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暗流(二)
直到那老者一步一步踏了出來,蘇小白眼眉才突然一跳,背上軒轅斷劍已蠢蠢欲動。
蘇小白望著老人,內心此時的感覺就仿佛對著深海的暴風,自己顯得是如此渺小與不堪一擊,這種感覺讓他不由有一種挫敗感。
老者已然伸出雙手,幹枯的嘴唇正欲說些什麽。深沉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宮中大殿飄蕩而來,傳到場中幾人耳中。
“司馬無極,既然有事,就進來說,何必動手欺負一個小輩?”
司馬無極已伸出的手倒也收了回來,“玄木城主發話,老夫自是不敢不從。”
說完站定了身子,朝蘇小白淡淡說著,“你自己跟我們一道進去吧。”說完自己淡淡轉身,朝前方走了,卻是一點也不擔心蘇小白會突然逃走的樣子。
蘇小白心頭一動,若是就這樣逃走也未嚐不可,想著,心中不由一片火熱。
司馬無極不擔心,不代表司馬家另兩人就對蘇小白放心。
司馬青雲挪了幾步,擋住蘇小白後路,麵色不善地望著他。見著這般情況,蘇小白給了他一個極度不屑的眼神,瀟灑一轉身,跟著司馬無極往大殿走了去。
那木蘭公子也是對司馬青雲一笑,“我們也進去吧,不能讓玄木城主等上太久,這可是大大的不尊重。”
司馬青雲心中一頓暗罵,不尊重?這趟你的來意何止是不尊重。
也應了一聲,“嗯,我們趕緊走吧。”
玄木主城大殿中,早已站滿數十臣子。
白羊,東門,藍海三大家族的人站在殿前,眾人一同望著慢慢走進來的幾人。
白羊木華站在木色身邊,此時望見蘇小白慢慢走了進來,臉上不由一陣欣喜,快步走過來,便是給了他一個重重的擁抱,“原來你還沒死啊?”
這廝力量也是巨大,蘇小白不好掙脫,隻得勉強應是。
隨後司馬青雲等人也走了進來,眾人互相望著,場中氣氛開始變得有些詭異。
倒是司馬陽剛首先發話,朝著坐於堂前的玄木城主玄心說道,“這人殺了我司馬家二位長老,懇請城主將他交給我們處理。”
在場臣子一片嘩然,他們雖已聽說司馬家的事,但大不過是道聽途說,消息哪有百分百可靠。卻不想眼前這男子,竟以一己之力滅掉司馬家二位長老。頓時,眾人望向蘇小白的眼神,變得大不一樣。
蘇小白聽了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司馬陽剛的話後,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你當我是你們城主的,什麽交給你處理,當真好笑,我還不答應呢。不過他不知道,在司馬陽剛眼裏,蘇小白現在就好像是一隻煮熟的鴨子,再怎麽撲騰也飛不掉了。
玄木城主,玄心是一個穩重的中年男子,麵相倒是極其普通,放在人群中倒也不會絲毫引起人注意,不過玄木城中人皆知,城主之女玄心乃是一個大美人,隻不過她不喜見人,終日帶著黑紗,縱是蘇小白有幸見過她幾次,卻是無緣得見芳容。
玄心聽了司馬陽剛的話,半天默然不語,仿佛在思考些什麽,好半響才說道,“這個,自是應該。”
司馬陽剛頓時興奮異常,高喊,“謝城主。”
白羊木色此時悠悠踏出,朝著玄心城主做了一揖,不緊不慢地說道:“城主,微臣有事要奏。”
“說。”
“臣要奏司馬家族勾結外人,欲對玄木城不利,半年前,臣弟白羊木華因湊巧發現此事,慘遭其囚禁,修為盡被廢去。”
白羊木色的話語,鏗鏘有力,一字一句印在眾人心頭,頓時大殿內一片嘩然,一幹人對著司馬青雲幾人不由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司馬青雲身子不由一顫,麵色卻是不變。
一雙眼往四周淡淡望了去,目光所及處,議論聲是瞬間小了去,畢竟司馬家掌管玄木城軍事,平日已是積威已深,眾人還是懼他三分。
“城主,白羊木色所言皆是憑空汙蔑,微臣隻是與玄金城主一向交好而已,哪來勾結賣城之說,對於白羊木華被關一事,這完全是虛長老所為,微臣實在不知,可惜虛長老已經仙去,實在難以了解當初事情經過。
與玄金城主一向交好?難道你不清楚那家夥對玄木城的狼子野心,眾人在心頭默默念道。
白羊木華此時一聲冷哼,“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嘴。”
這東門與藍海兩大世家族長,皆是在一旁默默看著,也不出言發表什麽意見。
“城主,微臣所言皆是事實,這位,就是玄金城的公子,木蘭引。”
這一句話,宛若平靜湖麵突然投入一塊石子,瞬間激起了軒然大波,眾人皆是嘩然。
木蘭引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朝玄心鞠了一躬,“晚輩這裏向城主請安了。”
雖然玄金城主的狼子野心,眾人皆知,但這表麵功夫還是要做充足的,畢竟沒有到徹底撕開臉的地步,這最後一層窗戶紙,玄心不願,也不想去捅破。
他畢竟隻到了化神巔峰,終是沒有邁入還虛門檻。而僅是司馬無極,三年前便已入了還虛,玄金城主更不用說,已早早是還虛級高手,故此,司馬家族才會明智地做出那番抉擇,畢竟誰當城主,對他們來說,確實沒有什麽分別。而玄金城主允諾他們的大量修煉資源,也是其中一個關鍵性條件。
玄心微微一笑,擺手道,“不必多禮,不知木蘭賢侄,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做一門親事。”木蘭引麵上笑意不退。
而玄心已是冷下了臉,他還是問道,“什麽親事?”
