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 難以啟齒
偌大的宮殿,除了莫瑾言和南婉容,便隻一個小陳子在守門。而陳娟這會兒恐怕還在廚房準備給皇上用的茶點,並不知道皇上已經離開了。
從前殿回到寢殿,還是有一段距離,加上陳娟遲遲未曾露麵,隻有莫瑾言一人扶著南婉容走在鳳儀宮裏,所以除了腳步聲,就是呼吸聲,安靜地讓人發怵。
繃緊了弦,瑾言雙手輕輕扶住南婉容的手肘,步子走得極慢,生怕顛著了她腹中胎兒。
南婉容也小心翼翼,雖然四個多月的肚子並不怎麽顯,但她還是雙手輕輕托住了下腹,對這一胎得來不易尚未出生的皇子格外愛護。
......
扶了南婉容回到寢殿躺下,瑾言見陳娟還未出現,而南婉容的臉色卻愈發顯得青白了,暗道不妙,隻趕緊去找了小陳子,讓他跑一趟太醫院,請沈太醫過來一下,然後自己又匆匆回了寢殿,陪伴在南婉容的身側。
陳娟之前去為皇帝準備茶點,可沒想到剛拿了茶水和糕點往前殿走,就看到皇上神色匆匆地拂袖而去,想問,又不敢問,隻得埋頭恭送了聖駕。
去前殿瞧了一圈,沒看到皇後和莫瑾言的影子,陳娟狐疑著,又去寢殿查看,卻見南婉容臉色不好地躺在床榻上,雙手緊捂著小腹,一旁莫瑾言拿了一張手絹,正在為其擦拭額上的細汗。
“娘娘,您怎麽了!”
陳娟嚇得臉都白了,這幾個月來戰戰兢兢,整個人像老了十歲,兩鬢甚至冒出幾絲白發來,性子也特別**,一見南婉容這幅模樣,心都漏跳了幾下,趕忙放下托盤就衝了過去。
“本宮沒事兒,就是心裏有些不舒服。”
南婉容抿抿唇,看著陳娟的臉色卻有些嚴厲:“本宮問你,沈貴妃懷孕的事兒,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娘娘您是怎麽知道的?”
陳娟話一出口,就立刻反應了過來,神色為難地道:“三天前,景怡宮才傳出了消息。奴婢沒敢立刻稟報娘娘知道,是怕您動了胎氣。剛剛皇上過來,莫非是和娘娘主動提及了此事兒麽?”
“何止提及,皇上,要冊封沈貴妃為皇貴妃,想要本宮點頭首肯呢!”
南婉容再次說起此事,咬牙切齒,那模樣,真恨不得將沈蘊淩生吞活剝了似的。
瑾言見狀,趕緊半蹲下來,用手絹為南婉容扇著微風,然後勸道:“娘娘,陳姑姑想的周全,您看您,不過剛知道了這件事兒,就已經動了幾回怒,這可對未出生的小皇子不好!”
開口閉口“小皇子”,莫瑾言這也是想讓南婉容可以平複一下情緒,多想想腹中孩兒,別因大事小。
“本宮沒事兒。”
莫瑾言聲音和她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南婉容語氣聽著好像真的平靜了些。
但想了想,南婉容又指了指寢殿外,對陳娟道:“你去給本宮仔仔細細地打聽清楚了,沈貴妃身孕幾個月,是哪個太醫負責照料,另外,內務府那邊有沒有關於沈家人進出景怡宮的情況,一樣一樣,不得有誤。本宮總覺得,那沈蘊淩趕著在本宮懷孕之後也有孕,實在有些太過巧合了。”
“也不見得,娘娘別多想。”
陳娟點頭,表示自己領命,但卻沒立刻走,隻看了看南婉容,勸道:“娘娘有孕之後,不能侍寢,就便宜了景怡宮。皇上隔三差五歇在了那兒,就算肚子再不爭氣,也該輪到沈貴妃懷上了。不過娘娘別著急,其他各宮的妃嬪們,都趕著想去湊熱鬧呢!奴婢倒覺得,沈貴妃這個時候有孕,反而讓咱們鳳儀宮避免了成為眾矢之的。”
聽著陳娟分析,瑾言也覺著是那麽個道理,點了點頭,隨聲附和道:“即便沈貴妃榮寵不衰,卻也不見得能生出個皇子。而且孕期上來說,和三年前相比,這一次落後了皇後您至少兩個月。退一萬步,就算她生出個皇子,再加上她被冊封了皇貴妃,那孩子也是比不得您腹中的孩兒,是皇家正兒八經的嫡長子。”
被陳娟和莫瑾言你一言我一語這樣一說,南婉容也緩緩的鬆了口氣,心頭的怒意也平息不少。
其實她也不是有多在乎東方尋,更不是嫉妒沈蘊淩受寵,而是自己好不容易即將為東方家延續香火,自己的丈夫卻要抬舉一個妾......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陳娟看到南婉容往後一靠,臉色疲憊,又主動行了禮:“娘娘,有瑾夫人在這兒陪著您,奴婢這就去打聽了。正好此刻各房的奴婢都要去廚房取午後的甜點,消息這時候最是靈通的。”
抬抬手,示意陳娟自去便罷,南婉容連眼睛都沒睜開一下,可見是真的有些累了。
......
