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二十三 吐露真言
好不容易送走了母親,莫瑾言臉上疲色盡顯。
選擇在這個時候對母親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莫瑾言知道有些突然了,可她覺得時機正好。畢竟母親對南華傾納妾一事很不高興,心裏也有了嫌隙,她所做的,不過是把嫌隙擴大成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罷了,好讓母親看清楚,她和南華傾之間的距離隻會越來越遠。
而且越早給母親心裏有個鋪墊,到時候自己真的離開了侯府,也不至於讓母親太難接受。
雖然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但自己這樣有些驚世駭俗的想法,莫瑾言覺得,還是多給母親一些時間,讓她可以消化一下。
......
一直隨侍在側的玉簪亦把莫瑾言和白氏的對話聽得清楚明白,也是這些年以來,她第一次明白了自家主子心裏的真實打算。
整整避世幽居三年,三年來,莫瑾言閉口不談與侯爺的關係,玉簪一直以為她不過是在等待時機而已,卻沒想,莫瑾言竟是打的離開侯府的主意!
隱忍著滿腹的疑問沒曾開口,玉簪此刻送走了白氏,回到屋中,看著莫瑾言端了杯溫茶,便趕緊上前為她添了水,然後輕聲道:“主子,說了那麽多話,渴了吧。隻是,您真的想清楚了麽?”
聽見玉簪有些克製的問話,瑾言知道她比起母親來,絕不會少關心幾分,亦理解她話裏的擔憂。放下杯盞,抬眼看向了玉簪:“之前我對母親說的話,你也聽得清楚明白了。所以更多的理由,我也不需要再說一遍。我隻反問你一句,你覺得眼下如此情況,我若是留在侯府,將來會有出路麽?”
“難道,主子不想試試和侯爺緩和關係?”玉簪有些不明白。
南華傾的確是個有些令人懼怕的男子。或許是因為身居高位的緣故,不但性格孤冷,眼神也冰冷的嚇人,讓人一靠近就禁不住會渾身發抖。
可在玉簪看來,南華傾一旦對上了莫瑾言,就如尖針紮進了棉花團,兩人是再契合不過的了。
即便他們相處的時間極少,也不曾同房,但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莫瑾言才十六歲。南華傾也隻有二十三歲,大好的年華還等著他們,怎麽就沒有出路了呢?
確實。若尉遲如歌進府。是肯定會改變一些侯府的現狀,但也不至於讓莫瑾言心如死灰,一下就想到了“和離”這個地步去啊!
所以玉簪搖搖頭,目光看著莫瑾言,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站起身來,瑾言推開了窗戶。抬眼看著窗外蔥鬱的鬆竹林,深吸了口氣:“玉簪,你和母親不一樣,有些話我可以對你說得明了一些。”
“主子隻說,奴婢聽著。”提步來到莫瑾言的身邊。感覺山風拂來,玉簪怕她著涼。伸手想要掩上些窗戶,不要開得太大,卻看見莫瑾言攔住了自己的手。
“就像現在這樣,你怕山風吹得我著涼,可我,卻覺得僅僅隻有這一陣山風,還不夠吹散心頭的抑鬱。”
說話間,莫瑾言的目光飄遠了些,仿佛想要透過層層陰萌,看到被遮擋的藍天和白雲:“這三年,你也看到了我是怎麽過的。或照料藥田,或打理鋪子,或與知己好友清談閑話......看似悠然自得,實際上,我卻總有種被困在這裏的感覺。”
“主子,您進出侯府,侯爺並未管過,你一直是自由的啊!”
玉簪放下了手,任由打開的窗戶間灌入陣陣涼風。但她還是覺得不妥當,回到屋中拿了一件輕薄的披肩,又回來蓋在了莫瑾言的身上。
“這種自由,是他對我的漠視,而非真正的信任。”
莫瑾言眼底有著一絲淡淡的愁緒,語氣也不複先前的平靜,甚至有種控訴的感覺:“一個對根本就不關心的夫君,我拿來何用?雖說南家暗衛的勢力在京城有些受阻,畢竟是天子腳下,南家不敢有太大的動靜。但三年來,我去過無數次西秦藥館,與沈太醫清談也好,或者沈太醫入府,來為我診脈也好,侯爺都置若罔聞。還有,懷古時常來清一齋,告訴我德言的情況,轉送一些德言的書畫小品,他也全然不知。目前為止,南家除了幫助莫家維護蜀中的礦山,可以說,我莫瑾言和他南華傾,毫無半分交集。”
“夫人不是不想讓侯爺知道您和沈太醫私下來往的事兒麽?”
