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徐家年年有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徐家年年有餘
貼完了正門春聯,徐渭熊就返回梧桐院,又隻剩下三爺們在王府逛蕩,徐鳳年跟徐驍零零碎碎說著陵州事務,徐驍就間歇說些廟堂新近發生的趣聞,比如顧劍棠那女婿在薊州大開殺戒,如今言官文臣已經懶得罵他徐驍,掉過頭轉而去罵失去兵部尚書一職的顧大將軍,反正顧劍棠已經不在京城,兵部那座原本氣焰洶洶的顧廬群龍無首,禦史台和兵部以外的五科給事中都可勁兒蹦躂,讓廟堂上的顧黨成員灰頭土臉,十分疲於應付,這個年不好過啊。還有國子監左祭酒姚白峰狠狠教訓了一頓二把手晉蘭亭,甚至驚動了皇帝陛下,親自去國子監當和事老,這才勉強息事寧人,國子監內山頭林立的局麵已經路人皆知,鄉黨各自結社,大多都是為那位晉三郎鼓吹造勢,這也是姚白峰為何會撂下一句當今君子喜朋黨乎的淩厲詰問。徐驍還說到燕敕王世子趙鑄那小子也不是個安分人,帶著數千精騎一路北上,哪像是去“靖難”的,分明是忙著耀武揚威,途徑幾個州都被惹得雞飛狗跳,還沒到趙毅所在的廣陵道,就已經讓沿途所有官員叫苦不迭,訴苦和彈劾的奏章,雪片一般飛入皇宮。三人走到了聽潮湖邊上,徐驍猛然醒悟,說要去聽王初東那丫頭說書,誤了時辰,那閨女架子大,就不樂意跟他這糟老頭子嘮叨了,徐驍匆匆忙忙小跑而去,看得徐鳳年目瞪口呆,看來胭脂副評榜眼的王東廂果然厲害,連最怕跟書籍打交道的徐驍都給降伏了?先前有家信傳遞到陵州,徐驍確實說過王初東很俏皮靈氣,半點也不怕他這個老莽夫,一照麵就給他上了堂課,老氣橫秋與他這個文盲北涼王說起了讀書其實很有意思,一點都不枯燥,告訴徐驍讀那正史,成王敗寇都已知曉,不如讀野史。讀那才子佳人,千篇一律,肯定是不管中間如何曲折坎坷,終會有白頭偕老的圓滿,其實還比不上讀經籍,就像看到一位老先生,從頭到尾的正襟危坐,你覺得他刻板太久,但是有一天也會覺得自有可愛之處。此外王初東還說了讀兵書讀詩集的各有不同,讓徐鳳年大為佩服,這妮子真是膽大包天,都能教起徐驍讀書,要知道不管是李義山還是趙長陵,當年都沒能讓徐驍耐著性子多讀幾部書。
徐鳳年抬頭看了眼聽潮閣,陳錫亮這會兒應該就在頂樓偏房內,王府上下都說這個年輕人跟那位死後無墳無塚的國士愈發神似,徐鳳年收回視線,看見徐橘子獨坐涼亭,朝湖裏拋下大把魚餌,錦鯉翻湧,景象恢弘。徐鳳年蹲在聽潮閣台基邊緣,對身邊的黃蠻兒說道:“祿球兒說那個被我撕裂身軀的一截柳竟然沒死,估計是被他用旁門左道的練氣士神通,臨死前來了手狡猾的金蟬脫殼,估計這家夥的身份遠沒有蛛網提杆那麽簡單,沒事,咱們以後肯定還有機會跟他打交道。”
黃蠻兒憨憨使勁點頭。
徐鳳年自嘲道:“我就納悶了,一截柳是如此,那個由趙靜思改名為趙凝神的小天師,也一樣難纏,春神湖給鎮壓得半死不活,我本來是想用成為廢物的他來讓那座道教祖庭不痛快,沒想到回到了龍虎山,聽說趙凝神的境界再次突飛猛進,龍虎山號稱這家夥的破境速度,可以直追李淳罡。武當年輕掌教李玉斧在低肺山斬惡龍,名動天下,閉關多年的老天師趙希翼也沒閑著,修成了跟大黃庭齊名的玉皇樓,飛升在即,已經有無數人前往龍虎山頂禮膜拜,甚至連太子趙篆也微服私訪跑去徽州看戲,估計十有八 九是真事了。還有那個沒心沒肺的徽山娘們,當上了武林盟主,翻臉比翻書還快,說什麽把徽山秘笈摹本都送到北涼以後,就要跟我劃清界限。”