為了方便為皇帝皇後以及宮內一眾皇子公主和妃嬪們治病,太醫院設在了緊鄰內宮的皇宮西側,一邊是內侍監,一邊是禦膳房,中間不過一道圍牆隔開。
小陳子尋到了沈畫,將大致情形一說,沈畫便提了醫箱就往鳳儀宮趕去。
帶入了鳳儀宮,進了寢殿,看到南婉容竟已經沉沉睡去,沈畫也沒有開口叫醒,隻看向了莫瑾言。
瑾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細長的食指放在唇上,然後又指了指窗外,意思是讓沈畫出去,和自己在外麵說話。
沈畫點頭,也沒有拿醫箱,隻放輕了腳步,從寢殿的側門而出。
為南婉容拉了一條極薄的絲被蓋上,瑾言又將打開的窗戶半掩,免得涼風吹到南婉容,又看了一眼有無不妥當之處,這才循著沈畫離開的側門,閃身而出。
南婉容的寢殿離得後花園不算遠,從側門出來,由一條百來階的抄手遊廊連通,所以沈畫就直接靠在了抄手遊廊的立柱上,目光落在橫欄外種植的美人蕉上,等著莫瑾言。
聽見門響,沈畫一抬眼,就看到了莫瑾言。
一身淺紫的裙衫,襯得她肌膚泛出幾分難得的紅潤,而不似以往過分的白皙,不施粉黛的嬌容更含著些許難掩的心事重重,看的沈畫也逐漸皺起了眉頭:“你還好吧?”
這樣簡單的問候,瑾言卻能體會到沈畫對自己的關心,隻柔柔一笑,表示自己無妨。
點頭,沈畫也沒有多問,轉而道:“小陳子急急忙忙來請我,娘娘到底怎麽了?”
於是瑾言便將之前皇帝來訪,提出要冊封沈蘊淩為皇貴妃,以及告訴了皇後沈蘊淩也有孕一事......簡單地說了一下,卻略去了南婉容裝肚子疼的那一段。
說完因由,瑾言頓了頓,又接著道:“許是因為動了怒,所以娘娘還是覺得肚子不舒服,還說小腹有些發緊。等會兒你進去,仔細為娘娘把把脈吧!”
“看來,你倒是真心實意地在照顧娘娘。”沈畫看了看虛掩的側門,再看莫瑾言,她竟如同南婉容的婢女一般,鞍前馬後,似乎也沒有任何的怨言。
“南家興旺,莫家才能跟著受益,也算是為了自己吧。”瑾言不想多說這些,抿抿唇,似有什麽難以言喻的事情,好半晌才指了指回廊的上邊兒,輕聲道:“我們上去些,私下有些話,我想和你說一下。”
看著莫瑾言已經扭頭往上而去,鬆鬆綰在腦後的圓髻上,一對點翠蝴蝶隨著她的步伐飄然若飛......沈畫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實在不是兩人不避嫌,而是整個鳳儀宮的人數都能數出來,小陳子在守著門,陳娟又出去打聽消息了,南婉容此刻正在寢殿中熟睡,除了莫瑾言和沈畫,便再沒其他人。
就算南華傾安排了十三個暗衛在鳳儀宮警戒,但這些人都是男子,唯獨寢殿的範圍不能靠近,以免泄露了皇後的隱私。
但饒是如此,瑾言也有些謹慎,緩緩倚著橫欄坐下上,抬手招了招,示意沈畫過來些。
看到莫瑾言如此小心翼翼,沈畫也有些好奇了,亦過去坐在了她旁邊的橫梁上:“你說吧,這裏他們應該聽不見了。”
沈畫口中的“他們”,當然也是指的暗衛。
瑾言隨即點點頭,上身往對麵傾了傾,往沈畫的耳邊湊了過去,雖然不太好啟齒,但咬咬牙,還是說出了口:“你能為我從太醫院的藥局抓一些草藥麽?”
“夫人可是病了?”
沈畫沒想到莫瑾言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愣了愣,隨即露出關切的表情:“還是哪兒不舒服?”
搖頭,瑾言表情有些為難,粉唇微啟,才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生病了,也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需要一些草藥熬成......熬成......避孕的湯藥。”
終於把那兩個字說出口了,瑾言覺得耳根都在發燒。
畢竟這等事情乃是再隱私不過的了,奈何自己和南華傾同房之後,就直接去了水月庵,沒待上一個時辰,又被南華傾給請下了山,後來又回到莫家與娘親和庶弟道別,第二天又是南華傾出現,直接送了自己入宮,從頭到尾,等自己想起來這回事兒,就已經身在鳳儀宮了,哪裏有機會去找這些草藥來熬製成避孕的湯藥呢。
所以一旦安頓下來,瑾言就立刻念及了此時,而且思來想去,也隻能找沈畫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