進密林深處，留下三具妖獸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