木蘭引立時朝玄心跪下,緩緩說道,“晚輩愛慕城主之女玄月多年,懇請城主允諾,也使得兩城結成百年之好,平日裏互助解難。”
說完,沒等玄心反應,便上前遞上一卷文書,沉聲說道,”這是家父親筆書信,請城主過目。”
玄心淡淡望著他,也不接。
木蘭引也不介意,臉上微笑始終如一,半躬的姿勢也不曾動了半分。
玄心終是緩緩接了過去,輕輕翻開,大致瀏覽了一遍,頓時眉梢一挑,手上文書頓時化為齏粉。
木蘭引欠了欠身,退了下去,站直了身子,直視著玄心,說道,“家父已說了,若是城主不願,也可以,他三十萬妖兵已整裝待發,不日就到玄木城下。”
玄心聽了,陰沉著臉,一股威壓騰然而出,湧向麵前的木蘭引,後者一口鮮血立時噴湧而出,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便是你父親,也不敢如此與我說話?”玄心目光沉沉,掃了木蘭引一眼,這刻他倒顯出了化神期高手的風采。
木蘭引受了一擊,不怒反笑,“好好好,是晚輩唐突了,但不知前輩對這事怎麽想?”
“不用說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三十萬妖兵,你以為我當真懼了,回去告訴木蘭覺,他這番做法,若是要妖皇知曉了,怕是不太好過。”
木蘭引此時臉色變了又變,愣著半天說不出話來,“城主可要想清楚了?”他做著最後的威脅。
“此事已無什麽可想,小女早已許了人家,恐怕高攀不上這門親事。”
“城主欺我初來乍到嗎?這玄木城上下誰人不知玄月小姐仍待字閨中,臉上黑紗一日未除,又怎能說許配了人家?就算許了,敢問那人是誰?”
蘇小白斷斷想不到那坐著的人會伸出中指指著自己。
他往四周瞧了瞧,然後稍稍挪了身子,這可不要讓人誤會了才好。
可是他四周哪有什麽人而且,他動一步,那手指便跟著他移動,指著他絲毫不偏差。
“我?”他問了個白癡的問題。
“他?”木蘭引不可置信地望著蘇小白,不一會兒又灑然一笑,“城主是為了拒絕在下,才編了這個謊言吧?”說完,便是用眼神示意了司馬無極。
司馬無極自突破了還虛境界,便一直躲在深山中參悟天道,不與人相見。
不過他與玄金城主一向交好,此事卻是不假,今趟也是受他所托,來促成這門親事,對於他自己來說,這類勾心鬥角的事一點意義也沒有,但老友所托,自然也就答應了,沒想到一回來,就趕上司馬家發生這些慘事。
司馬無極終是咳了咳嗓子,踏出一步,朝玄心緩緩說道,“其實聯姻也不是不可,至少能化了兩城恩怨,免了刀兵之禍,不是極好的事嗎?
“你當真是這樣想的?”玄心冷冷朝司馬無極問道。
“怕是那木蘭覺許了你不少好處吧?你司馬家當真是勾結外人,欲置玄木城於水深火熱之中啊”
“城主說笑了,司馬青雲一向對玄木城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做這般事。”
“你怎麽不去學唱戲?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了。”白羊木華在一旁冷冷嘲諷道。
“白羊兄說這話是何意,兩城聯姻難道不好嗎?”
“是啊。好啊,若是玄月公主去了玄金,難保在外不會發生什麽事,若真出了事,估計城主必投鼠忌器,你說是吧?木蘭公子?”
木蘭引笑著回答道:“這位是木華前輩,早就仰慕已久,今遭得見,果然如傳聞一般風采,不過前輩倒是說笑了,在下對玄月姑娘確實是一片傾心之意,萬萬不會發生前輩口中所說的事”
“是嗎?”白羊木華拉長了音調,一臉不然地問道。
木蘭引不再回答,指著蘇小白朝玄心問道,“看這位仁兄的表情,估計也是剛知曉玄月小姐將會被許配自己,是與不是,玄心城主?”
玄心一聲冷哼。
“這事恐怕玄月小姐並不知曉吧,再說,妖族中人皆知,玄月小姐隻有遇上心上之人,才會除去臉上黑紗,晚輩來之前,卻是未曾聽說玄月小姐何時扯了黑紗?”
玄心默然不語,好半天才說道,“這婚事我做的主,她自會同意,那輪得到你說話?”
“這可不好吧,玄心城主如此敷衍於我,是覺著我玄金城好欺侮嗎?”
神色之間,已是掩藏不住地挑釁之意。
滿堂大臣已有些開始議論紛紛,卻是說玄心城主答應了這婚事也不妨,兩家聯姻,也能免去不少刀兵之禍,畢竟玄金城主是還虛級高手,不好惹雲雲。
玄心暗罵了一聲這些蠢蛋,卻是無可奈何。
而此時,卻有一陣幽幽,如夏夜清風充滿涼爽之意的聲音飄飄忽忽傳入大殿之中。
“黑紗我早已除了,這位公子的消息卻是有些過時了。”
殿門口,是一襲黑色紗裙的玄月,靜靜走了進來,目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