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狹路相逢
講究的粉彩薄胎細瓷寬口碗裏盛的一對荷包蛋,半透明的嫩白之下是隱約透出的金黃,煞是好看,再配上湯色如血的紅糖底兒,莫瑾言饒是沒什麽胃口,但因為昨夜的消耗,身體亦感覺到了饑餓,捧著湯碗,倒是三五口就吃了大半。
看到莫瑾言沒吃完就推了碗到桌前,玉簪忙上去,勸道:“主子,您多吃一些吧,這紅糖荷包蛋,聽那王嬤嬤說,最是補身子。據奴婢所知,好多剛剛生產的女人也要吃一大碗呢,立刻就有勁兒了!”
“心裏梗著,再好的東西也吃不下去。”瑾言覺得身上有些發熱,準備起來,卻一動就扯的身上四處酸痛,眉頭一沉:“車馬安排好了嗎,咱們出發吧。”
“主子,您昨夜受累了,又沒怎麽休息,奴婢看您走路都艱難,不如......”玉簪趕緊上前扶了莫瑾言,沒忍住,又想勸她:“而且府裏的下人都知道了,就證明侯爺有心要把事情挑明,難道您還想去水月庵靜一靜麽?”
“正因為他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這事兒給挑明了,我才要離開侯府!”
瑾言強忍住腰肢的酸意,反手扶著玉簪,抬眼看向她:“而且,我越發有些猜不透了,到底,他為什麽昨夜要來清一齋!玉簪,你想想,昨夜是什麽日子......是他納了尉遲將軍的女兒為妾的大喜之日。但他卻不寵幸尉遲家的小姐,反而與我這個妻子圓了房。走的時候,我明明要求他別讓府裏的人知道。可他轉過身一離開後山就故意讓拂雲去廚房,明顯是有意散步消息。到了現在,府裏的下人已經都起了,很快消息就會傳到清蔓齋。難道那尉遲如歌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玉簪沒太明白,以為是莫瑾言不想麵對尉遲如歌,皺皺眉:“奴婢倒覺得,侯爺這是在給您長臉呢!而且。主子您也不用怕那個妾啊。”
“不是我怕她,而是,我覺得侯爺似乎在利用我,給尉遲家難看!”
莫瑾言知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隻擺擺手,拉了拉玉簪:“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在路上我再仔細說給你聽。”
玉簪見莫瑾言有些急了,似乎從未如此沉不住氣過。心下也不由得慌了起來。趕緊拿好之前收拾的兩個包袱。扶著莫瑾言就出了屋子。
......
於此同時,清蔓齋。
昨夜是自己大喜的好日子,但卻跪了大半夜也沒等到南華傾回來。尉遲如歌幾乎一夜未眠,兩個黑黑的眼圈印在滿月似的臉上。原本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年紀,此刻一下就顯出了幾分老態來。
“主子......您......要不要去給夫人敬茶請安呢?”
尉遲如歌的貼身丫鬟名喚梔兒,也是跟著尉遲如歌忐忑了一夜沒休息,不過她年紀小些,並沒有眼下發青,隻是略顯疲憊而已。
她一直忍著沒開口,可看著外頭天色已經麻麻亮了,自家主子卻還端坐在床沿上,那水紅繡鴛鴦交頸紋樣的喜被整整齊齊,紋絲不亂,梔兒覺得自己再不開口,怕是尉遲如歌還得做下去,而且天越是亮起來之後,主子的精神就愈發顯得恍惚。
“去!怎麽不去!”
終於恢複了些許的人色,尉遲如歌從床沿上緩緩起身來,嬌俏的鳳目中流露出一抹慍色:“給我選一身最精神、最氣派的衣裙,我要好好打扮一番,然後再去向莫瑾言敬茶。隻有第二天一早敬了茶,我才算是禮成了的妾,不然,沒名沒分,這算什麽!”
“可是,侯爺昨晚並未臨幸主子您,萬一夫人她知道呢?那該怎麽辦呢?”
梔兒不傻,即便她膽兒有些小,卻是個心細的,忍不住勸道:“不如,主子您拖到今夜,先和侯爺圓了房,在正大光明地去給夫人敬茶吧。”
尉遲如歌稍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搖搖頭:“那個侯爺的小廝,叫浣古的,不是說侯爺可能有要緊的事兒出府去處理公務了嗎?莫瑾言住在後山的半山腰,避世清修,她哪兒知道這些。隻要昨夜不是她和侯爺在一起,那我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給她敬茶請安呢。早早成了禮,我這心裏才踏實,這一趟,一定要去!”
