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事有湊巧
從青蘆出來,莫瑾言直接去了莫府。
南華傾和沈畫之間的對話,莫瑾言當時在角門後隔著幾扇窗欞,聽得一清二楚。
對南婉容竟然會不計較生命也要懷孕生子的決定,瑾言也能理解,畢竟東方家這幾十年來,所出的皇帝身上都留著南家的血脈,雖然南家本身不算人丁旺盛,但能夠為大邑朝延續子嗣,卻也是南家的一種驕傲和固有的傳統了。
隻是,從南華傾和沈畫之間簡單的幾句話中,瑾言卻聽出了太多的變數,心下略有不安。
她從不曾想到,兩年多前的那個夏夜,南婉容與沈蘊淩同時發作生產,竟並非巧合,而是人為。
南婉容為了爭取比沈蘊淩更早生下孩子,服用了催生的湯藥,雖然最後母子平安,但按照沈畫所言,五年之內她是不能再有孕的,否則,胎兒和母親都會有危險。
可掐指算算,五年時間,南婉容到時候就已經三十七八歲了,恐怕懷孕會更難。而且五年間的變數實在太大,就算沈蘊淩肚子不爭氣,也總會有其他宮裏的妃嬪有喜。與其戰戰兢兢地過五年,不如賭這一把,既然已經有孕,那就堅持懷下去,生下來,若到時候還是個女孩兒,估計南婉容才會徹底死心吧。
所以莫瑾言覺得,沈畫這一趟匆匆隨南華傾入宮,恐怕根本就是徒勞的,不但勸不動南婉容終止妊娠,還得把他自己給牽連進去。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施展所長,盡量保住母親和胎兒的平安。
隻是這樣,南家興衰榮辱的重擔幾乎就都依托在了沈畫的身上,他麵臨的壓力會有多大,責任會有多重,瑾言有些不敢想象。
而且,南婉容明明知道沈畫是沈家的人,竟會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裏,瑾言有些想不通。而南華傾,這些年重整了暗衛組織,應該也能得到沈家各方麵的情報才對,他也應該明白沈畫當初入宮做太醫,是因為背負著愧疚,更應該知道沈畫是沈家的人。
想著,不覺對沈畫有些擔心,瑾言亦有些不明白,以沈畫的身份和性格,為何要趟這一趟渾水,分明,他不欠南家什麽。
三年來,兩人時常於一處談天論地,品茶閑坐,沈畫卻也從不曾提及過這件事,現在想想,瑾言總覺得沈畫似乎有意想要隱瞞似的,不然,有無數次的機會他可以向自己言明。
本來身為南家的媳婦兒,南華傾的妻子,莫瑾言是應該知道內情的。
可三年前,從南華傾親自來清一齋告知,那黑衣內侍和仵作憑空從刑部大牢消失,所有線索突然都中斷後,她隻覺得心如死灰,父親的死得不到昭雪,那她也沒有必要再與南華傾有什麽關聯,更不需要再求南家什麽,隻虔誠禮佛吧,以得自己內心的平靜。
自此,莫瑾言幾乎沒有再與南華傾見過麵,兩人隔著朝露湖,隻是偶爾會看到對方的身影,卻從無片刻的交際。
所以,關於南婉容的事情,瑾言也沒法從南華傾那兒得知,因為兩人已經三年不曾說過一句話。
這一次,巧合之下獲悉了南婉容的處境竟如此凶險和艱難,瑾言心裏是放不下的,但她卻什麽也做不了。唯一的,僅有在每日一早拜佛念經之時,為南婉容祈福祈禱,求佛祖保佑罷了。
這樣想著,瑾言眼神有些黯淡,感覺馬車顛簸,人也昏昏沉沉的,便撩開了簾子:“玉簪,還有多久到?”
玉簪閑馬車裏悶熱,所以坐在了車頭的位置,挨著車夫,聽見莫瑾言問,便看了看前頭的官道,才回話:“主子,約莫還得一兩柱香的時間才能到莫府。您可是覺得累了,或者渴了,需要停下來休息一下麽?”
“路邊若有茶寮,就休息一下吧。”瑾言的確覺得有些渴了,但當時沒想到會回莫家,所以並未準備水囊,此時正午剛過,雖不至於烈日當頭,卻還是悶熱的緊,若不歇歇,喝兩口水,她怕自己會中暑。
“好的,奴婢記得前頭不遠處就有歇腳的地方。”玉簪也囑咐車夫駕車稍微快些,這樣可以縮短時間。
很快,一間兩層樓的茶寮出現在官道的路旁,一麵藍底繡“茶”字的旗幡高揚著,因為大中午的,又是端午節,店裏幾乎沒什麽客人,隻有一個少年模樣的小廝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馬車靠近,車夫套了馬,玉簪便扶了莫瑾言下車來。那小廝也聽到了動靜,趕緊過來迎客。
“幾位客官是吃茶還是用飯呢?”
