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

章一百一十四 願為平妻

景寧候八年前娶了沈蘊玉的牌位進府,三年前又娶了續弦妻子莫瑾言,兩次娶親,都是大邑朝街知巷聞的事兒。

可眼前這個尉遲家的二少爺尉遲翔,竟會提出如此荒謬的要求,而且還當著現任侯府夫人的麵,這實在是讓侯府在場的下人們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卻而並未當真。

手中杯盞“嘭”地一聲放下了,南華傾微眯了眯眼,看著尉遲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眼底掠過一絲不耐,淡淡道:“莫非,尉遲公子是要本候停妻再娶?”

“不,不是的!”

聽到南華傾說出“停妻再娶”這四個字,尉遲如歌嚇得臉色一白,趕忙上前將弟弟拉開。

南華傾卻有些咄咄不讓,張口道:“大邑朝律法規定,有妻更娶妻者亦杖九十,後娶之妻離異歸宗......請問尉遲少爺,您是想讓本候挨九十杖責,還是想害你姐姐成為離異歸宗的棄婦呢?”

“侯爺,如歌不敢連累侯爺,如歌是因為仰慕侯爺,想要嫁給侯爺做平妻。”

尉遲如歌竟憋不住,張口當著眾人的麵向南華傾表白了起來,這樣的做派,實在有些過於大膽了。

但話一出口,尉遲如歌卻沒有準備收回來,反而眼中閃著幾絲激動之色,看著南華傾的模樣,更顯出幾分女兒家的羞赧姿態,襯著一身妃色繡百蝶穿花紋樣的裙衫,嬌滴滴,情怯怯。

如此,就連心中憤憤不平,想開口說兩句公道話的南懷穀,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啟齒了,隻拉住莫徳言退到了後邊,讓南華傾自己來處理這件荒唐事兒。

“平妻?”

南華傾聽得眉頭一沉,隻覺得麻煩無比。根本沒注意到尉遲如歌在給自己暗送秋波,隻冷冷道:“尉遲小姐,還請不要玩笑了。所謂平妻,不過是某些人行商之人將外麵偷偷娶來的女子隨意安置的說法罷了,和明媒正娶的妻子有著天壤之別。你好歹身為尉遲家的嫡長女。怎能自我作踐至此呢?”

“如歌並不覺得這是作踐自己!”

尉遲如歌紅著臉。挺著胸,似乎是將胸中醞釀了許久的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語速極快:“如歌仰慕侯爺。並非是一朝一夕了。嫁給侯爺的這個想法,也是早就存在了心裏頭的。三年多前,如歌就想嫁給侯爺做衝喜的娘子,隻可惜父親不允,再加上欽天監那兒,如歌的八字也沒過,這才讓如歌死了心了。”

喘了口氣,尉遲如歌又緊接著繼續表著心意:“若非翔兒一事牽扯了侯府,讓如歌找到了一個機會。或許如歌就此一輩子把這個念頭深深地埋住; ,哪怕獨守空閨一輩子,也不會再接受另一個人住進心裏的。還請侯爺認真考慮,不要以為如歌和翔兒是在開玩笑。”

“咳咳,尉遲小姐——”

直到這個時候,作為正兒八經的景寧候府人。作為被尉遲姐弟完全忽視的當事人,莫瑾言才輕聲一咳,準備說出自己的想法。

“夫人,您且聽如歌一言。”

誰知尉遲如歌竟不給莫瑾言說話的機會,說著又轉頭看著她。直接搶話道:“您嫁給侯爺衝喜,三年來為侯爺虔誠祈福,誦經念佛,侯爺也的確好轉了,您功不可沒。但您可知道,三年無出,您倒是得了賢德之譽,卻不能為南家後繼香火,誕下一子半女,讓侯爺二十三歲了還膝下無子,這可是‘七處’罪名之首啊。說明白點兒,如歌直接要求侯爺休了您,也是正當合理的。”

一副自信滿滿地樣子,還說要南華傾休了自己,莫瑾言看著尉遲如歌,突然覺得有些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其實她也不想占著景寧候夫人的位置,即不與南華傾圓房,也不給南家後繼香火,但婚嫁一事乃倫理世俗最受禁錮的範疇,自己總不能一走了之,不管不顧吧。

若是可以,莫瑾言倒想借這個機會找南華傾要一紙和離書,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人,隨便這位尉遲大小姐怎麽折騰,反正也就與自己沒什麽關係了。

而一旁端坐的南華傾感覺到身邊莫瑾言的沉默,還以為她是生氣了,側眼看了看,果然她隻埋著頭,抿緊了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暗暗覺得有些奇怪,她平日裏嘴巴那麽巧言善辯的,怎得麵對個膽大的尉遲如歌竟不知如何反駁了呢?