玉簪不明白了,略顯得有些著急:“您和沈太醫都十分謹慎,這樣也正是為了不讓侯爺誤會嗎?而南小爺,他是南家的小叔,並非外人,又是德言少爺的同窗......如此交往亦是禮節性的,侯爺就算知道,也不會過問什麽啊!”
“可問題是,他什麽都不知道,何來誤會,甚至過問一說呢。”
收起了外露的情緒,瑾言恢複了些許的平靜,看著玉簪,知道她的想法也是正常人的想法:“我知道,或許你覺得我打算與侯爺和離的想法,是有些太過驚世駭俗了些。但夫妻之間若是沒有必要再在一起,和離是最好的選擇。特別是,尉遲如歌即將進門,此時我若是不提出來,以後,恐怕就更沒機會提了。”
“說到底,主子您還是介意侯爺納妾的吧?不然,你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玉簪倒是看得出莫瑾言對納妾一事的反感,張口問了出來。
“是的,我介意。”
莫瑾言沒有否認:“可介意又如何,侯爺已經說的很清楚,這個尉遲家的妾,是一定要進門的。因為那樣對南家會有莫大的助益。對南家有助益,間接地,莫家也能受益,我若反對,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麽。而且三年無所出,這是事實,也是南家可以拿出去對外開解的理由。女人,始終是女人,哪怕我再虔誠,再賢良,不能為南家後繼香火,我就直不起身子來。”
玉簪更是著急了,伸手拉住了莫瑾言的手腕:“那主子您大可找機會和侯爺合房啊,您不是生不出來,而是根本不曾與侯爺有過夫妻之實,怎麽生呢?”
“玉簪,你跟了我這些年,難道還看不出我的心意麽?”莫瑾言沒有回答,隻是目光平視著玉簪,讓她自己想明白。
的確,玉簪跟在莫瑾言身邊,已經快十年了吧,因為比莫瑾言年長,自己一直以一個姐姐的身份來嗬護著自己的小主子,一點點看著她長大成人,卻沒有仔細去想過,她長大之後,性子已經變得成熟了,腦子也想得更多了,不再是她眼中的那個小姑娘了。
此刻,直視著莫瑾言的雙目,從這黑白分明之中,玉簪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種倔強,一種頑強,卻不是妥協。
突然間就明白了,玉簪張口,語氣有些頹敗:“因為主子您根本就不在乎,是嗎?”
“其實一開始,我是在乎的。”
瑾言點點頭,其實和玉簪說說心裏話,她的心情倒是舒暢了許多,也沒有那麽悶悶的了。畢竟在白氏麵前,她隻能將大道理,但在玉簪麵前,卻能**真是的想法:“不然,我也不會厚著臉皮,穿著嫁衣,頂著寒風趁夜去西苑書房,主動請求和侯爺圓房。”
“那後來,是什麽改變了主子您的心意呢?”玉簪不明白,一般來說,女人一旦嫁了,就會死心塌地伺候夫君,根本不會去東想西想其他的。
“因為我看不到希望了。”
莫瑾言側著脖頸,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肌膚,輕輕將指尖放上去,自行捏了捏,透露出內心放鬆的情緒:“若是侯爺待我一如尋常人家的夫妻,我或許會因為他納妾而吃醋,會因為他態度冷漠而傷心,但卻絕對不會生出徹底離開他的念頭。但事實卻是,他對我,不聞不問,毫不在乎,無論我做什麽,有何意義呢?三年前,我選擇了以退為進,是希望在清一齋這個地方可以遙望著他,讓他記得府裏還有我這麽一個大活人。但三年過去了,若非德言出事兒,我主動去尋求他的幫助,恐怕他根本不會想起來還有我這樣一個人存在。”
“侯爺,說不定有他的苦衷啊。”玉簪是知道的,西苑書房的燈,大多時候燈火通明直至天亮,拂雲和浣古更是交替進出,侯爺也時常在外一呆就是三五天不曾回來,很顯然,南華傾不是故意漠視莫瑾言,而是因為奔忙於各種事物而無暇顧及才對。
“夫妻之間,是不需要借口的。”
瑾言卻鐵了心,隻冷冷一笑:“三年前我的以退為進,三年後,證明這是沒用的。所以,我不如退得幹淨些,徹底些。不是有這麽一句話麽,退一步,海闊天空。女人,並不是生來就要圍著男人轉悠的。我也不能保證,將來我離開了侯府,就會獲得新生,獲得幸福。但至少,我是自由的,我可以選擇我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著的理由隻為了維持一個表麵的婚姻。”
一口氣說完,莫瑾言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冷靜過,借由向玉簪說明自己的心意,她其實也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和打算。
==============
繼續雙更,求點票票嘛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