“可咱們也沒有喜帕可以交給夫人呀。”梔兒還是有些怯懦,她知道自家主子素來膽大,可瞞騙夫人的事兒,似乎有些太過了。
“夫人雖然是侯爺的正妻,但卻並非南家的長輩,我憑什麽呈交喜帕給她?”尉遲如歌梳著,指了指衣櫥的方向,示意梔兒趕緊去給自己挑衣裳,而她自己則走到了書窗台前,取了胭脂匣子出來。
對鏡,看著自己一夜未睡,臉色發青,起色更是猶如怨婦,尉遲如歌打開裝有粟米粉的瓷盒,有些發狠地塗了厚厚一層在臉上,將眼底的烏青給遮得嚴嚴實實。然後又取了一枚手指長的葉心黛,細細為自己描了橫煙柳眉,最後,還在泛白的兩頰上暈了兩團緋色的胭脂紅暈,使得自己看起來多了幾分嬌羞,少了一些憔悴,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換上一件淺粉底兒染了菱huā紋樣的細綢裙衫,又別了一套粉珊瑚製成的梅huā型釵環,雙手還帶了一對纏絲鎏金鐲,尉遲如歌這樣一打扮,雖然不能像新嫁娘那般穿紅,卻同樣喜氣精神。
......
隻是剛走出清蔓齋,尉遲如歌就覺得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想著或許是因為自己剛入府,又通神的氣派尊貴,下人們好奇罷了,尉遲如歌也沒多想,昂著頭,便直往後山的清一齋而去。
梔兒倒是**些,一路跟著尉遲如歌,也會回頭去看剛剛遇上的一些丫鬟婆子,隻見她們三三兩兩湊到一處,對著自家主子的背影指指點點,臉上的表情兼有嫌棄和嘲笑,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主子!”
梔兒趕緊上前叫住了尉遲如歌:“主子,這侯府的下人們似乎在議論著什麽,即便是他們都知道侯爺昨晚不曾來清蔓齋與您同房,也不至於如此背後議論才是。據奴婢了解,那位夫人,當年嫁過來的時候因為年紀小,侯爺身子又沒恢複,所以也不曾和侯爺圓房呢。不然老爺爺不會同意您過來伺候侯爺,就是想著您能母憑子貴,生下南家的繼承人,將來也就能正了身份。”
“他們在議論什麽?”尉遲如歌看了看梔兒,自己這個貼身丫鬟膽小,卻心細如發,這也是自己為什麽要帶了她一起入府的原因。
所以聽了梔兒的說法,尉遲如歌便停下腳步,四下看了看,可靠近朝露湖周圍基本上都沒有侯府的下人走動,隻得柳眉一皺:“走,他們現在笑話我,以後一定會付出代價的!別理那些個下人了,我得先把正事兒辦了。”
說著,尉遲如歌愈發昂起了頭,下巴抬高,毫無身為一個小妾的謙卑,反而鬥誌昂揚猶如即將上戰場的一位士兵。
步子紮實地踏上了後山的小徑,尉遲如歌知道即將見到莫瑾言,心裏卻並無半分緊張,想著她那個模樣和性子,最是溫和好欺負,侯爺又不曾寵幸她,到時候還不是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越是想,步子越是輕鬆,尉遲如歌抬眼看了看這後山四處茂密的鬆竹林,倒覺得這莫瑾言會挑地方,冬暖夏涼,舒服的緊!
“嘎吱——”
眼看就要到清一齋的院門口了,尉遲如歌和梔兒都聽得一聲,門響,相互對望了一眼,都加快了步伐。
果然,當尉遲如歌緊趕慢趕來到清一齋的門口時,見得一抹水綠色的身影從打開的院門內渡步而出,正是莫瑾言!
和昨夜所見有些不一樣,尉遲如歌不得不承認,這位南華傾的續弦夫人是極美的,一張俏臉粉粉糯糯,肌膚白皙如雪不說,還光潔如瓷,透出淡淡的緋紅,卻又並非是胭脂的俗氣,而是從內裏透出的水潤好氣色。
看著,尉遲如歌就有些妒忌了,挪開眼又往後一看。
莫瑾言的後麵,還跟著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子,二十出頭,倒也容貌秀麗,身段合度,正是莫瑾言的貼身丫鬟玉簪。
而玉簪的手裏,還一左一右拿著兩個鼓鼓的包袱,竟是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尉遲如歌沒有耽誤,趕緊迎了上去,她可不敢放走這位侯府的正房夫人,雖然莫瑾言不曾與侯爺圓房,卻是侯爺板上釘釘的妻子,身居一品侯夫人的高位,自己隻有給她敬過早茶,嫁入侯府為妾的事兒才能真正算數。
“夫人,如歌來給您請安了。”
尉遲如歌十分端正地就麵向莫瑾言福禮下去。
瑾言停住步子,微抿了抿唇,沒想到自己還是走晚了一步,正好讓這個尉遲如歌給撞見了,隻得點點頭:“你起來吧。”
“夫人,您可是要出遠門?”尉遲如歌明知故問,眼珠子還瞅了瞅後麵提著行李的玉簪。
“嗯,我想去水月庵小住幾日,靜靜心。”莫瑾言看了看尉遲如歌,知道輕易是打發不了她的,她既然打早來了,肯定是想給自己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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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今天也沒辦法雙更了。讓大家失望了。
下周存一存稿,爭取早點開始持續的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