徐鳳年轉頭摸了摸黃蠻兒的腦袋,溫柔笑道:“不說這些煩心事,黃蠻兒,你什麽都不用管,有爹和你哥在呢。對了,自打你哥從襄樊蘆葦蕩繳獲運回四具符將甲人後,就開始讓咱們北涼機造局的幾位墨家巨子開工,著手恢複到當年大宗師葉紅亭身上那件號稱天下第一符甲的程度,上次在鐵門關,金甲也拿到手,而且這次神武城外殺人貓,我通過徐嬰從韓貂寺那顆頭顱裏知曉了一些機密,其中就有當年他剝皮葉紅亭的幾段細碎過程,過完年,我就去趟機造局,跟那幾位巨子說一說詳細過程,以後你披上那具符甲陷陣衝鋒,起碼不用太過擔心一截柳之流的襲殺,還有,黃蠻兒,在牯牛大崗上軒轅敬城曾經說過你不可輕易入指玄,你千萬記得,哥除了幫你打造符甲,也在翻閱樓內一些佛道兩教的晦澀秘笈,那白狐兒臉也答應幫著尋找,所以你得等哥找到了讓你順順當當成為指玄高手的捷徑,在這之前,哪怕天塌下來,你也不能進入指玄,記住了沒?!”
如今的黃蠻兒真是不笨了,因為直覺告訴他不能答應,他又沒有跟哥哥說謊的習慣,就隻是在那裏抬著頭不點頭不說話,重瞳子的少年轉動眼睛,就是不敢正視他哥。
徐鳳年一個板栗狠狠敲在徐龍象腦門上,“給哥點頭!”
徐龍象轉過屁股,背朝徐鳳年,破天荒沒有答應他哥的要求。
徐鳳年伸手扯著黃蠻兒的耳朵,扯了半天都沒能讓生而金剛境的弟弟轉頭,歎息一聲,鬆開手,怔怔望向徐北枳離開後趨於平靜的聽潮湖。
黃蠻兒轉過身,盤膝坐地,伸手輕輕摸了摸他哥哥那頭紮眼的灰白頭發。
徐鳳年眯眼望向遠方。
聽潮湖年年有魚,北涼年年有餘。
徐鳳年緩緩後仰躺下,後腦勺枕在手背上,望著晴朗天空,安然睡去。
他從未跟徐驍說起,當他在春神湖上看到這個爹的身影,哪怕明知道這個身影一年比一年蒼老傴僂了,但隻要遠遠看到一眼,就好像什麽皇帝啊王仙芝啊張巨鹿啊元本溪啊,讓這些家夥一起紮堆出現在湖上,他徐鳳年也半點都不怕,心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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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頭強壯了許多的虎夔嗖一下竄出,拚命朝徐鳳年奔跑而來,結果被黃蠻兒一手一隻按倒在地,兩隻奇獸距離徐鳳年幾尺距離,偏偏逃不出黃蠻兒的手心,眼神竟然有些人性通靈的幽怨。
徐鳳年笑道:“黃蠻兒,你去玩你的,帶上菩薩和金剛,哥還要坐一會兒,想點事情。”
黃蠻兒咧嘴點了點頭,拖著兩隻虎夔各自一條腿就跑遠了。
黃蠻兒四處閑逛,第一次鬆手後虎夔,這對姐弟就要跑回聽潮閣那邊尋找徐鳳年,被行走迅猛如奔雷的黃蠻兒一下就拽住尾巴,幾次吃足苦頭後,隻得病怏怏跟在他後頭。
他不知不覺來到梧桐院牆外,結果發現老爹沒有去那個小嫂子聽說書,而是推著輪椅,帶著二姐散心。
