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聽天由命
一路從水月庵的佛堂來到後院齋房,沈畫沉著眉,側眼看了看在前麵領路的南華傾,抿著唇,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半句話。
這水月庵,沈畫大概也看出來了,雖然古樸寬闊,卻處處透著斑駁腐朽的意味,若是莫瑾言那樣出塵脫俗的女子,或許會懂得欣賞這難得的清幽僻靜吧。
但尉遲如歌可是出身將軍府的嫡長女,錦衣玉食不說,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肯定也是精致而舒適的,南華傾將她送到這樣一個地方來軟禁,不是逼她尋死嗎?
沈畫倒也了解南華傾這個人,他的性格中,愛憎分明是最鮮明的一個特點,麵對尉遲如歌這樣愚蠢而無恥的女人,自然不會有半分憐惜。把她送來這樣的地方,還算是好的,至少他沒有選擇把件醜事兒給都出來,然後直接讓尉遲家來接了尉遲如歌回去。
這樣,也勉強可以說是尉遲如歌和尉遲家都留了個麵子。
不過沈畫也知道,南華傾如此行事,隻不過是為了有個籌碼可以製衡尉遲家而已,並非是為了尉遲如歌著想。
腦子裏正想著,沈畫看到拂雲推開了齋房的屋門,這才收回神思,踏步而進。
齋房的簡陋自不必說,但那一陣陣的黴味兒還有殘留的血腥味兒,都讓沈畫眉頭一皺,真想扭頭就走,不趟這一趟渾水。
“人交給你了,一定盡力救活。”
南華傾卻一把堵在了門口,語氣裏有著一絲不庸置疑的意味。
“看看再說吧,我沈某也不是華佗在世,可以起死回生。”
沈畫不置可否,麵對躺在**猶如活死人一般的尉遲如歌,身為大夫卻也不能見死不救,便徑直走到了床邊。
看著一個婢女趴在床頭用著哀求的目光看向自己,沈畫點點頭,示意她讓一下。
梔兒趕緊挪開,然後立刻開始向沈畫敘述起了尉遲如歌的情況來,倒也仔仔細細,包括什麽時候摔倒的,傷了哪兒,留了多久的血,住持則麽止住的血,用了哪些草藥等等。
末了,梔兒一把跪在了沈畫的麵前:“我家主子雖然止住血了,但一直昏迷不醒,大夫,求您救救她吧。”
看了一眼梔兒,沈畫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對她所言,一一聽了,心中有數後才看向臉色慘白中,卻又透著明顯青灰的尉遲如歌,然後伸手捏住了她的腕脈。
一摸脈,眉頭沉得是越來越低,沈畫很快收回了手,背對南華傾道:“拂雲,浣古,還有兩位侍衛,請你們回避一下吧。”
說完,聽見腳步聲,沈畫知道這四人應該已經出了屋子,然後才將蓋在尉遲如歌身上的薄被拉開來。
沒了薄被的掩蓋,身著中衣的尉遲如歌就那樣躺在**,輕薄的衣衫下,身體曲線和肌膚若隱若現,雖然不省人事,身子卻仿佛在發抖似的。
咬著牙,看著自家主子僅著中衣的樣子被沈畫和侯爺這樣看到了,梔兒羞得閉上了眼,卻也無可奈何。
彎著身子,將手掌輕輕放在了尉遲如歌的小腹上,沈畫有規律地以指尖去按壓她的小腹,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處地方。
好半晌,沈畫才直起了身子,長舒了口氣:“還好,尉遲小姐腹中胎兒已經沒有了殘留,算是掉幹淨了,不然。以住持那幾位普通的草藥,也不可能輕易為其止血的。”
梔兒一聽,臉上神色一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來了,然後眼巴巴地望著沈畫,隻等他繼續說。
南華傾卻開口詢問道:“既然如此,那她為何還不醒?”
“雖然止住了血,也沒有因為滑胎造成血崩,但尉遲小姐始終失血過多,又受了不小的驚嚇,所以才沒有醒來。”
沈畫一邊回答,一邊看向跪在地上的梔兒:“你過來,替你家主子將裙子拉到膝蓋以上,在下要為其施針。”
“這怎麽行!”
脫口而出,梔兒才回過神來,若是人死了,名節又有何用呢?況且,自家主子的貞潔早就被毀了,哪裏需要再去維護呢?