小廝見莫瑾言頭戴圍帽,身著綠衫,而隨行的馬車亦是雅致中帶著幾分氣派,一旁的丫鬟也容貌俏麗,他就知道絕非等閑之家的客人,所以臉上笑容十分燦爛,趕緊側身請莫瑾言進來落座。
“飲茶就是,碗盞要洗幹淨些,快!”
玉簪打發了那小廝,便扶著莫瑾言坐下了:“主子,需要取了圍帽嗎?”
“這裏也沒什麽人,取了涼快些。”瑾言自顧取了係帶,將圍帽放在一邊,露出一張略有些泛紅的小臉。
本來圍帽是為了方便自己去見沈畫,避人耳目用,莫瑾言此刻是往娘家而去,到無須遮掩什麽,便大方地取了。
不一會兒,小廝拖了茶盤過來,見莫瑾言露出了真容,忍不住瞧了過去,才發覺是位梳了婦人頭的小娘子,雖是淡妝素服,卻生得杏臉桃腮,嫋嫋婷婷,宛如仙姝,不由得看呆了。
發覺那小廝目光有些放肆了,玉簪眉頭一皺,就站起來,自顧奪過茶盤:“罷了,此處不用你伺候。”說著,放下茶盤,複又從兜裏排出幾枚銅錢:“夠了吧,拿去,別來打擾我家主子。”
小廝被玉簪的“霸氣”所攝,隻得悄然退到一旁,又小心地打量了兩眼莫瑾言,隻覺得有這小娘子光臨茶寮,炎炎午後似乎也變得涼爽了幾分。
馬夫套好車,過來取了一碗茶就躲到一邊休息去了,男女不同席,尊卑亦有別,他也不敢挨著莫瑾言坐的。
隻是三人剛喝了兩口茶,就聽得外邊不遠處的官道上有馬車行進之聲,而且越來越近,最後,也直接停靠在了茶寮邊。
玉簪覺得不放心,正要給莫瑾言帶上圍帽,卻一眼瞥見個熟悉的青衫身影,再一仔細看,竟從馬車上下來兩個認識的人,其中一個,是莫瑾言的庶弟莫徳言,另個一,則是南懷古!
兩人都算是莫瑾言的家人,玉簪自不會替她遮麵了。
莫瑾言一抬眼,見南懷穀和弟弟徳言竟攜手而來,也有些驚訝和意外,站起身就迎了過去:“懷古,徳言,真是湊巧了!”
南懷穀今日是特意陪莫徳言回家過節的,卻沒想半路上竟會遇到莫瑾言,臉上一喜,卻知禮地走到茶寮門邊就停了步,然後屈身拱手道:“懷古見過嫂嫂。”
莫徳言卻不用拘禮,邁著胖胖的小腿兒就進去了,看到莫瑾言也在,咧嘴露出一個憨實的笑容:“姐姐,今日端午節,您也是回去給母親請安的麽?”
看著徳言已經差不多與自己一般高了,模樣與父親到有六七分相似,說話間也有禮有度,便點點頭,欣喜地笑著拉了他到一邊坐下:“喝口茶,咱們歇了等會兒一起回去吧。”
說完,莫瑾言又看向了南懷穀。
與南華傾雖然俊美卻性子冷冽而不同,南懷穀越長大,氣質就越溫潤,加上容貌比普通女子還要俊俏幾分,會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
而且這三年來,莫瑾言雖然避世清修,卻與南懷穀是時常見麵的。自打沈畫兩年多前搬出清嵐齋,倒是被這小子給鳩占鵲巢了。本來清一齋與清嵐齋就離得不遠,南懷穀偶爾會來拜訪自己,有時候,亦幫著料理後山那塊藥田,所以兩人之間不但十分熟悉,關係也很是親熱。
雖然南懷穀比莫瑾言要長了一歲,但在莫瑾言的眼裏,還是個小孩兒罷了,見他不肯進來茶寮,便也不催,隻讓玉簪給他斟了杯茶遞過去。
“多謝嫂嫂。”
南懷穀接了茶,衝莫瑾言又福了福禮,青衫微揚,倒顯出一種翩翩風度來。
平日裏在景寧候府,南懷穀總是避開耳目來給自己請個安什麽的,也不見如此拘謹守禮。如今在外麵,他卻小心翼翼,半點不越矩,瑾言知道,他這是為了自己的閨譽著想,也就點點頭,任他如此便罷。
稍事休息,兩輛馬車便一起從茶寮出發了,直往莫府而去。
那茶寮的小廝倒一路小跑著跟了出來,拿手橫在雙目上,遠遠望去,直到馬車消失在道路彎折處,他才搖著頭,歎了口氣地回去了,隻想著剛才那小娘子和另一位容貌異常俊俏的小相公說話,那小娘子的聲音,聽得自己骨頭都酥了。而且沒想到兩人竟是認識的,還是叔嫂的關係!就是不知這樣兩位玉人兒,是哪家高門的貴戚,真叫人好奇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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