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六十八章

…受挫經曆過最不堪的那些後,他在她心裏還有多少分量?真像瑤瑤說的那樣,沒帶走實則是忘不掉,像那吊墜和他剛剛看到從領口劃出的小魚,她放不開或是不願意放開?

這般重逢她勢必會盡快離開,盡管他剛剛說了不許辭職。

好在他有封青和她父親首肯,雖然用的是最痛恨的身份,但至少他確定會留住她。

太過貪婪自私,他知道自己從來都是那樣,“你希望是誰?”又問的時候,口氣強硬了幾分,似乎在逼她給他答案。

暗暗的光線裏,她在窗前無所遁形,就低垂著頭思考他的問題。下午和郭濤談過了,那個欺騙過自己的人,想到,隻是索然。如果給她選擇的話,寧可……“不知道,”她抬眼迎視著他平和的等待,拿起自己的筆記本抱在胸前,捍衛僅剩的勇氣和決心,“也許,是郭濤。”

總之,不該是你,不該見你,她沒說出口,隻在他的注視下快步打開門出了辦公室。

能聽到她一路跑遠,鞋跟輕輕敲在地板上,步子有些錯亂,他沒動,就坐在辦公桌前,推開最後一摞沒來及就位的畫冊。

她還是逃開了,遠遠離開他,隻是沒有她希望的那麽遠。因為,他手裏一直握著一根線,牢牢拴住,不管走多遠走多久,總能牽引回來。等待,就是為了這個。

這是他相信的,也是很多人相信的。

打開抽屜,拿出那張照片,相片無法展露所有的雅致,微亂別住的發絲,眼裏落寞的疏離,或者專注時抿起的唇角,剛剛的一幕會回味很久吧?

……幾天後,她被罵了,罵得很慘,從編輯室出來躲著人,跑到衛生間裏掉了一陣眼淚。那是工作以來第一次哭,為的,就是那篇專訪。

其實第二天一早,就把辭呈放到了錢經理的辦公桌上。上班不久被叫了進去,不是質問或挽留,隻是把辭呈退給她,不予過多回應。

她問了為什麽,錢偉林抬眼看了看她,“試用期裏辭職,你想過自己的將來嗎?好好把稿子寫出來,如果真的有能力馮震不會不用的!”

那些棱角的論調並沒有重談,這句話讓她冷靜下來,雖然去意依然堅決,但是還是回到辦公室著手寫稿子。關於她的能力,關於事業心,她不希望受到任何的質疑。不管他們曾經是怎樣的關係,她還是提筆寫了。

專訪根本沒有做,僅憑著自己對他的了解,就著手邊的資料,再參考和郭濤談話的感受,她用了一天時間完成了稿子。

交之前發給瑤瑤看,隱去了那個名字,瑤瑤回的郵.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件說還不錯,雖然不如校刊時的文章有感覺,也算稱職的應景之作了。

她發給了馮震,不再多想,也不期待什麽答案。

那天回家,她找父親談換工作的事情,話到一半,哥哥也回來了。在客廳裏被左右夾擊的詢問理由,出了什麽事情。她突然給不出站得住腳的論據,不能說因為他,決不能說出那樣的話。

“沒告訴你城寺在那兒,也是怕你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封青坐在身邊,一直拍著她的手,安撫一次次 “我要辭職,一定要辭職”。

“你寫的文章之前送過去給他們看過,所以沒有麵試直接要了你,他們很滿意的,是你多心了。”封青看不出她有什麽理由,現在垂著頭一言不發,剛剛提出的細枝末節被父親兩句話就否定了。

“公司不是學校,不可能有你要的單純環境,我是說過不工作家裏也可以養你,但是既然開始幹了就要幹好。你哥能手術做到一半,因為太難而半道放棄嗎?”父親的慈愛不在,隻是嚴厲中有對她任性的不滿,畢竟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如果念書,就念好,如果工作,就認認真真做,我和媽媽一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要念書,接著念書,爸,我想接著念書!”像是突然抓到了什麽救命稻草,她掙開哥哥的手,跑到父親的沙發邊,渴求的提出了這個最可行的方案。