默默地點了點頭,抬手一把將臉上淌著的淚抹了抹,梔兒起身走了過去,看向雙目緊閉,臉色越來越灰敗的尉遲如歌,這才伸手將她的衣裙往上挽著,直到露出了膝蓋,才退下到一邊。
尉遲如歌因為是從山道階梯的高處摔下去的,除了腹中胎兒被滑掉以外,身上免不了有些磕碰的傷,如今衣裙高挽,兩條膚色白皙的腿上,便鮮明地印著好幾處淤青,甚至還有磕破了皮的地方。
沈畫沒有在意這些外傷,隻伸手指著尉遲如歌的膝蓋道:“在人膝蓋的內側,存在一個穴位,名曰血海,兩相對應,一左一右。”
沈畫一邊開口解釋,一邊打開醫箱,取出了兩枚閃著冷光的銀針,然後走到桌邊,嫁給齋房內的火燭點燃,將銀針放在火上過了過,複又回到床沿邊,低頭看著尉遲如歌的膝蓋:“所謂‘血海’,是因為用銀針刺入這個穴位,可以祛除體內淤血,另外,還能促生體內新血。這位姑娘,家主子乃是滑胎,若不祛除腹內血瘀,說不定止住的出血還會再次出現。另外,這個穴位還能讓你家主子體內生出新血,補充之前因為滑胎所流失的鮮血。”
“隻要刺下銀針,就能救醒我家主子了?”梔兒眨著眼,期待沈畫有一個肯定的回答。
沈畫卻沒有理會梔兒,伸手先摸索了一下,似乎在確認穴道的位置,然後才分別將她兩膝內側的血海穴各插入了一根銀針,並退後半步,將薄被為其蓋上:“一炷香之後就可取掉銀針了,取針之時,若你家主子還醒不過來,那在下就無能為力了。”
“一炷香......”
南華傾上前一步,看向沈畫:“你不是說她體內沒有殘留的胎兒了嗎,又為她針刺血海穴,難道她還會一直昏迷不醒?”
沈畫也抬眼,看向了南華傾,兩人目光平視,看似沒什麽,卻又有著某種說不出的微妙情緒在波動著。
對視了半晌,沈畫才別過眼,語氣驀然地算是回答南華傾的疑問:“人,是很微妙的。人心,可以控製人的一切。若是尉遲小姐本來就不想活下去,失去了活下去的念頭,那她的身體也會產生一種錯覺,對外界的救治進行排斥,然後漸漸流逝體內的生命力,最終身體也會如她所想,就此死去。”
“所以——”
沈畫說著,又看向了梔兒:“你是她的婢女,應該很了解你家主子,你要不停的在她耳邊說話。但要說她喜歡的,高興的,最好是她經曆過的最愉快的事情,這樣反複的講給她聽,以喚起她求生的本能,這樣,她才有可能醒來。隻要她醒來了,加以調養,補氣養血,心情平靜,不出兩個月,就會和普通人一樣了。”
“可小姐她,這一生就算不死,也已經被毀了,她還會願意再醒來嗎?”梔兒咬著唇,覺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知天命,盡人事,總歸我們做到能做的一切,最後的結果哪怕不盡如人意,也算是沒有放棄,也算是努力過的,便也無怨無悔了。”
沈畫的一席話說完,梔兒臉上的絕望竟漸漸褪去了,表情變得堅強了不少,忍著眼裏即將滾落而出的淚水,隻重重地點頭道:“多謝大夫,奴婢這就給小姐講話!”
“好了,侯爺,這裏在下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咱們出去吧,相信尉遲小姐會不太願意聽到您的聲音的。”
沈畫收起醫箱,又看了看守在外麵的拂雲浣古和兩個灰衣暗衛,皺皺眉:“最好,也不要讓他們守在外麵。他們身上都帶著肅殺之氣,病弱瀕死之人對這樣的氣息最是**,哪怕感覺到了一絲一毫,都會保護著自己,絕不可能再醒來的。”
說著,沈畫和南華傾已經出了屋子,反手關山了齋房的屋門,沈畫又繼續道:“這水月庵極大,除了兩個尼姑一個香客也沒有。侯爺您即便怕走漏消息,命人在院外看住就行了,沒必要靠這麽近的。”
“好。”
南華傾使了個眼色,兩個灰衣暗衛立刻縱身而起,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已然隱在了暗處。
看到院內已經沒了旁人,沈畫一歎,然後看向了南華傾:“侯爺,在下敢問一句,若是尉遲小姐一炷香之後沒醒過來,您準備怎麽收拾這個殘局?”
“她不會死。”
南華傾卻似乎十分篤定尉遲如歌的求生意誌,語氣寡淡的沒有半分波瀾:“她這樣的一個聰明人,若非肯定本候會全力救治,否則,她絕不會冒著生命安全,假裝失足,然後摔死腹中胎兒的。”
“侯爺您是說......”
這下輪到沈畫吃驚了,他萬萬沒想到,尉遲如歌竟是故意摔倒的,就是為了滑掉腹中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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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連續三天三更,明天周末,天使君休息一下哈。周一又開始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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