徐驍見到黃蠻兒,招了招手。那頭叫菩薩的雌虎夔見著了徐渭熊,顯得格外親昵熱鬧。徐驍繼續方才的話題,緩緩說道:“以後北涼正妃一事,你這個當姐姐的要多把關,小年做什麽事情都能心中有數,爹不是比較放心,而是最放心不過。唯獨感情這件事上,這孩子一旦掉進去,就容易不計後果。渭熊,爹不是擔心北涼軍政受到什麽影響,爹打拚下這麽一份大家業,如果到頭來自己兒子半點都揮霍不起,那爹還做個屁的大將軍,小年以後當個屁的北涼王。隻是爹很怕你這個弟弟受傷,爹是粗人,但畢竟見過很多人的聚散分合,也知道這種瞧不見的傷比刀箭重創還來得傷人,說不定半輩子一輩子都緩不過來。”
徐渭熊嗯了一聲。
“再就是以後的側妃,說實話,暫定的兩個女子,已經在府上的王初東跟青州的陸丞燕,爹確實是更喜歡王初東那小丫頭一些,可側妃分大小,王初東隻能在陸丞燕之後,畢竟人才濟濟的陸家,比起靠著褚祿山才爬到青州首富位置上的王林泉,肯定對將來的北涼更為重要,越是往後越是如此。所以往後兩個親家的家族起了爭執,隻要不涉及大是大非,你都得偏向陸家那邊,這也算是爹對陸丞燕這個兒媳婦的一點補償。因為爹知道小年興許這輩子都不會跟這名可憐女子交心,相敬如賓,也就是聽上去好聽一些,對於要過完一輩子的夫妻來說,其實就是一種遭罪。爹這段時日每天去王初東那兒聽她說故事,一來是有趣,二則借機讓北涼知道,這丫頭是我徐驍點頭認可的第一位兒媳婦,以後誰想踩著王家去討好陸家,就得先掂量掂量是不是會拍馬屁拍到蹄子上。至於裴南葦,爹知道你不喜這個靖安王妃,你也不用如何違背心意去刻意交往,聽之任之即可。世間隻有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的說法,從沒有姐姐持家的道理,之所以爹跟你嘮叨這些,要你擔當這份吃力不討好的責任,說白了,那就是爹私心,怕小年沒有親人照顧,所以你這輩子都不能嫁人,渭熊,你要怨爹,爹認了。爹啊,就是個重男輕女的家夥,敢作敢當,哪怕當年跟你們娘親過日子,就算硬著頭皮,也是這般直白說的,在沒有脂虎之前,就沒少挨你們娘親的揍,有了脂虎之後,被揍得那叫一個慘,對,就是慘不忍睹的下場,你們娘讓爹一個拿慣了刀槍棍棒的粗糙老爺們去抱孩子,爹再心疼女兒,也扛不住孩子非要哭啊,你們那個娘啊,對誰都講理,就是對你們爹不太講理,好幾次隔天還得參加軍機會議,爹都是鼻青臉腫去營帳的,被那幫王八蛋笑話得不行,曾經有個老兄弟犯了錯,被爹親手拿鞭子抽,這家夥盯著爹被你們娘打腫的腦門,還他娘的跪在那裏一個勁傻笑,爹氣得多抽了五十鞭子,後來爹去給這家夥塗金瘡藥,他竟然跟爹嬉皮笑臉,說他再糗也沒我丟臉。”
“這個老兄弟,就是陳芝豹的父親。除了年幼兒子之外,帶著所有陳家子弟坦然赴死的人。”
“爹不是那種都能厚顏無恥到一邊給功勳臣子賞賜免死金牌一邊陰險杜撰謀逆大罪的混賬,說了做兄弟,那就是一輩子的兄弟。是爹虧欠陳家在先,所以明知道陳芝豹怎麽都不會服氣小年這個新涼王,十多年都是不管不顧,由著這個義子培植親信。陳芝豹要離開北涼,爹不攔著,他要既當兵部尚書又當蜀王,也還是隨他,爹很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跟小年反目成仇到了要兵戎相見的地步,如果能老死不相往來,那是最好。不過爹知道,張巨鹿顧劍棠這幫老狐狸,還有躲在幕後的趙家天子,都不會白白放著這麽一根鋒銳無匹的長矛生鏽,而不去將矛尖指向北涼。”