“怎麽又突然要念書?”封青不理解,隻是看著妹妹眼裏的懇求,不忍否決她小小的願望,其實女孩子念書他並不反對,唯一很快也要出去讀書。

“我不同意!”插入的聲音硬硬的,是母親,站在臥室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聽了多少。“不是不同意你讀書,但是沒有正當的理由不能辭職,畢竟,這裏有城寺和他爸爸的人情,雖說他是你姐夫,但是還是欠人家一個人情。”

攀在父親腿上的手又去搖了搖,回頭找哥的支持,卻隻看到了他抱歉的妥協。他們本來寵她,有時甚至溺愛,但並非毫無原則。

從沙發邊站起來,像是以往在母親麵前那樣本分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母親的否決也許就是最後的決定。很多年以來的共識,她是被母親管教的,學著做一個本分的女子,一個聽話的孩子。

哥哥走後,父母回房了,她自己坐在客廳裏,關了燈靠著沙發背,說是不哭,但心裏難過。如果他們知道發生的一切,如果能夠脫口而出,她老早就擺脫了,哥哥會是第一個把她護起來的人,而不是現在這樣每每和他一個立場。

她恨那兩個字,他和她從來不該是那樣的關係!

再上班,精神不好,張迪好多次發過來的話都沒回,直到被馮震的內線驚醒。

“跟我去會議室!”抬頭能看到對麵射過來的目光,馮震板著臉,黃敏然反而笑笑。

“這是你寫的文章,這就算學過中文!”在會議室沒坐下,馮震已經把一遝紙拍在桌麵上,響聲嚇得她沒敢坐,就站在桌邊像個被審的學生。

“你到底怎麽訪的,問過哪些問題,你看沒看過人物專訪!”

“中文係就這樣的水平,你寫的是什麽東西!如果這樣的水準,當初不如不讓你進來!”

一連串的粗吼,句句帶刺,她僵在那兒不動,不知道自己的文章為何讓他如此氣憤,馮震到底要什麽,她完全不知道了。

“千篇一律的東西我不需要,集團上層也不屑看,如果你這樣寫法,李城寺和郭濤,除了名字不一樣,再沒什麽值得圈點的了。你不知道上麵從他們之中選總監嗎!這是人事部不是文學社團!”

馮震起身打開門,重重說了一句,“用用腦子,走後門進來的本事用到文章上,寫出有意義的東西,寫不出來,你自己找錢偉林!”說完摔門就離開了。

她出來時腦子裏亂成一片,馮震說過的話讓人難堪。忍著淚,從會議室穿出去,迎麵撞上和客戶走進來的郭濤。

一麵之緣,她愣了一下低著頭蹭過去,郭濤也隻是看了一眼,繼續和客戶交談。

奔到洗手間鎖了隔間的門蹲在地上捂著眼睛,本想忍住的卻越發傷心。聽到外麵女同事聊天輕鬆的口氣,又回想馮震剛剛砸在自己身上的一席話,好像被徹底否決了,她的人,她的能力,她的一切。

流淚也不自由,怕腫著眼睛出去被看到不好,隻能隱忍再隱忍,用涼水衝了好幾次臉穩定情緒。

辭職的事拋在一邊了,隻能用筆先捍衛自己的尊嚴,不能讓馮震那麽認定,更不許他看低她的人格和學識。

回到辦公室,眼睛有些紅,隻是埋在角落裏把稿子從頭看過,送進了碎紙機。再打開新文檔,一個個字重新來過。午飯沒吃,直到下班前才趕出來另一篇。

送到馮震麵前的時候,他隻看了一眼,扔回到她麵前,從桌上順手抄了一本雜誌,翻到折頁的一篇指了指。

“這是我要的,”拿起她的稿子一把撕成兩半,“回去接著寫。”

她一句話也沒說,甚至不想哭,機械的走回位子。手裏的雜誌,在他辦公室也見過,翻開那頁,是一篇對他的英文專訪。

對著電腦把之前寫的整個刪掉,並沒有馬上動筆,隻是在燈下仔細讀那篇文章,從頭到尾,每字每句的讀。

編輯室走空了,辦公區關燈了,她依然坐在那裏,忘了吃飯,對著那本雜誌,讀一個她從不認識的他。

直到有個人,敲響了編輯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