不過莫瑾言這幅委屈的小女人樣兒,倒叫南華傾心底升起一股想要護她周全的想法,隻站起身來,對著尉遲如歌擺擺手:“尉遲小姐,若你今日過府做客隻是為了此事,而並非是要解決令弟於莫徳言之間的事情,那您就請回吧。剛才的話,本候可以當做沒聽到,亦不會讓在場任何一個人泄露出去。”

尉遲如歌卻搖著頭,紅著臉,用著清朗的聲音道:“追求自己心中所愛,如歌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更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對人言的。侯爺您要如歌離開也可以,隻一句話留給您和夫人。”

看著尉遲如歌膽大的樣子,南華傾悶聲一笑,倒是覺得此女有些不同於一般,便耐著性子沒有立刻趕了她走:“什麽話?”

莫瑾言也有些好奇,雖然她隻當這尉遲如歌心性單純,是鬧著玩兒的罷了,但也抬眼看向了她,想知道她到底又會說出什麽樣驚世駭俗的話來。

“老天爺既然給了如歌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如歌就不會輕易的放棄。”

說話間,尉遲如歌像是在給她自己打氣似的,還點點頭,才用著有些決絕的口氣繼續道:“其實,在來之前,如歌已經說服了父親,父親也默許了。若是想莫徳言傷了我二弟的事情就此罷休,那就請侯爺備好婚書,請了媒人,上門求親吧。否則,哪怕是鬧得街知巷聞,尉遲家也要向刑部討一個公道,要莫徳言付出推搡傷人應有的代價!”

“你!”

徳言雖然年紀小,但也能聽出來這尉遲如歌的意思,竟是要拿自己為要挾,逼侯爺姐夫娶了她。

南懷穀一把拉住想要衝出去的莫徳言,對他搖搖頭,蹲下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別激動,這件事到如今與你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尉遲家不講理,侯爺卻不是不講理的人,且看看他們姐弟倆怎麽自己出醜吧。”

這廂,越聽尉遲如歌的話,南華傾的眉頭就蹙得越深,臉色也陰沉如水,目光中亦透出一股冷意來。

莫瑾言感覺到了南華傾似乎想要爆發,伸手,輕輕按住了他一側的手臂,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了尉遲如歌的麵前。

“尉遲小姐,你可知道二公子頭上的傷,其實是他自己摔倒的麽?”莫瑾言看著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的尉遲如歌,目光卻猶如看著一個矮小的女童,有種明顯的無奈。

“一個巴掌拍不響,若非莫徳言與翔兒推搡,翔兒也不至於會摔倒,破了麵相。”

這尉遲如歌卻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翔兒本來生得儀表人才,如今額上磕出這麽大一個疤,不但破了原本富貴的麵相,更會影響翔兒以後娶妻生子的大事兒。什麽叫牽一發動全身,想必夫人也能清楚明白。既然你們莫家的人害了翔兒今後的人生,那就必須先我賠償我尉遲如歌一輩子的幸福,讓侯爺娶了我做平妻。這樣,兩相權衡,尉遲家才不算吃虧,才會善罷甘休,息事寧人。”

“難道尉遲小姐不覺得這樣是在強人所難麽?”瑾言隻能用著輕緩的語氣盡量勸,可看著尉遲如歌的樣子,似乎早已是鐵了心的,根本不會聽得進去任何人的勸。不然,她也不會到了二十歲的當口,成了個京城人人都知道的老姑娘了,卻還不嫁人。

“這是強人所難麽?”

尉遲如歌挺了挺胸膛,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尉遲如歌五官端正,身體康健,嫁給了侯爺,年內就能為南家後繼香火。而夫人您,聽說這三年來您沒少去西秦藥館抓藥來調理身體吧。所以一旦侯爺娶了我,您也不用揪心為南家延嗣的大事兒了。再者,我可是出生於將軍府邸的大小姐,夫人您雖然是商賈之家的女兒,卻也應該能想得出來,一旦尉遲家與南家聯姻,會給南家帶來多大的好處!所以不論怎麽看,侯爺娶了我做平妻都是一件好事兒,怎麽算是強人所難呢?”

“可侯爺與尉遲小姐並無感情,這點,算是為難了吧?”瑾言倒也沒著急,隻隨著尉遲如歌的思路,找了可以反駁她的地方來提出疑問。

“感情?”

尉遲如歌倒是終於笑了起來,之前嬌憨的模樣也回到了一張如滿月般明媚的臉上:“難道夫人一開始嫁給侯爺衝喜的時候,就有了感情?若是真有感情,恐怕您也不會日日守在佛祖身邊誦經念佛,而忽略了侯爺的感受吧?我知道夫人您年紀小,不懂得男女之間該如何相處亦是正常。我相信,隻要我嫁給了侯爺,侯爺肯定會慢慢喜歡上我的!”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