說到這裏,戎馬一生的老人有些沉重的感傷。
徐驍笑了笑,側過頭對次子徐龍象說道:“黃蠻兒,你遲早都會開竅的,得記住你哥哥對你的好。那次你哥哥闖下大禍,爹要打他,你出來攔著,對爹發了大火,一副要跟爹拚命的架勢,爹也就是麵子上裝著生氣,其實心底很欣慰。你哥啊,這些年其實過得不開心,外人都以為他是我徐驍,是人屠的嫡長子,就一定會是風風光光,這裏頭的辛酸苦辣,等你開了竅,才能知道你哥的苦處。沒了娘沒了姐,不算什麽,春秋大戰,死了全家的人不計其數,可被人罵了祖宗十八代,還得替這幫沒良心的龜兒子鎮守大門,說不定哪天要用幾十萬自家鐵騎的陣亡,去換取一個心安,之後中原換主,還得被新主子在史書上大罵特罵,更有一大幫沒吃過任何苦頭的文人和百姓跟著起哄,這才是你哥最可憐的地方。”
在世子殿下選擇韜晦之前的少年時代,整座北涼王府都知道殿下是打心眼寵溺他的弟弟,隻要一有好玩的物件,不管多麽珍貴稀罕,肯定還沒捂熱就都送去給黃蠻兒,隻是好東西到了膂力驚人卻又不知輕重的黃蠻兒手裏,哪裏還能完整,也就幾下功夫的事情就給弄壞,府上收拾殘局的眾人也從沒見過世子殿下生氣惱火。哪怕後麵世子殿下開始過著聲名狼藉的風流生活,也一樣不曾忽略了徐龍象。王府少有鞭笞仆役的行徑,徐鳳年寥寥幾回不常見的大動肝火,都是知曉了刁奴故意戲弄小王爺,而那幾次世子殿下親自拳打腳踢,絕對是往死裏去打的,一點都不留情。
“還有,渭熊,爹知道你心裏對小年很在意,隻是麵冷心熱,一些事情上抹不開麵子,可有些時候啊,你隻要對他笑一笑,他就很開心了。前些年他去武當山上練刀,你不喜歡他習武,怕他耽誤了世襲罔替的正事,他更怕你不開心,所以當他一顆顆從深潭底撈起的石子,又一刀一刀,給你做了三百多顆棋子,你一見麵就把兩盒棋子潑撒了滿地,他也沒跟你黑臉,是不是?事後是他親自一顆顆撿回來的,有些滾落到了聽潮湖裏,結果硬是撿了一晚上。爹當時跟義山就在聽潮閣裏看了他一整晚,義山那麽個鐵石心腸的家夥,最後都喝悶酒去了。小時候,小年為了讓你開心,做的事情還少嗎?明知道脂虎那麽疼他,不還是事事幫著你?脂虎走了後,你以為他好受嗎?誰何曾親眼見到他撕心裂肺了?原本以他的性子,感恩老掌教王重樓,早就去武當山上墳祭奠了。他是怕啊,怕那武當山,怕看到那座蓮花峰。怕他自己是禍害,怕身邊的人因為他說走就走了。鳳年從小就把他最喜歡的好東西,要麽送給姐姐,要麽送給弟弟,自己留下的,無非是一些外人才會覺得很值錢的物件。”
徐渭熊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如今這世道,位居高位的人物,惜命惜名得要死,書讀得越多,也就越來越聰明,一個個聰明得都不像一個人了。誰願意為無親無故的老卒去抬棺送葬。誰樂意為了一個婢女的死活,在無依無靠的異鄉為她拚死獨守城門。義山那麽聰明一個人,為何眼界高到連陳芝豹都不看好,反過來看好他?為什麽老黃武帝城之行,走得無牽無掛?為什麽李淳罡明明跟王仙芝打過了一架,還心甘情願以廣陵江一戰作為他的江湖收官之戰?為什麽如今貴為次輔的桓溫老兒,本來是一個對北涼經常說上幾句公道話的老家夥,如今違背本心,不惜在漕運上動手腳,絞盡腦汁也要讓北涼不好過?不是鳳年習武天賦比那些江湖上鳳毛麟角的大宗師更高,不是鳳年廟堂謀算聰慧到了大智近妖,其實很簡單,隻要真心實意把人當人看,慢慢凝聚人心,也就贏得了大勢。爹想當年,就是這麽一步一步從市井潑皮少年,到一個敢打敢拚的小校尉,再到動輒屠城的將軍,最後到手擁數十萬鐵騎的北涼王,一路跌跌撞撞,在很多不看好爹的聰明人眼中,就這麽走過來了。爹的對手,越到後麵,越是聰明難纏,但這些聰明人很多到死,還想不明白為何就隻有爹笑到了最後。爹相信他們多半在閉眼前隻能安慰自己,天意如此,是徐驍命太硬。這個說法對也不對,爹讀書識字不多,就知道一點,你不對不起誰,很多人也許不懂,或者說懂了卻不在乎,還反過來把你當傻子看待,自以為占到便宜。這沒關係,終究還是有人會記住,而記住的人哪怕不多,但是一個個都肯出力,然後打起死仗來,就算是以一敵二,仍是毫無懸念的無敵。萬一輸了,也不打緊,一樣能東山再起。聽潮閣下頭那六百多塊靈位,還有鳳年入京之前的老卒恭送,都是證明。所以啊,爹比誰都確定,以後的北涼,隻會比起在爹手上那會兒,更讓北莽頭疼。爹在鳳年還小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當個安穩的富家翁,如此一來,最不濟能給子女一份太平。可是陳芝豹什麽都好,就是太聰明了,聰明人一旦鑽牛角尖犯了錯,那就是天大的錯,誰都扳不回來。鳳年也聰明,可是卻遠遠比陳芝豹聽得見去別人說話,爹一死,陳芝豹不會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也不認為誰有資格跟他平起平坐。他若是哪天想當皇帝了,為達目的,不惜把所有北涼鐵騎拚得一幹二淨。”
李義山死後,徐驍似乎已經連老當益壯這類自欺欺人的話都沒地方說去,此時說到這裏,這位駝背老人有些遮掩不住的疲乏了,不再說話,停下腳步,隻是輕輕伸手,幫衣衫素潔的黃蠻兒多此一舉地整理了一下領口,最後柔聲道:“黃蠻兒,以後你別輕易真的拚命,你萬一死了,你哥就算活下來了,那得是多傷心?爹告訴你,肯定比他活著還要傷心。不過能讓你哥輕鬆一些的事情,你還是要多做一些。雖說既然你哥比你早投胎生在咱們徐家,那他就是扛下擔子的命,但是以後清涼山,徐家的男人,也就隻剩下你這麽個弟弟可以跟他說上話了。徐北枳也好,陳錫亮也罷,再忠心,終歸不如自家人親。黃蠻兒,你哥第一次負氣離家遊曆江湖,最大的願望可不是什麽當大俠,而是給你這個弟弟搶回來一個大美人。你去了龍虎山,每次收到書信,你這個看書從來都是過目不忘的哥哥,明知道不是你寫的,還會翻來覆去,一遍遍重複地看。渭熊,這次他看到你坐在輪椅上,你故意不去看他磨墨,爹卻看到了他的手,一直在抖。”
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徐渭熊的腦袋,沒有什麽安慰言語。
徐龍象雙拳緊握,眼神堅毅。兩頭虎夔驚嚇得瞬間逃竄出去,在遠處焦躁不安地徘徊,就是不敢靠近陌生的黑衣少年。
老人慢慢走回庭院。
那株枇杷樹冬日猶綠,可老人煢煢孑立,形單影隻。
但老人並不哀傷,笑道:“媳婦啊,咱們徐家,已經讓鳳年撐起來了。你再等等我,不會讓你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